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青竹 二

　　第十八章
　　她一把撕下裙裾，几乎痉挛着飞快绑住了自己的大腿，死死地勒进肉里，然而那蛇毒比起老人们说得还要厉害，她能感觉得到那麻木还是在以一种不可遏制的速度坚定地向上蔓延，她的大腿乃至整个半边下身都很快没了知觉。
　　她的嘴唇颤抖着，眼神透出死灰一般的绝望，可诡异的是那原本苍白的脸色竟愈发娇艳红润起来，透出艳丽的光泽。
　　模糊和冰冷渐渐蚕食了她的思维，她眼前开始发黑。而这一切从发生伊始到此刻，也不过是盏茶时间罢了。
　　她合上了双目，恐惧而悲伤的等待着那一瞬间的来临。
　　或许……还有一点点不甘。
　　但，她等来的是一个温润好听的声音。
　　“怎么了？”
　　她艰难的睁开眼，模糊间看到一个着了绿色衣衫的人站在旁边，她指指自己被蛇咬出的伤口：“救……救我。”
　　那声音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随即她的意识便彻底沉入了黑暗里。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处山涧之旁，倚着一块冰凉光滑的青石。她四处打量着，听见青石另一侧的涧水中有着些许杂乱的声响，不由得挪动了身子探出头去，便见一个人影披散着长长的墨发背对着她站在涧水中，水深及腰，他却仿佛全然不觉涧水寒凉般自顾自地以手鞠水洒过肩膀。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人影停了动作转过头来，一张昳丽非常的面容便出现在她视线之中。
　　那是个眉眼清透，美得已臻化境的男子。
　　他冲着呆住的她笑了笑，更晃得她眼晕：“醒了，感觉可好些？”说着他伸手取过搭在一侧树梢上的碧绿外衫披在身上，从涧水中走上了岸。
　　她回过神，脸上一阵莫名的热，低下头才看见自己的伤脚已被包扎完好，而她的篮子也一并被这个男子带了过来。
　　“看样子是已无大碍了。”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吓了一跳，行动不便间差点摔倒。男子扶住她，指尖温凉，语气中却透着和暖笑意：“好生胆小，怕我？”
　　“不……”她弱弱开口，声若蚊呐，“多谢恩人相救。”
　　男子笑意不减，扶她靠回青石坐好，问道：“叫什么？”
　　“阿晓。”她低声答道。
　　“阿晓。”他重复了一遍，又问道，“你来这竹林深处作什么？此地多毒蛇，阿晓一个小姑娘，不怕？”
　　“怕、怕的，”她回道，“但我阿娘病了，我得去寻紫竹笋治娘的病。”
　　男子闻言摸摸自己下巴：“紫竹笋啊，那东西可不好得呢。”
　　她一愣，忙抬眼问道：“恩人知道那紫竹？”
　　男子笑了笑，手指拂过她发顶，道：“不要总是恩公恩公的，我名青竹。”
　　“哦……”头顶轻如羽毛扫过的触感令她有些紧张，缩了缩脖子，又小心的抬头看他，“青、青竹公子可知紫竹在何处吗？”
　　青竹点了点头：“知道是知道，可那紫竹确不是个好去处。”
　　“怎、怎么？”
　　他道：“这紫竹神奇，自然招山间野物趋向，竹林中多竹叶青，也是因为那蛇群占了紫竹做老巢，得了紫竹滋养才繁衍得如此繁盛。更何况，既然是蛇群老巢，自然有着数不清的毒蛇守护，或许里面还会有蛇王之类的家伙呢。”
　　“蛇、蛇王！”听了他的话，她小小声惊呼起来，双腿发软，脸上显出恐惧的神色，但犹豫了半晌，还是咬牙道，“烦请青竹公子告知阿晓那紫竹所在，阿晓、阿晓要救娘。”
　　“哦？”青竹挑了挑秀丽的眉饶有趣味地看向她，“知道有那么多蛇还敢去？要知道这一条刚才就差点要了你的命。”
　　“阿晓得去，求公子。”说着她就要伏地拜下去，青竹连忙伸手拦住她，看着面前小姑娘苍白着一张脸却仍坚持的神色，满意地眯了眯狭长星目，道：“好吧，那我便陪阿晓走一趟吧。”
　　于是，阿晓便跟在青竹身后，重新踏入了紫竹林深处。
　　一路上，阿晓拖着伤腿行的甚是艰难，兼又害怕草丛落叶里再蹿出蛇咬她一口，便更是缓慢。青竹走在前面，折了根竹枝回头看她，道：“不如我背着阿晓走，可好？”
　　“不不，怎么能劳烦公子……”她忙涨红了脸摇头，努力迈开步子，蓦的身子一轻，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身前，一下子就将她扛上了肩头。她趴在他背上挣扎着，小声道：“公子快放我下来，阿晓自己可以的。”
　　“嘘——”青竹拍拍她小腿，“你不要吵，听是不是有蛇爬的声音？”
　　阿晓吓得僵住，一时间忘了挣扎，只顾着去注意周遭动静，却看不见背着她的这男子勾了唇角，直接迈开了脚步。
　　两人便一路行至了竹林最深处，阿晓突然间闻到一股清冽香气，而前方的竹林竟开始稀落了起来。
　　“公子，我们是不是快要到了？”她伏在青竹背上问道？
　　“是啊，”说话间，青竹加快了步伐，带她穿过了最后几棵翠竹，“这便到了。”
　　眼前豁然开朗，一个翠竹环绕的小山谷出现在阿晓面前，泉水叮咚，长满了奇花异草，而泉水中央的小谭上，生着一株高大挺拔的秀丽紫竹。那竹子通体莹紫，靠近根芯的地方隐隐透出玉一般乳白的色泽，周围是清幽深邃的泉水，却不见幼笋的影子。
　　阿晓从青竹背上下来，环视四周，问道：“公子，这里为何不见竹笋？”
　　“阿晓可是忘了，我同你讲过的？”青竹唇边噙着一丝莫测的笑意，“这里，可是蛇巢，那笋，又岂是那么好拿的？”
　　话音落下，阿晓还未反应过来，便忽然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察觉到不对的她回转过头，便见那谷中的每一丛花、每一片叶下都爬出了密密麻麻的碧绿小蛇来，还有无数的蛇纷纷从泉水中涌出，方才一片祥和的谷底，瞬间变成了恐怖的万蛇窟。
　　阿晓惊得面无人色，踉跄着后退几步，几欲拔腿就往来路逃回去，但猛然记起重病的阿娘，她僵住了身躯，战栗着望着这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