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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周高逸准时把人带到。任务完成，周高逸是个识时务的，称自己去厨房冲咖啡，借此离开书房。
偌大的书房只剩江屿生和江掠二人。
朝阳初升，投过落地窗照在办公桌上，给桌子镀了一层浅金色的边。
江屿生伏案于背光处，江掠进门到现在，好几分钟过去，也没得到他这位堂哥一个正眼。
江掠以前怵他大伯，现在大伯半隐退，集团基本交给亲儿子管，他又开始怵他堂哥。
这不，江掠安分一月有余，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国泡吧，他哪会想到这都能被抓现行啊！
自知理亏，江掠清清嗓，主动打破僵局：“哥，你还没吃早饭吧，我让管家送点过来？”
江屿生淡声道：“吃过了。”
江掠揉揉肚子，用干笑来缓解气氛：“我还没吃，那我给自己叫一份。”
江屿生：“你也吃过了。”
江掠：“？”
“我没吃啊，我睡着还没一小时就被你给——”
江屿生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
江掠感觉后背被北极寒风刮过，不自觉地收了音。
江屿生放下钢笔，对不远处的会客沙发抬抬下巴，示意江掠坐。
江掠忐忑坐下。
江屿生问：“你手上的动漫项目进展如何？”
提到这个，江掠马上就不忐忑了，就像手握高分试卷的学渣，终于迎来扬眉吐气之时。
“哥，我跟你说，这个项目特！别！好！！！只要用心做，舍得投钱，绝对可以成为国漫经典，我这回创业铁定一炮打响。”
江掠说得慷慨激昂，江屿生凉凉地觑他一眼：“怎么个用心法？”
“你让我给你说动漫的制作过程，我也说不出来啊。”江掠话锋一转，给自己挽尊，“不过你放心，我全程盯，绝不让烂片给华恒抹黑。”
“全程盯？”江掠用质疑的语气反问，声音冷漠，“你盯的结果就是往制作团队塞关系户？”
这一下给江掠问懵了，他大呼冤枉：“制作团队每个人都是我亲自面试的，没实力只有公司编制的，我全给补偿金赶走了，我不可能让关系户来糟蹋我的创业成果，更何况我作为原作粉丝，是有情怀的生意人。”
江掠是个老二次元迷，动漫是他最看重的业余爱好，这一点江屿生是清楚的。
江屿生换了个角度，又问：“你那帮纨绔朋友，有没有参与项目投资？”
“有一个，邱哲伦，不过就投了几百万，公司肯定是我说了算，他就是来蹭个分红。”江掠摸不准江屿生的意思，说完，又小心翼翼地问，“哥，这事儿应该……不要紧吧？”
江屿生当即有了论断：“马上去查。”
“查什么？”
“你的制作团队，从立项、制作、后期、宣发，大大小小每一环，全部查一遍。”
肉眼可见的大工程，一下子把江掠那股纨绔懒散劲给勾起来，他好言好语地求饶：“犯不着吧哥，员工我都亲自面试过了，现在动画都没做完，没什么可查的。”
“江掠。”
这一声名字叫得江掠全身汗毛竖起。
江屿生慢条斯理地说：“二叔执意让你去集团基层，是我出面给你作保，他才同意你另起炉灶。”
江掠下意识端正坐好，头微低：“我知道。”
“也是我让财务给你拨款，不设上限，只要你开口。”
“我知道。”
“我相信你，你不争气就是打我脸。”
“……我知道。”
这番话说得江掠惭愧不已。
他这个堂哥虽然不近人情又冷漠，可是从小到大没少关照他，否则他不知道被暴躁亲爹打死多少回了。
江屿生抬手看了眼腕表，点到为止：“你走吧，我还有事。”
江掠点头如捣蒜，心情复杂地离开房间。
