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江屿生的堂弟不惜斥巨资重启跟蒹葭有关的项目，总共就收购了三家公司，一家还偏偏是蒹葭的老东家。
　　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而且据她所知，这三家公司确实如何一目所说，都面临一大堆问题。
　　
　　C.ASTAFF，业内老牌动画公司，财大气粗，掌握大量优质漫画版权。可惜这家公司用脑子买版权，用脚做动画，做一部毁一部，堪称原著党的噩梦。
　　
　　绘漫行倒是用心做动画的良心公司，但老板是个动画痴，只懂专业知识不懂经营，小破公司至今没能脱贫。
　　
　　至于echo配音工作室，老板抠抠搜搜，公司福利跟不上，导致大量骨干cv跳槽，仅剩的独苗蒹葭宣布退圈后，成了名副其实的空架子。
　　
　　正常人投资怎么可能收购三家这样的公司，特别是echo，说毫无价值不过分。
　　
　　但要是结合江屿生和echo的联系，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帮退圈前的老东家一把，对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关绿绕心想，江屿生在捂马甲这件事上真够谨慎的，做好事不留名，让堂弟来抛头露面当噱头。
　　
　　走出电梯，还没迈进工作室的大门，就听到一阵喧闹的谈笑声。
　　何一目前一秒还在碎碎念，听到这动静，霎时打住，细听了几秒，皱眉道：“她怎么回来了啊。”
　　
　　关绿绕一头雾水，也留神听了一耳朵，除了一个略显做作的少御音，什么异样也没听出来。
　　“你在说谁？”关绿绕低声问。
　　
　　何一目小声回答：“蒋玥，五月份去横店拍戏了，说三个月杀青，现在还不到时间呢。”
　　关绿绕六月份才入职，对这人没印象，听到“拍戏”这两个字，奇怪地问：“我们工作室还签演员吗？”
　　
　　何一目摆摆手：“当然不签了，可是挡不住别人有个富二代男朋友，从配音圈跨界到娱乐圈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关绿绕抬抬眉梢：“你好像不太喜欢她。”
　　
　　“是不太喜欢，就她这个人太……”
　　这时，从电梯里出来另外几个同事，何一目只好收起话头，草草收尾，“反正你见到她就明白了。”
　　
　　关绿绕跟几个同事一起走进工作室。
　　
　　位于人群中央的蒋玥注意到他们，转过身来挨个打招呼，很是热情周到，就连素未蒙面的关绿绕也能叫出名字。
　　关绿绕客气地回了她一句蒋老师早，无意过多攀谈。
　　
　　人群中不知道哪位女同事突然发问。
　　“蒋老师，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呀？”
　　
　　庄辰站出来接话：“我们蒋老师接了一大活儿，这不，才在横店熬夜赶进度，提前杀青赶回来，生怕耽误了项目。
　　
　　捧场接话的男同事，不止庄辰一个。
　　“什么大活儿啊？蒋老师，你自己飞黄腾达了，也带带我们这帮同事嘛。”
　　“就是，让我们也沾沾名人的光。”
　　
　　何一目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关绿绕坐在她身边，听得真切。
　　
　　蒋玥笑着打断几个男同事的话，语气略嗔怪：“你们别听庄辰胡说，还没正式定下来呢。”
　　庄辰忙反驳：“邱少承诺你的事情向来有谱，给霍兮配音的活儿肯定是你的。”
　　
　　有同事听出关键词，问：“给霍兮配音？《霍兮与妖》第二季那项目？”
　　“不然还有哪个霍兮。”
　　“这项目不是刚启动吗？动画都没做出来，怎么就开始挑配音员了？”
　　
　　听到这，关绿绕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庄辰这下又有说头了：“你看，我们只知道项目刚启动，蒋老师连角色都拿到手了，可见这只是蒋老师自己低调谦虚。”
