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青竹 三

　　第十九章
　　待到蛇全部从泉水中出来后，一抹紫意蓦然从水中透出，紧接着一个穿着紫兜兜的白胖娃娃便凭空从泉水之上浮现了出来。甫一现身，便跳着脚指着青竹大骂道：“痴心妄想的蛇妖！你死心吧，以你区区妖孽之身也打我紫竹一脉的主意，就算倾尓全族之力也不可能！”
　　阿晓一愣，大惊之下方欲看向青竹，便觉一只温凉的手抚上了自己后颈，她意识顿时浑浑噩噩了起来，不知姓甚名谁、身在何处了。
　　青竹看着女孩儿眼神变得茫然，拇指轻轻摩挲着她后颈上一个盘绕扭曲的蛇形印记，轻声笑了起来：“是么？可是小竹笋，今日可由不得你了，看看，这是什么？”他轻轻将阿晓推上前去，蛇群自动地敞开一条小路供两人通行。
　　娃娃仔细地打量着阿晓，表情狐疑了起来：“凡人？”
　　“是，凡人。”青竹笑意愈发灿烂，俯身在女孩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不过也是我蛇族的新娘呢。”
　　“你、你到底要做些什么？”娃娃有种不好的预感，神色阴沉了下来。
　　青竹却神色更显轻松愉悦，眼角眉梢都带着笑，道：“山神不允妖怪精鬼染指这天地灵物，可是凡人却不在此限。今日……”
　　他挑高唇角，双眼倏而化作一双灿金竖瞳：“我必取你真身。”
　　“你！你住手，你敢如此！你竟敢如此！”娃娃慌了，气急败坏地大喊道。
　　青竹不管他，低头凑到阿晓耳边，声音温柔魅惑：“去，阿晓，去那水底拔了竹笋，去吧，帮帮我……”
　　阿晓意识模糊间听到一个极动听的声音在耳边告诉她拔竹笋，她迷茫的遵循着那声音的指引向前走去。
　　拔竹笋？那本来就是她要做的啊，她要救娘，对了，好像那声音还说可以帮他……他是谁啊？
　　阿晓无意识而又纷乱的想着，手触到了水底的竹笋。那温凉的感觉传来，她忽然想起来他是谁了。
　　是青竹，是救了她的那个好看的人……
　　手下一个用力，竹笋晃动了两下，拔地而起。
　　娃娃尖叫的声音随着身形一并消散在空气中，与此同时是青竹眯着眼打出响指的声音，顿时，谷中所有的蛇齐齐弓起身子“嗖”地全数弹射向了水潭中的阿晓，数以万计的蛇牙在同一个瞬间将毒液注入了阿晓的身体！
　　阿晓猛地嘶声惨叫了起来，万蛇噬身之痛，非亲身感受是绝对想象不到那种痛苦的。她带着满身的蛇在水中拼死翻滚着、挣扎着，却没有一丝用处，那些蛇，极顽强地死死咬在她身上每一处，细致地将她的血吸出来，再混合着毒液推回去，周而复始周而复始，直到她彻底昏死过去。
　　群蛇将死死抓着竹笋、面色嫣红异常的姑娘拖回了岸上，放在青竹面前。青竹身形扭曲，一道碧光闪过，一只通体碧绿如上好通透翠玉的小蛇出现在阿晓胸前，小蛇伸出蛇信碰了碰她的嘴唇，随后爬上了她的额头，用锋锐的毒牙划破了她的眉心，然后咬破了自己的尾巴尖，一滴碧绿的蛇血被滴进了伤口里。然后，小蛇盘成蛇阵安静下来，不再动弹。
　　三天后，阿晓醒了过来。
　　她的记忆十分混乱，揉着太阳穴睁开眼，发现自己身着一袭墨绿长裙，正躺在别人怀里，那抱着她的人正是青竹。
　　他低下头，一双眼已变成了金色的蛇类竖瞳，笑意依旧温柔：“醒了？”
　　阿晓脑海中散乱的记忆片段在对上他双眼的那一霎那瞬间排列完整，奇异的是她心中竟没有多大的震动，直起身皱眉离开了他的怀抱，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声音一发出来，她便愣了愣，不为别的，只因这样如碎玉击石的清冷声线并不是她的声音。
　　青竹顺从地放开她，替她理顺微乱的发丝，微笑着示意她向泉水中看。
　　阿晓依言看去，便从倒影中看见了一张几乎完全陌生的脸。
　　那映出的女子容颜昳丽与青竹不相上下，眉眼如入水蜿蜒，妩媚精致，若不是五官还依稀能辨出些之前的影子，恐怕阿晓是无论如何也没法相信——这女子便是如今的她。
　　青竹缠了上来，阿晓又注意到她现在的双眼也是同他一样，是竖瞳。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向青竹，等着他给一个解释。
　　青竹亲了亲她的眼睛，道：“我便是蛇王。”
　　阿晓静静地听着，点了点头，变成蛇的她已有了超乎寻常的冷静，只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动用蛇族之力进行了转变仪式，给了你我们一族悠长的生命，从此你便是我族的蛇后了。”
　　他又轻轻地亲亲她：“也就是我的新娘，阿晓。”
　　因为蛇族而改变的冷静的心，在听到这条蛇王如此轻声又带了欢悦的话时，也不由得轻轻颤了颤。
　　她咬了下唇，耳尖微红地转过了脸。
　　数不清的群蛇又爬了出来，只不过这次，它们是来迎接的。
　　……
　　竹林所在的山脚下，紫竹村。
　　村里近来发生一件怪事，原本病得快死的阿晓娘一夜之间活了，但她闺女阿晓却失踪了。这不算什么，诡的是阿晓娘清醒过来就开始逢人便拉着哭诉，说自家女儿被妖怪骗走也变成了妖怪。
　　人们都说她疯了，先病了场又没了女儿，打击太大。
　　似是知道不会有人信她，一段时间过后，阿晓娘也不再说了，只是总望着山上竹林方向发呆，还动不动拦着村人不让打蛇，甚至救了受伤的蛇回家养。
　　这件事被一个正巧路过这间村庄的老道士无意间听到了，当即眼中便闪过一道精光，他便向村人问询了阿晓的娘家，待到看见阿晓娘身上隐约残留的凡人看不见的妖气时，他沉沉的笑了一声，二话不说就出手擒了阿晓娘，然后便带着“人质”转身寻入了竹林。
　　彼时阿晓站在山头上正向山下眺望，一只温凉的手忽然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又想家了？”
　　她回头，便看见青竹放大了的俊颜，微微一笑：“是啊，不然你哪天陪我回趟娘家？”
　　“好啊，顺便给岳母再送些吃的过去。”他宠溺的点头应道。
　　阿晓妩媚的眼角上挑着，柔若无骨地偎进他怀中，低声浅笑：“你说的，不许反悔。”
　　“嗯。”青竹搂着她，笑意温柔。
　　忘了告诉她，当初咬了她的那条蛇，就是他呢。
　　他刚要开口对她说话，突然内心警铃大作，匆忙之间只能一掌先将怀中阿晓推了出去，自己已躲闪不及，后心被那招阴毒的偷袭狠狠打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