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关绿绕以最快的速度闪到了卫生间。
　　锁上隔间的门，关绿绕依靠背墙，呼吸时急时缓，眼神怔怔，所见之处找不到落点。
　　
　　一下子接受的信息量太大，除了消化不良，关绿绕还感觉后背隐隐发凉。
　　本以为是互利共赢的商业联姻，结果你却想吞我全家？
　　
　　以前听网友说二三次元有壁，关绿绕还不以为然，看吧，今天被教做人了吧。
　　清流？他怕不是泥石流吧。
　　
　　而且听两个男人的潜台词，江屿生高中应该非常讨厌她，可是他们明明连话都没说过一句，哪有机会产生过节？
　　被她坐过的课桌就要扔到焚烧炉，要是她哪天把江屿生睡了，他是不是要自行火葬啊。
　　
　　关绿绕理不清头绪，转念一想，她不是还有一个渣男父亲嘛！
　　这门婚事是关弘博一手促成的，其中细节肯定比她更清楚。
　　
　　考虑到卫生间是公共场合，关绿绕没有马上打电话，先给关弘博发了一条微信。
　　[你跟江家谈的什么合作？走书面合同了吗？]
　　
　　两三分钟过去，关弘博也没回复。
　　关绿绕逐渐失去耐心，她推开一条门缝，发现外面没有人，立刻拨通了关弘博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
　　关绿绕正要开口，那边的人比她还着急，听声音又是个狐媚货。
　　“喂？是观观吗？你爸爸在洗澡呢，你有什么——”
　　关绿绕嫌恶地掐断电话。
　　
　　怒火中烧，关绿绕又想对豪门男人开地图炮了——
　　你们没一个是好东西。
　　
　　这时，微信进来一条消息。
　　[江屿生：快十分钟了。]
　　
　　要是她没听到那些话，看见这条消息，说不定还能美上一阵。
　　可惜她听见了。
　　她愣是从这条消息读出了天王凉破的意味。
　　
　　关绿绕给自己找了个合理借口。
　　[我不喜欢刚才的口红，等我重新涂一支。]
　　
　　江屿生没有再回，勉强糊弄过去，关绿绕稍微松口气。
　　还有一点时间，她必须调整好情绪再去包间，不能被江屿生看出端倪。
　　
　　关绿绕在隔间玩手机转移注意力，外面有高跟鞋的声音渐渐逼近，伴随两个女人的闲聊声。
　　
　　“我今晚一定要买下江屿生捐赠的手表。”
　　“那你要下血本了，华恒小江总的东西，肯定很多人想要。”
　　“我看过名单，今晚没人抢得过我。”
　　
　　关绿绕：“……”
　　今晚这信息量是追着她爆炸吗。
　　
　　外面的闲聊声还在继续。
　　
　　“我看到关绿绕名字了，OVO集团那位大小姐，要是她想要，你恐怕……”
　　“她是最不可能买的人。”
　　
　　关绿绕被这女人笃定的语气激起兴趣，手机也不想玩了，留神听后续。
　　
　　那女人也没让她失望，语气傲慢地接着说：“你还不知道吧？关绿绕跟江掠已经订婚了，下个月就办事，江掠是江屿生的堂弟，她怎么可能在这种场合买未婚夫大哥的东西，她又不傻。”
　　“那确实没人能跟你抢了。”
　　
　　新鲜，她居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同时嫁二夫。
　　
　　关绿绕收起手机拿上包，打开隔间的门，踩着高跟鞋，明晃晃走到两个女人身边的盥洗台，欠身洗手。
　　洗完手，关绿绕从旁边抽了一张纸巾擦手，看着镜子光明正大打量另外两个女人。
　　
　　两个人她都叫不出名字，估计关系网重合度很低。
　　虽然两人都眼神闪躲，把心虚二字写在脸上，不过穿浅蓝裙子那一个，闪躲中透着一丝幸灾乐祸。
　　
　　关绿绕立刻确定，这位就是造谣她的懂姐。
　　
　　关绿绕收回视线，把纸巾扔进垃圾桶，什么也没说，拎包离开了卫生间。
　　
　　直到关绿绕的脚步声在听觉范围里消失，两个女人才开口说话。
　　
　　“刚才那就是关绿绕吧！？她听见我们说话了，这可怎么办，我听说她很不好惹的，你知道那个做珠宝的陈家吧？陈忆理跟她是好闺蜜，要是他们联手对付我们，我们还怎么在圈子混啊……”
