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青竹 一

　　第十七章
　　凤初未想他竟又冷不丁地来这么一下，一时间语塞，只得轻咳了一声微微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人生苦短，想要长生亦是可以理解的事。”
　　沈墨夜见她如此，浅浅的笑了笑便复又敛下了眉目，盯着自己手中的茶杯看，神色之间却无对这话的赞同。
　　过了一会儿，他清淡的声线响起：“不过，国师要是将主意打到你……我们身上，”说着，薄唇的弧度温文尔雅地勾起，“呵。”
　　凤初听到最后那声极轻的哂笑，不由得一眼看过去，只见他仍是墨发白袍，端着茶杯垂首浅笑，端的是一派温润君子的模样，只是凤初却发觉自己似乎还是小看了他。
　　也是，堂堂人间界最年轻的内阁重臣，只差一步便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之位。
　　他胸中自有惊世才华，满腹谋略，否则，何能如此？
　　昔年高坐于寒冰王座上的那道身影从她眼前划过，凤初收回晃神的眼，握着茶杯的手，尾指微微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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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红魅和洛杏儿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侧躺在池边青石上的女子身前。
　　两人手中提着一个用凤初给的缚妖索五花大绑着的人影，晕着的。
　　凤初听到她们请安的声音，闭着的一双美目懒懒睁开，刚睡醒的嗓音透出几分清渺：“捉来了个什么？”
　　“回主人，”开口的是洛杏儿，“此女是我被那老道控制之后，和他手下众多妖类一同收服的一只蛇女。我将她诱出后，因有红魅在旁之力，得以成功捉住了她。”
　　“你还真是不忘为她表功，”凤初瞟了她俩一眼，袖间分出两道一红一黄的光飞到两人面前，光芒散去，是两颗颜色不一的丹药，“赏你们的。”
　　“谢主人！”两妖眼睛一亮，收了丹药笑拜道。
　　凤初眼神在那昏死的身影上逡巡了一圈，眼底蓦然露出几分兴味来，她从侧躺的姿势换成斜坐，支着脑袋看那“蛇女”：“倒是有点意思，弄醒。”
　　刚得了赏的两人依令施法将人弄的醒了过来，那女子甫一睁眼，首先吸引了看者心神的便是一双勾魂夺魄偏偏又淡漠的金色竖瞳，紧接着异变陡生！
　　女子原本修长笔直的两条腿一晃，瞬息间变成了一条足有十数丈长，水桶粗细的碧绿色蛇尾，巨尾一拧，狠狠地拍击在地面上，瞬时漫天尘土飞扬，巨响声中，地面裂出了一道缝隙，竟是直直指向坐在青石上的凤初，而那女子蛇尾迅速回收，抵在地面上如弹簧一般猛然崩开，身形便借着这股反弹力在漫天尘土掩护下急速后退，意欲逃出大阵。
　　凤初眼皮都未抬，半空之中却平白突然响起了一声清戾的鸣叫，这叫声出现的一瞬间，红魅杏儿便感觉到了一股隐隐的威压，而那急速飞遁中的蛇女则是登时身体一僵，惨叫一声便轰隆倒在了地上，七窍之中竟在这一声之下流出了鲜红的血，显然再无翻身之力。
　　凤初却是叹息了一声：“唉，若你是个别的什么物种修炼成精的也就罢了，偏偏是条小蛇，唔，还是个半人半蛇的。”
　　她终于抬眼漫不经心地看那颓然倒在地上、蛇尾还在无力抽搐的影子：“对上本座，自讨苦吃。”
　　蛇女闻言，一双金瞳不复淡漠而是惊慌地看着那个拢了袖袍，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的女子，她每走一步，蛇女便感到莫大恐惧多一分，仿佛、仿佛什么古老而可怕的存在正在一点点接近。凤初看着她的神态越来越惊惶，微皱了眉停下脚步：“倒是没想到我的威压对你如此之大，蛇女……感知还挺敏锐的。”
　　与此同时，她看着蛇女的模样，倒跟之前洛杏儿的样子不大一样，这一位，明显是有自我意识的。
　　凤初指尖微动，用了点手段隐匿住自身气息，这才看见那蛇女的脸色好了些，她令红魅二人将她押到自己面前。
　　凤初打量着她，神色间兴味愈浓，开门见山道：“你有两个选择，投我麾下，和死，选一个吧。”
　　蛇女虚弱的咳了两声，仰头看这个让她选择的女人，刚才那几乎让她心神剧烈的可怕感至今仍未褪去，她苦笑了一声：“我能有第三个选择么？”
　　“不能。”
　　预料之中的答案，蛇女缓缓闭上眼，垂下头道：“那么，我选死。”
　　死？
　　凤初眼底瞬间划过精光，轻笑出声：“你倒是很忠心，出乎本座意料。”
　　“忠心？”那蛇女听了这话豁然抬起头，竖瞳狠狠的收缩，几乎变成了两条细线立在她眼中，“若不是他卑鄙以我夫君胁迫与我，我何以如此？！”
　　凤初猝不及防间被那双蛇类无情的眼盯住，一时间愣住，因为她看到了那看似冷血动物无情的天性下一些别的东西。
　　一些，何其熟悉的东西。
　　于是凤初笑了，她又坐回了方才的青石，再开口却是平淡温和：“说说吧，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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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挎着篮子，裙裾扫过积满地面的落叶。
　　竹林里很静，只有风刮过竹梢沙沙的声响，草丛里倏而闪过一道碧线，她猛地停住脚步，定睛看去，却只有茂密的草丛和竹笋。
　　她紧了紧抓着篮子的手，松了悬在心头的一口气，额间出了层细微的冷汗。
　　老人们说，这竹林山间多的是竹叶青，碧绿的小蛇，不过一尺长短麻绳样粗细，然而叫它咬上一口，顷刻毙命。
　　她想起老人们的告诫，脚步更是发软，可一想到还躺在家中草席上重病的阿娘……大夫说，只有竹林深处的紫竹幼笋熬出的汁液才能救得了阿娘的命。
　　虚软的腿迈开，继续踏入竹林深处。
　　草丛越来越高，越来越茂盛，堆积的竹叶也愈来愈厚。她每往前走一步就多小心翼翼一分，也许脚前方的某处草叶掩盖之下，就潜藏着致命的危险。若是此刻有别的人，定然会看到她死人一般苍白的脸色。
　　突然，刚踏出去的一只脚仿佛踩到了什么滑腻的东西，她心中一惊，紧接着便感觉到脚踝处传来剧痛。但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很快那痛感便迅速变成了麻木。她跌倒在地，哆嗦着扒开鞋袜，就这么短短眨眼的工夫，原本那白皙的脚踝已经肿胀发紫，乌黑的血正汩汩的从那细小的两个洞眼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