　　
　　话音落，大家有意无意等着蒋玥表态。
　　蒋玥把低调谦虚做得足足的，只说：“只要有机会，我肯定会极力举荐我们工作室的老师们。”
　　这便是认下了。
　　
　　其他人只觉得蒋玥后台过硬，而关绿绕无缘无故被塞了一口瓜，现在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憋闷得紧。
　　
　　何一目偏头翻了个大白眼，跟关绿绕偷偷吐槽：“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讨厌她了吧。”
　　关绿绕眼下在意是另外一件事：“蒋玥说自己拿到霍兮角色，会不会是吹牛？”
　　
　　何一目如实说：“不会，她虽然爱装爱炫又立低调人设，但是超级好面子，她敢拿出来炫，这事儿肯定是真的，而且我刚不是说了嘛，她有个富二代男朋友，就庄辰提到的那个邱少，在我们工作室也有投资，蒋玥后台确实硬。”
　　
　　听完这番话，关绿绕心头那股邪火越烧越旺。
　　
　　对动画来说，声音赋予角色生命，江屿生居然连试音都省略，随随便便定下女主角配音人选。
　　对自己经手的作品，对原作者的心血，他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她不是气蒋玥靠关系拿到了霍兮的配音工作，也不是嫉妒作祟，气拿到这个角色的人不是自己。
　　
　　她是气江屿生。
　　气这个她真情实感粉了五年的本命cv。
　　气他丧失了配音从业者的职业底线。
　　
　　……不，他已经不是配音从业者了。
　　他现在是华恒集团的小江总。
　　
　　大家皆知他是小江总，只有她还拿他当蒹葭。
　　
　　关绿绕看着江屿生的头像，一时无言。
　　她又点进蒹葭的微博，最新一条停留一个月前，是他宣布退圈。
　　关绿绕叹了口气，将手机锁屏。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关绿绕的脑子里跳出一个荒谬想法。
　　她想，如果江屿生不是蒹葭就好了。
　　
　　如此一来，她就不会这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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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达16小时的飞行时间，飞机落地洛杉矶，正值当地清晨7点。
　　
　　华恒集团洛杉矶分部负责人早早候在机场大厅，等江屿生一行人从vip通道现身，立马带着属下迎上去，一口一个小江总地招呼着，唯恐怠慢未来的大老板。
　　
　　迈巴赫上，负责人的工作汇报进行到一半，被江屿生出声打断：“剩下的做成书面财报交上来。”
　　负责人战战兢兢地说好。
　　
　　江屿生问：“好莱坞的事办得怎么样？”
　　负责人重燃信心，说：“很顺利，我已经跟电影公司的高层约好饭局，是这两年效益最好的三家公司，对方承诺，只要您亲自出席，可以马上签合同。”
　　江屿生听完，即刻吩咐：“饭局集中安排在今明两天。”
　　
　　负责人微怔，试着提议：“两天会不会太赶了，小江总您刚下飞机，这时差都还没倒过来，要不然……”
　　周高逸适时咳嗽两声，巧妙打断负责人的话，然后说：“小江总这周还要去东京和首尔，行程紧，你就按两天来安排。”
　　负责人自知僭越不敢多言，低眉道：“好的。”
　　
　　迈巴赫一路稳定行驶，最后到达位于洛杉矶市中心的华恒颐都酒店。
　　周高逸先下车，边走边系西装扣子，亲自打开迈巴赫后座右侧车门。
　　
　　江屿生从车上下来，洛杉矶分部的集团高层恭敬地在两侧各站一排。
　　
　　江屿生只淡淡扫了一眼，一字未言，迈步走进酒店大厅。
　　
　　分部高层们一脸茫然加惶恐，纷纷反思是不是自己的表情管理做得不到位。
　　周高逸留下断后，跟负责人交代了两句，带上其他四位助理快步跟上江屿生。
　　
　　一行人进入电梯，周高逸上口气还没喘匀，就听到江屿生说：“我不想在其他分部也看见这种形/式/主/义。”