　　
　　吴絮如最受不了叶迎贪小怕事这一点，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好像全忘了自己刚才面对关绿绕也犯怵似的。
　　“怕什么，她再厉害不也只能嫁个江掠，而且我们说的都是事实啊。”
　　
　　叶迎欲言又止，可是看吴絮如一脸不以为然，也不好拼着得罪她的风险再多说什么。
　　
　　-
　　
　　A204的门留了一道小缝，关绿绕轻叩两下门。
　　“进来。”
　　
　　关绿绕走了两步，环顾四周，假装疑惑地问：“不是谈事吗，怎么就你一个人？”
　　江屿生淡声道：“谈完就走了。”
　　
　　江屿生靠坐在沙发里，眉间戾气还未散尽，关绿绕对此心知肚明，但她不好言明。
　　
　　关绿绕自然地在江屿生身边坐下，正准备叫侍应生送一杯美式，旁边的人突然凑近。
　　雪松木的冷冽气息入侵她的呼吸，那张可以用精致来形容的俊脸，离她就一个指头那么远。
　　
　　关绿绕稳住声线，面色如常：“怎么了？”
　　
　　“你没有换口红。”江屿生伸出食指，轻托关绿绕的下巴，像是在端详艺术品，“关绿绕，你在骗我？”
　　
　　“……”
　　走太急，草率了。
　　
　　不过很快，关绿绕想到自己包里还有两支口红，她反握住江屿生的手腕，冲他笑道：“对呀，没有换，因为我挑不出哪支更好，想让你帮我选一下。”
　　
　　江屿生盯着被她握住的手腕，眼神晦暗不明。
　　
　　关绿绕松开他的手腕，稍稍往后一退，轻松摆脱他的束缚，然后把包里的两支口红拿出来，冲江屿生晃了晃，笑意不减：“看吧，我没有骗你。”
　　
　　江屿生眉头微蹙，坐回原位，过了会儿才说：“现在这个颜色就很好看。”
　　关绿绕“哦”了一声，放下口红，抬眸看他，自信地问：“那你不想让我更好看吗？”
　　
　　江屿生眉头舒展，不知道被她的哪个字取悦到。
　　“留着下个月再看。”
　　关绿绕一怔：“下个月？”
　　江屿生：“订婚仪式。”
　　
　　关绿绕略感惊讶，没想到江屿生突然这么会说话。
　　难道是被家产激发了调情技能？
　　
　　既然会说话当然要让他多说点，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关绿绕想起洗手间的小插曲，顺嘴一提：“那……你捐赠的那块手表，我也想要。”
　　江屿生捕捉到关键字眼，挑眉：“也？”
　　关绿绕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你不会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吧？”
　　
　　江屿生敛眸，没有接茬，只说：“想要买下来就是。”
　　关绿绕半开玩笑道：“我怕我财力不足，买不起。”
　　
　　包间陷入安静。
　　
　　没多久，身后传来一声低笑。
　　然后是漫不经心地一句：“我给你报销。”
　　
　　-
　　
　　华灯初上。
　　棠江两岸霓虹灯映照在江面，游轮驶过，波光粼粼，尽显繁华。
　　
　　华恒颐都酒店环江景宴会厅。
　　端着香槟红酒的侍应生穿梭在商界名流之间。
　　
　　“这名单上只写了华恒集团代表出席，没有人名，所以这个代表是江掠还是江屿生？”
　　
　　“肯定是江掠，你没看见OVO集团代表写的关绿绕吗？关江联姻都在圈内传开了，今晚这种正式场合，江掠和关绿绕当然要结伴同行。”
　　
　　“也对，都说跟关家定下的是江掠，江屿生是何等人物，肯定不会凑堂弟这小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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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宴还没正式开始，受邀宾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品酒闲聊，话题大多围绕关江二字，然而话题正主迟迟未现身。
