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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地在今山东省附近,齐人性格豪爽、直率。田荣的性情大概也受地域影响,有种骨子里的骄傲和不屈。他在巨鹿之战想不出兵就不出兵,巨鹿之战后想不服从项羽就不服从。他一不受道德绑架——项梁你救我,我有事必须先忙我自己的事,也可以不救你。二不惧任何淫威——管你项羽有多厉害,我不把你当回事你就不是个事。哪怕是打不过你,我也要和你死磕到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抛开政治角度,田荣也算是响当当的一条汉子,满身烈性。他想独善其身、守护齐国也算不上大奸大恶。但是项羽和田荣之间,从一开始就失去了一对一的相处机会。因为项梁战死,他们之间永远有个死结,后又有太多因素介入,最终演变的不可收拾,非到你死我亡的境地不可。
项羽和田荣的战争打的不是很久。田荣派彭越先深入楚国内部,攻占了济阴县,大败楚将萧公角,将战火蔓延到萧县一带,导致楚国震动。所以项羽首先要安定楚国,他指挥军队攻打彭越,将他赶出楚国。彭越战败后马上到成阳,与前来支援的田荣会和,准备和项羽决一死战。但他们都不是项羽的对手,成阳决战惨败。彭越溃退到老根据地巨野泽藏起来,田荣溃退到平原县,准备渡过黄河逃往赵国。可没等他成行,平原县军民就杀死了他,开城投降楚军。因为那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投降可保命,抵抗就屠城。
田荣死后,项羽攻占了齐国首都临淄,再一次立田假为齐王。估计当时已经化为尘土的田荣肯定会跳起来——刮起几阵鬼旋风,为什么呢?
因为田假是他多年来的死对头,早在田荣哥哥田儋战死的时候,这个田假就趁虚而入,被拥立为齐王。他没有战功、能力也一般,只因为是最后一个齐王田建的弟弟,就对齐王之位垂涎三尺。当初,田荣对项梁请其出兵救赵抗秦的要求,提出以杀这个田假为先决条件,并在其先决条件得不到满足时拒绝出兵。可以说,田假是他与项羽之间矛盾的“元凶”。拒绝出兵援助项梁这件事是田荣不对,说明了他在政治上的短视。但是,项羽因为田荣当年不与项梁合作,又不参加巨鹿之战和联军入关,就拒绝承认田荣反秦有功,拒绝封田荣为王,也是明显有悖于“计功封王”原则,多少有点公报私仇的意思。因此,田荣叛楚也有其合理的一面。如今,田假又做了齐王,如若田荣泉下有知,肯定是要不安、愤懑的,他阵营的人也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同时,因为齐军给项羽制造了太多麻烦,又一直顽强抵抗,项羽对齐军的俘虏残忍至极——全部坑杀,他捕捉老弱妇孺做人质,到一座城遭到抵抗就夷平一座,进行疯狂的报复。这也招致齐国军民更大的反抗。
因此,田荣的弟弟田横誓死不降,迅速的召集齐军残部,率领齐国军民反抗项羽,齐遍地都是反抗项羽的人,田横很快就召集到了几万人。项羽陷入了遍地反楚的齐国泥沼中,难以分身对付西面的刘季,眼巴巴的看着他过五关、降诸降。
刘季连连胜利之后,信心倍增,摩拳擦掌的想对付项羽。他的根据地关中远在西边,据守一方,易守难攻,非常稳定。不像项羽的彭城易攻难守,处在中心,容易腹背受敌。
在项羽分封的时候,有人建议过他在关中建都。因为关中地区四面全是山,出入只能走四个关口:东边是和河南交界的函谷关,南边是靠近湖北的武关,西边是大散关,北边是萧关。易守难攻,如果以关中为根据地,夺取天下就相对容易多了。但是当时项羽已经一把火把咸阳的宫殿烧了,没给自己留一点余地,听到这个建议,就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把那个人打发了。那人出来忿忿地说:“人们都说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是这个样子。”
项羽知道了——大怒,命人把那个人放在锅里煮了。
如果一个人高马大的人被骂小矮子只会觉得好笑,因为那是无稽之谈。那项羽为什么会大怒呢?难道他真的认为自己是装着人样儿的猴子——虚有其表吗?