　　
　　周高逸微微低头，回答：“明白，我马上联系其他分部的负责人，除了接机的相关人员，其他员工一律正常在岗。”
　　江屿生“嗯”了一声。
　　
　　江和正讲究排场，这种形/式/主/义在集团内部早已形成潜规则，如今即将“改朝换代”。老员工又不懂新东家的脾性，按老一套来也是情有可原。
　　周高逸见江屿生没深究，暗中松了一口气。
　　
　　江屿生拿出手机翻朋友圈，最新一条来自江掠，他发了一组九宫图，派对上的各种搞怪自拍，从背景不难看出极尽奢靡。
　　
　　江屿生面无表情地划走，看了几条别的动态，才问周高逸：“江掠也在洛杉矶？”
　　周高逸说：“在，比我们早一天到，过来参加同学的婚礼。”
　　
　　楼层达到，电梯门打开，周高逸站在一侧，示意江屿生先请。
　　江屿生收起手机，走了两步，面色渐沉，有些不悦：“整天只知道不务正业。”
　　
　　周高逸可不敢吐槽这位爷，也不好不接上司的茬，只能挑好的说：“江少最近收购了三家公司，准备涉足动漫产业，这一行前景发展很不错。”
　　听了这话，江屿生脸色稍缓。
　　
　　走到江屿生下榻的总统套房门前，周高逸和几位助理就此止步。
　　周高逸：“那您先休息，我到点来找您。”
　　
　　江屿生颔首，按指纹进屋，门缓缓关上，锁扣上时发出一声轻响。
　　
　　江屿生脱了西装外套，扯掉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走到餐桌前，拿起一只玻璃杯，放到净水器出水口，接了一杯冰水。
　　
　　也是正好，一杯水喝完，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关绿绕。
　　
　　江屿生接通，按下免提，拿着手机进主卧。
　　
　　关绿绕问：“你下飞机了吗？”
　　江屿生说：“刚到房间。”
　　
　　关绿绕憋闷了一天，怎么咽不下去那口气，临睡前还是给江屿生打了个电话。
　　晚宴上的不愉快还没翻篇，她现在也没心情哄着他，一个问题问完，竟陷入沉默。
　　
　　江屿生松了两颗衬衣扣子，迟迟没等到电话那边的回应，暂时搁下洗澡解乏的想法，问关绿绕：“你有事想说？”
　　
　　既然他主动问，关绿绕也顺着台阶说了：“你堂弟江掠，最近收购了三家公司做动漫，你知道这件事吗？”
　　江屿生想起周高逸的汇报，回答：“知道。”
　　
　　“这是你的意思？”关绿绕顿了顿，又问，“你们怎么可以这么草率呢，动画没做好就选配音员，选就选吧，连试音环节都没有，万一声线不合适，不是糟蹋作品吗？先不提原作者的心血，这也是毁你们自己的口碑。”
　　
　　说完，关绿绕感觉自己语气不太好，补充道：“我不是嫉妒你给别人开后门，不给我开，我不需要这种后门。我只是觉得你们这么做，不合适。漫画改编这东西吧，如果不打算用心做，那干脆不要做，做出来只会伤害真正喜欢作品的那些人。”
　　
　　长达半分钟的安静。
　　江屿生不紧不慢地说：“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不知情。”
　　
　　“……哦。”
　　
　　江屿生轻拿轻放的态度，显得她就像耍性子的小孩，关绿绕尴尬得浑身不自在。
　　她就不该抱有期待来打这个电话，持续冷战都比现在好。
　　
　　“那……那什么……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我先去忙了。”关绿绕顾不上借口生硬与否，只想快速结束话题：“嗯，就先这样，晚安，拜拜。”
　　说完，关绿绕第一次没等江屿生的那句晚安，先一步挂断电话。
　　
　　江屿生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过了会儿，重新把衬衣扣子系上，拨通周高逸的电话。
　　
　　周高逸接起，还没来得及开口，江屿生冷淡的声音已经从电话那边传来。
　　“半小时内，让江掠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