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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青溪梦事录 / 第六章 有女阿宁

第六章 有女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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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人马班师先至建康玄武湖。景蔼也是第一次好好观赏这玄武湖,只见湖上烟波万顷,碧叶连天,杨柳笼堤,一片太平,而远远望去湖堤南岸鸡笼山下却正是建平王京中旧第,想来现在除了几个看门的旧仆役,再不会有先时景象,以后又不知赐予何人,又有何等热闹,不免让人唏嘘。
  这边一众人等先将刘景素诸人首级交予萧道成验过,又将此行诸事一一做了报告,好教萧道成着人拟书交予刘昱,论功行赏,论罪施罚。论及黄回,萧道成虽知他有异心,但京口一役实无破绽,只得放过一边,暂不论功过。
  另外萧道成早已得报自己的孙子萧景蔼硬是留了建平王刘景素之弱女,现已一并领来,心里已有主意,便让人召景蔼、阿宥和阿宁过来。景蔼随了人过来,阿宥依旧是抱着阿宁以半步之差跟着景蔼。
  及至景蔼、阿宥和阿宁到得厅上,萧道成便怒道:"大胆不肖子!让你跟着出去历练,你倒好,扰乱军纪,擅作主张!虽然现下因你未有军职,不能以军法治你,但回去必教你父亲按家法杖责!"
  景蔼、阿宥皆是低头不敢言,尤其阿宥,惭愧地恨不得替景蔼跪下。阿宁吓得都忘了哭,只怔怔地搂着阿宥脖子,把头埋在阿宥肩窝里。
  众人皆劝萧公息怒,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没有妨碍任何行动,萧道成方才慢慢息了怒气,又转而问左右如何处置这逆贼遗孤。
  这左右人等里大部分人自然都是看萧道成脸色行事的,揣度萧道成这番言语断然没有斩立决的意思,且一个四、五岁的女童,日后想要再借着建平王之名兴风作浪也无可能,都想这顺水人情自是要好好做得,因此皆表示萧公子仁心所致,留下此女,无可厚非。偶有一两个硬要表示"准五服以治罪,因此逆臣之女绝不能留"的声音,立刻都被压了下去。
  萧道成沉吟了片刻,止了众人的讨论,说道:"列位说的很是在理,鄙以为若留下此女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一来可嘉显皇恩浩荡,宽仁体恤;二来可抚景素旧部下之心,复归朝廷,日后尽忠以赎前罪;三来请圣上将此女贬为庶人,一介孤女,日后也不必怕她借其父之名生出事端。"
  众人皆称果然萧公所虑周到。一时又提议,萧公次子现给事中郎萧嶷向来宽仁弘雅,忠义孝睦,从未有结党连群之心,莫若寄此女在中书大人府上最为妥当。萧道成便不再推辞,让人著书一并将此事报于刘昱定夺,同时也报请刘昱大赦天下,随刘景素起兵但非负隅顽抗的将士均受赦免。
  当然刘昱看完也没有什么定夺不定夺的,刘景素已死,大事已定,其余不碍着自己的事,看看也就罢了,何苦和这帮老家伙费心呢,玄武湖上的莲蓬,鸡笼山里的野味,长干里的婚丧嫁娶,深巷里的赌坊也都比这些事更让他牵挂。但是如果要碍着了自己的事,不论大事小事,刘昱也从未有罢手的时候。
  此时议毕,萧道成便冲着景蔼一声怒吼:"不肖子,还不快去你父亲那里领罚!"景蔼听这一声,如听大赦,松了口气,连忙带着阿宥、阿宁退下,往自家青溪宅来。
  若说萧道成寄阿宁于萧嶷府上倒真不是为了景蔼考虑,而是思忖刘景素原来在朝野颇有名望,从者甚众,若留了阿宁,又加以抚育,必深得这些人的心,日后还可以为我所用。趁此时,借着景蔼的名留下,又不着一丝生硬的痕迹,更是好事。