小助理在门口候着，见江掠一出来，忙上前问：“江少，你昨天说要去欧洲度假，机票定几号的？”
江掠脸色铁青：“不去了，回榆清。”
小助理一头雾水：“什……什么时候回？”
“马上。”
“可是你同学的婚礼还没有……”
江掠一想到有人在他项目里当搅屎棍就窝火，骂骂咧咧道：“还婚个屁婚，项目要是搞砸，我他妈给自己办葬礼！”
小助理：“……”
-
那通电话之后，关绿绕暂时搁置了泡仔计划。
一来是尴尬，二来是失望。
不过这些都是她单方面的情绪，无法跟他细聊，只能自己慢慢消化。
江屿生倒像无事发生，每天跟打卡机器似的问候她三安，关绿绕规规矩矩地回复，一周下来翻聊天记录，他们之间真有塑料夫妇内味儿了。
一直到订婚仪式当天。
仪式过半，属于二位新人的环节结束，轮到双方集团现任董事长上台致辞，当场签订合作协议。
关弘博的官方发言结束，全场来宾都准备鼓掌了，没想到他不按常理出来，话锋一转，重新握住话筒，看向台下某一处，笑道：“借着今天这个场合，我再宣布一件喜讯。”
话音落下，关绿绕脸上的笑意出现一丝裂缝，目光凛冽地看着台上的关弘博。
她最听不得“喜讯”二字。
想当年，关弘博也是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爸爸告诉你一个喜讯，你要当姐姐了。
结果这个喜讯差点把她亲妈沈清玫当场送走。
关弘博：“恭喜赵佩玉女士，成为我们OVO品牌新季度代言人！”
在场媒体、宾客都顺着关弘博的视线看去，一位身着红裙，身段婀娜的女人款款站起，从容地在闪光灯前挥手微笑。
恰好这时就有媒体提议让赵佩玉讲两句，又恰好关弘博的助理明熙就在一旁站着，为她递上了话筒。
赵佩玉接过话筒，得体地说：“很荣幸能为OVO品牌代言，我非常感谢OVO集团对我的赏识……”
赵佩玉一开口关绿绕就听出来了，她就是那天接关弘博电话的女人，而且关绿绕很确定，宾客名单上没有赵佩玉这个名字。
只能是关弘博暗中给她开了后门。
沈清玫远在状况之外，甚至还有心思跟关绿绕八卦：“我上个月还追她的新剧来着，这个赵佩玉最近可火了，找她代言宣传效果肯定好。”
关绿绕淡淡“嗯”了一声，无心接话。
她被关弘博膈应得想吐。
致辞结束，宴会才真正开始。
关绿绕和江屿生一起应酬前来祝贺的宾客，她自认为情绪控制得不错，营业状态完美，直到赵佩玉端着酒杯朝他们走来。
赵佩玉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心眼多，说是祝贺新人，却没冲着新人去，酒杯直接敬到沈清玫面前。
“关太太好福气，女儿和准女婿都这么人中龙凤，真让人羡慕。”
沈清玫看在她是集团新代言人的份上，本想跟她碰一个，不料，被关绿绕半道拦下。
关绿绕用杯底碰了下赵佩玉的杯口，神情冷漠，眼神透着警告。
极其侮辱人的小动作，成功让赵佩玉黑了脸，碍于关江两家的人都在场，她只能笑着饮下这杯酒。
见赵佩玉喝完，关绿绕把酒杯随意搁在侍应生的托盘上，挽着沈清玫往太太圈那边走去，没再瞧她一眼。
至于江屿生，一杯酒的功夫，身边又多了两位前来攀谈的人。
赵佩玉转身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从经纪人那听来的八卦。
不久前在某个慈善晚宴上，谈颂为了关绿绕捐赠的物件，跟江屿生当场叫板，最后不但谈颂吃了瘪，就连关绿绕也没能从江屿生那得到好脸色。
赵佩玉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这种商业贵胄最了解不过。他们只在乎自身利益，女人不过是兴头上的玩物。