当然不是。他大怒,一方面是因为他刚刚大仇得报,又在权利巅峰,正处于极度自大和满足的时候,不允许身边有一点点诋毁。更何况这个人不止诋毁了他自己,还连带诋毁他的楚国。另一方面,也许项羽多少有点被看穿的狼狈。他进入咸阳之后,痛痛快快的“杀人放火”,报了自己的血海深仇。完全没有细想之后的种种,听见这个人的建议,他没有正面否认他的说法,而从侧面说要“荣归故里”,至少是不否定这个建议的合理性的,只是自己当初目光短浅,只为解心头之恨而失去了机会。试想,如果他心里正偷偷可惜的时候,听见别人骂他是装人的猴子,怎么会不大怒?还有第三个原因,项羽也有些无可奈何。为什么呢?项羽虽是联军统帅,可他也是有很多顾忌的。诸侯军不是自己这个院子里的,要小心着用。自己院子里的兵是从家乡带出来的,当初大家的口号是“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现在秦亡了,大家都想回家去。自己这个老大,总不能拂逆众人?
种种原因促使项羽即使知道这个建议说的对,可是自己却不能采纳。也就免不了之后的大怒了。
综合项羽对秦国、齐国城市和军民的做法。不难瞥见项羽心中的分明:楚国是自己的,其余国家都不是自己的。自己的地方不允许撼动分毫,别人的地方也没必要珍惜、争取。
项羽到这时候,虽有争夺天下的野心,却没有沉淀出容纳天下的胸怀,所以他才会一再被动。历史将项羽推上了领袖的位置,天下尽在囊中,项羽差就差在那一点点“心胸”。
刘季心胸大吗?未必事事都大!他嫂子对他“刮锅”,多年后他一统天下还念念不忘,封了大哥的儿子刘信为羹颉侯——用来讽刺大嫂刮锅这件事。但是,在胸怀和容人上,刘季比项羽老道,他会隐藏。比如,刘季一直忌惮韩信,每次打仗时倚仗他,打完仗马上收兵权,变脸比翻书还快。可是他从来都没表现出对韩信的排斥——衣同袍、寝同榻,极尽拉拢。(这在后面还会详细介绍)
刘季除了会隐藏,不得不承认他气量要比项羽大。他能容纳不同意见的肚量大,他容忍谦让的限度广。气量其实反映了一个人的人生境界,它是人生阅历的沉淀,也是男人的修为。站在历史的旁观者角度,可以评说项羽气量大或小。但是如果用平视的角度,项羽不过二十几岁——血气方刚,正是积累人生经验的年龄,他和刘季之间,有二十几年的差距,怎么能一概而论?
可是,世事哪容得人自己选择?前因决定了后果,再难更改。项羽坑杀降兵、烧毁秦殿、诛杀秦王、报复齐地,不给敌人留一点机会,也同时失去了自己的余地。他此刻,面对田横军民的誓死抵抗,面对刘季的来势汹汹,面对诸侯的反复背叛——腹背受敌、只能被动接招了。
刘季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联合诸侯大军准备东进,正苦于找不到讨伐理由,忽然就得到一个消息——义帝死了。
义帝,就是原来那个放过牧的楚怀王。他在被项羽尊为义帝开始就失去了实权,那些曾经聚集在他周围的“遗老遗少、老亲故友”,也都树倒猢狲散的离他而去。义帝没有兵马,没有实力,只有虚名。项羽对义帝没有留余地,他明升义帝,接着把他迁徙出彭城,赶到楚国边儿上,再就是蓄谋暗杀他。义帝去新的都城,要经过九江等地,项羽就命九江王英布秘密在途中击杀他。
义帝已经是一个无关痛痒的人了,徒有虚名,活着也难有能力左右什么。但他死了,还是被项羽杀死的,这就是一个大大的文章了。
刘季在众人面前痛哭流涕,哀叹义帝的凄惨,穿着丧服正式为义帝发丧,整整举哀三天。接着,他就派使者携带自己号召讨伐项羽的檄文,送到各个诸侯国。楚怀王作为六国联合灭秦的盟主,是项羽和刘季的主君。刘季和项羽争夺天下霸权,他是跨不过去的门槛,要想建立天下的新秩序必须要解决义帝的问题。刘季并不是真的维护义帝,只是想抓项羽的小辫子。毕竟诛杀主君,是一个以下犯上的勾当,项羽在道义上是说不通的。这让刘季有了公开讨伐项羽的大义名分。