　　
　　经纪人徐杨应酬完一圈，端着香槟走到谈颂身边，与他低语：“别发愣了，刚才张导还在问你，你好歹跟人打个照面。”
　　
　　谈颂是徐杨签的第一个艺人，也是发展最好的一个。
　　大二出道，因外形和台词功底出众，很快拿到大IP的男主角色，剧开播当晚一夜爆红。
　　如今三年过去，大小奖项拿过无数，是内娱正当红的男演员，颜值演技俱佳。
　　
　　谈颂敷衍地“嗯”了一声，开口问的又是另外一件事：“杨哥，他们说的关江联姻，是真的吗？”
　　徐杨说：“当然是真的了。”
　　
　　谈颂又问：“那个江掠，是做什么的？”
　　徐杨：“富二代呗，华恒现任董事长江和正是他大伯。”
　　“长得怎么样？”谈颂稍顿，又问道，“声音好听吗？”
　　“这我哪知道。”徐杨兀自感叹道，“你要是能跟华恒那边搭上关系，这以后的戏路——”
　　谈颂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谁稀罕，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徐杨愣了愣，不解地问：“火气这么大，江掠惹你了？”
　　谈颂摆着一张臭脸，没有回答。
　　
　　八点整，晚宴正式开始。
　　举办方代表，柏水间餐饮集团的董事长谷明开姗姗来迟，与他同行的是独子谷泽，以及……
　　
　　等大家看清走在谷泽身边的一男一女是何人物后，全场倒吸一口冷气。
　　
　　男人身形修长挺拔，剑眉星目，容貌虽年轻，却透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他的身边站着一位长相明艳的女人，她挽着男人的臂弯，笑意盈盈，两道锁骨间的小藤蔓项链精巧别致，与她的气质十分相衬。
　　
　　谈颂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端着高脚杯的手悄然收紧，手背隐隐暴起青筋。
　　
　　谈颂问身边的徐杨，声音喑哑：“那男的就是江掠？”
　　徐杨跟其他人一样惊讶，听到谈颂的话，当即小声反驳：“什么江掠，那是江屿生！真是怪了，怎么大家都说是江掠跟关绿绕订婚，假消息传得跟真的一样……”
　　
　　后面徐杨在嘀咕什么，谈颂已经完全听不进去。
　　管他叫江什么，他只知道，关绿绕正挽着这个姓江的男人，还对这个男人笑。
　　
　　举办方致辞过后，宾客入座拍卖席。
　　
　　关绿绕和江屿生落座首席，她便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她名字。
　　
　　关绿绕对声音过耳不忘，她一下子听出是谈颂。
　　
　　江屿生也听得真切，寻着声音看去，然而入目之处无一人的视线落在关绿绕身上，他偏头问关绿绕：“谁在叫你？”
　　关绿绕下意识选择装傻，反问：“嗯？有人在叫我？”
　　
　　江屿生默然打量她，关绿绕的脸色不见任何破绽，恰逢这时有人来与他攀谈，这页也就轻飘飘翻过了。
　　
　　趁江屿生跟别人说话的间隙，关绿绕转头，顺着方才声音的源头看去，毫不意外对上谈颂那张明星脸。
　　
　　关绿绕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警告味十足。
　　谈颂似笑非笑，冲关绿绕晃了晃手机，目光别有深意。
　　
　　关绿绕心底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像是回应她的猜测，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连震两下，屏幕亮起，出现两条新短信通知。
　　关绿绕低头一瞥，又是来自陌生的本地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