江屿生对关绿绕能有多在乎？
一场生意的附赠品罢了。
关绿绕在关家又有多受重视？
关家老爷子喜欢她又如何，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能翻出什么浪来，如今关家是关弘博当家做主。
关绿绕频频跟关弘博作对，关弘博没少在她面前数落关绿绕的不是，跟沈清玫的婚姻也早已苟延残喘。
想到这，赵佩玉有了主意，拿出手机约关弘博去楼上房间见面。
-
今晚这场局因订婚而起，周高逸不好频频出面替江屿生挡酒，觥筹交错，传杯弄盏间，江屿生比平常多喝了好几杯。
又喝完一轮，江屿生让周高逸替他接着应酬，自己离开包厢，走到露台边，俯瞰楼下的宴会厅。
还是不见关绿绕的身影。
江屿生看了眼手机，也没有未读消息。
他点开微信，指腹在屏幕上轻触几下，然后点击发送。
[你去哪了？]
消息没有被秒回。
江屿生背倚栏杆闲散靠着，单手握着手机，漫不经心地翻聊天记录。
关弘博跟赵佩玉重回宴会厅，注意到江屿生在二楼露台站着，忙不迭地带着人上楼去。
人未到声先行，一句强行装熟的“屿生”把江屿生的注意力从手机上拉出来。
关弘博走到江屿生身边，笑着说：“准新郎官今晚喝了不少吧，我让明熙给你送杯醒酒汤来。”
江屿生淡淡地道了声谢。
关弘博轻咳一声，看了眼身边的赵佩玉，直奔主题：“介绍一下，这位是赵佩玉赵女士，以后也是我们OVO品牌的代言人。”
赵佩玉顺势伸出手，落落大方道：“小江总好，久闻大名。”
江屿生只是稍稍颔首，应了声：“你好。”
赵佩玉的手指蜷缩了下，识趣地收回来，接着说：“还没祝小江总订婚快乐，等娶了关总的掌上明珠，以后关江两家就是一家了。”
关弘博顺势接话：“这话说得在理，屿生啊，我看华恒这么多年都没代言人，不如我为你引荐一位？”
江屿生抬眸，饶有意味地看了关弘博一眼。
“居然有人能让关叔叔亲自引荐。”
关弘博感觉有戏，摆着未来老丈人的架子，娓娓道来。
“自然是配得上华恒集团的人，票房担当不用多说，还拿过知名电影节的奖杯，你应该知道去年入围奥斯卡那位赵导，她拍过赵导的电影……”
关于赵佩玉的彩虹屁还没吹完，没想到半道上被江屿生接了话。
“我当然知道，不止赵导，就连好莱坞那边的制片人都想跟她合作。”
“……”
“……”
关弘博和赵佩玉顿时僵住，过了几秒，关弘博说：“倒没有这么夸张。”
“这怎么是夸张。”江屿生轻笑了声，意有所指，“沈阿姨当年就是在好莱坞和关家之间选了后者，关叔叔都忘了？”
关弘博：“我……这……我说的不是……”
江屿生“哦”了一声，反问：“难道关叔叔想为我引荐的人不是沈阿姨？”
“……”
关弘博怎么敢说不是，说了就是打自己的脸。
关弘博口是心非地回答：“没有，就是她。”
江屿生听完话锋微转，缓声道：“不过华恒没有找代言人的计划，如果将来有，也要沈阿姨这种级别的艺人。”
说完，不止是有意还是无意，扫了旁边的赵佩玉一眼。
关弘博如同被人戳着脊梁骨痛骂了一番，还只能笑脸附和，说江屿生过誉了。
这时，江屿生手机响了一声。
关绿绕终于回复了他的消息。
江屿生看完消息，收起手机，对关弘博说：“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关弘博点头说好，见赵佩玉还愣愣地杵在那，暗中扯了下她的手，赵佩玉这才回过神来，连退两步，给江屿生空出地儿来。
江屿生大步流星地从两人中间走过。
关弘博气得脸色发黑，赵佩玉说不上是心慌还是后怕，小脸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