  景蔼和阿宥带阿宁回至青溪宅时,萧嶷已在堂上等候。景蔼一行躬身行至离父亲几前尚有丈许之处,便跪了下去,阿宥领着阿宁跟着在后面也跪了下去。景蔼低头拿眼光向堂上望去,只见父亲萧嶷坐堂上正中的几前,神情严肃,但喜怒仍不形于色。母亲庾氏错后端坐在父亲一侧,微微低首默默看着自己,手握裙襟,眼中全是关切;倒是长兄萧子响立在几前一侧,颇有怒色。
  景蔼赶紧朝父亲长磕一头不起,恳切说道:"父亲,景蔼此行擅作主张,有辱门风,请父亲重罚。"
  萧嶷神色凝重的点头,尚未出言,萧子响已愤而拂袖,斜睨着景蔼喃喃道:"亏你还知道。"
  萧嶷长叹一声,道:"景蔼杖二十,闭门七日,临《孝经》十遍,思过。"又转而向阿宥道:"阿宥杖十,与景蔼同思过,临《孝经》十遍。"话毕,庾氏默默的看了看自己的夫君,想说不公,却也不敢轻易出口。
  阿宥叩首坚决地说道:"谢大人。但阿宥乖张,彼时阿宥情急之下未能思虑周全,因此唆使公子,阿宥愿替公子一并领罚。"
  景蔼赶忙回头看阿宥,心想阿宥肯定是疯了,不过阿宥素来如此,但凡自己有错,决不肯别人承担半分,更何况,这次确实是阿宥主张在先,景蔼出面在后。景蔼只看了看阿宥,并未再向父亲开口,若此时开口,一来怕阿宥不愿,二来也怕众人觉得自己处处要护着阿宥,自己没有什么,私下里让阿宥难看却是不妥。更何况,阿宥受杖十下应该还不算重。
  萧嶷沉声道:"责罚之事岂可相代,各领各罚,各思其过。景蔼,受完罚再去我书房听训。"
  又论及阿宁,阿宁此时已经半躲在阿宥身后,怯怯的微探出半个头,脏兮兮的小脸上圆圆的眼珠游移不定,想要四下看看,却依旧是害怕,粉嘟嘟的小嘴瘪了瘪,似要哭了,却忍住了,只抿着嘴,咬着下唇,模样甚是让人爱怜。
  萧嶷打量了一番,问道:"此女何名?"
  景蔼答道:"禀父亲知晓,景蔼尚不知此女姓名,只知小字阿宁。"
  萧嶷点了点道:"罢了,阿宁年纪幼小,一切事宜当交夫人定夺。阿宁现虽为庶人,却是宗室之后,凡事不可过于轻贱。"
  庾氏应了,便让身边随侍的仆妇名唤青姑者下去领了阿宁上来。庾氏见景蔼未有大的惩戒,心中石头落地,又见领上来的阿宁是个颇惹人怜爱的女娃娃,心下也是喜欢,一时面容也都缓和下来,微微露出笑意。一旁萧子响也朝着景蔼无奈摇头。
  阿宁的事既已安排妥当,萧嶷便对萧子响道:"云音,你领景蔼和阿宥随司杖领罚,好生督罚。"
  萧子响躬身领命,带着景蔼和阿宥下得堂来。景蔼和阿宥虽然面上毫无显露,实是欢天喜地的跟着去了。
  家仆执杖,自然是不会过重的,无非是做个样子让大家都能过得去,更何况是萧子响督罚。景蔼知他大哥整日冷着张脸,脾气不免暴躁,实际对自己多有照顾。因此,那头景蔼虽然大呼小叫,其实并无大碍。阿宥素来不出声,景蔼回头望去,见十杖下去阿宥脸上的颜色无甚变化,也就放了心。
  夏日衫薄,杖责虽轻,多少还是疼痛。一时杖毕,萧子响又安排家仆分别送了景蔼和阿宥回房歇息。景蔼回房后,惦记着父亲还叫去听训,稍趴了片刻,便起身往萧嶷书房而去。
  萧嶷在自己下首给景蔼赐了坐,语重心长的说道:"景蔼,你心甚善,此次所行之事虽出于阿宥,也出于你本心,为父岂有不知。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为父不怪你心怀仁厚。但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现下建平王一事,你多少也看到,从昏者忌明,同枉者毁正,搦弦为钩,张一作百,行坐欬嚏,皆生风尘。你还年少,虑事尚不周全,所幸机敏,但以后行事不可再如此莽撞。"
  景蔼听完父亲一番教诲,回想这几日的波折,暗自惊心,所幸现在都已安定。
  景蔼从父亲书房辞出,又去母亲房中问候,见阿宁此时已梳洗妥当,母亲正让青姑哄着喂汤羹,细细看去,真是个粉妆玉琢的娃娃。景蔼向母亲笑道:"阿母可还欢喜?"