名分有了,刘季就做好了攻打项羽的内政、外交、军事等方面的所有准备。他命令韩信留在废丘继续围困章邯,命令萧何留在首都栎阳,主持留守政务。他自己亲率大军,联合常山王张耳、魏王魏豹、韩王韩信、河南王申阳、殷王司马卯、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组成“八国联军”,大举进攻楚国。
刘季兵分三路:北路由黄河北岸走河东、河内一线,意图进攻楚国北部。因为齐国在楚国北方,这样安排可以阻断在齐国作战的项羽归楚的后路。中路是刘季带领的汉军的主力,以张良为军师、陈平为监军,直指彭城。南路汉军由王陵等汉将统领,意图扫清南线障碍,最终和中路军会合攻打彭城。
北路军一路顺利,战败龙且、项它,几乎打到齐国,顺利的将项羽领导的楚军主力拦截到齐境之后,北路军主力南下和中路军会合,准备一起攻打彭城。而中路军一路顺利东进,在外黄会合了彭越的军队,也顺利的推进到彭城。南路军在突破了楚军的围堵后,和其余两路汉军胜利会师。刘季领导的六十万联军,浩浩荡荡、一鼓作气攻破了楚国的首都彭城。
彭城沦陷,是汉军获得的最重要的胜利,一下子扭转了长期以来被项羽压制的境地。刘季免不了欣喜若狂,甚至有些得意忘形了。他接收了项羽的美女和财宝,开始夜夜笙歌、通宵达旦的饮酒作乐。全军上下,上至军官统帅、下至普通兵卒,无不沉浸在大获全胜的喜悦中。
风水轮流转,从前项羽是诸侯联军的上将军,刘季在他面前低眉顺眼、大气都不敢喘,他就像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到汉中。而如今,刘季是联军统帅,率领大军一路过关斩将、节节胜利,攻占了项羽的老巢,这回换成项羽“无家可归”,他恐怕难以翻身了——这是让刘季多么畅快的事。
项羽真的难以翻身了吗?他此时在做什么呢?
狩猎的老虎,一旦盯住了猎物,就会步步为营、一点一点、悄无声息的靠近。项羽就是即将下山的猛虎,他蓄势待发。在收到彭城被占领的消息后,项羽大为震怒。平复好情绪后,他马上冷静的准备部署,下达了两项命令:一项是下令楚将继续和田横作战,作了详尽的作战计划。另一项命令则严加保密,调动三万骑兵组成机动快速部队,由自己亲自指挥,隐秘的火速开拔,准备悄悄的回击汉军。
项羽只带领三万楚军,要面对刘季的六十万大军,他能打赢这场战争吗?
——刘季的战略反攻进展的如此顺利,有他自己厚积薄发的因素,同时也是项羽自身的失误和缺失促成的。项羽容不下异心、见不得反抗、放不下旧怨,又对秦地和齐地的政策过于野蛮、暴力,失去了太多周旋的余地,也没有给自己留下立足的退路、大失民心——招致更多的反抗,使自己越来越被动。
世界是张彼此联系的网,利益是中间穿行的线,没有人能够独自成功。容得下多少人,就会赢得多少人;善待别人,才会得到别人的拥护。容得下异己、容得下陌生、容得下不如己者,才能用天下之才、尽天下之利、得天下之心。项羽眼里壁垒分明,心里狭隘自傲,怎么能汇聚英才?他习惯以命令为主——“大权在握”,不愿放权、授权,不经营团队,又怎么“用天下之才”?肯定分身乏术,首尾难以兼顾,顾得了身前就顾不得身后。他的心只有楚国那么大,怎么能装的下天下,又怎么去争得天下?
心有多大——天下就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