  庾氏拉了景蔼的手于榻上坐了,先看了看景蔼身上的伤,见果无大碍,便抚着景蔼的手道:"阿母身体素来不好,云音向来极孝顺,我和你父亲都很欣慰。虽然阿母不偏颇,但毕竟你是我所出,一言一行,阿母常常牵挂,以后务要事事小心。"
  景蔼正了身子点头道:"阿母所言,景蔼定当铭记于心。我看阿宁甚是乖巧,愿能承欢于阿母,不负阿母待她的恩情。"
  庾氏微笑。景蔼又起身蹲到阿宁身旁,揉揉阿宁的小脸蛋,轻声说:"阿宁要乖啊!"阿宁嘴里还有汤羹,见景蔼嘱咐,便赶紧立身,使劲咽下汤羹,向景蔼点点头。看得庾氏、景蔼和青姑都笑了。
  庾氏又让青姑着人准备两份莲子羹分别给景蔼和阿宥送去,免得被打后暑热又积在身上,添了心火。景蔼便躬身谢过辞别母亲。
  回去的路上,景蔼想着要先去看阿宥,到得阿宥房中,阿宥却不在。景蔼忙忙地又往自己房中去,果见阿宥立在自己房门口,景蔼便一把携了阿宥进屋。
  待进了屋,阿宥低了头,嚅嚅道:"阿宥害了公子,公子向来极妥当,都是阿宥牵累……。"
  景蔼笑道:"说什么呢,阿宥,你日日不比我妥当一百倍?你难道没被打吗?咱俩一起被打就对了。咱俩天天妥当,也没少打。幸而边淮列肆那事还没人知道……"
  吓得阿宥赶紧示意景蔼噤声。阿宥又问景蔼伤得如何,景蔼便立时装作不胜疼痛的模样,看的阿宥微微一笑,心知无事,便不再问。景蔼又说及阿宁在母亲面前有青姑照料甚好,阿宥也欢喜起来。
  这时门口送莲子羹的仆妇也到了,见阿宥也在这里,便请景蔼示下道:"既然阿宥公子也在这里,可否把阿宥公子的这份莲子羹也留下?"景蔼点头道:"正是如此。"景蔼便坐几上,阿宥侧身在下首坐着,景蔼想邀阿宥同坐几上,知阿宥必不肯,想了想也没有开口,两人便默默坐着喝着莲子羹。
  景蔼端着碗,一边看着阿宥一边喝,三口两口喝完了,见阿宥还在慢慢盛着汤羹,突然一把抢过阿宥的碗,拿着阿宥的勺盛了一大口喝下。阿宥大吃一惊,待要拿自己的碗,扑过去却伏在几上,一仰脸又迎上景蔼的脸,鼻尖几乎要触碰,阿宥无澜的黑漆目光正好遇上景蔼晶亮的灼灼目光,呆了片刻,刹那回过神,回身端坐好。景蔼终于吁出一口气,笑着把阿宥剩下的半碗莲子羹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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