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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雪椿 / chapter15:落刀

chapter15:落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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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世皆攘攘,樱花默然转瞬逝,相对唯顷刻。”
  豆大的雨点噼啪落下,青石板上泥水横流。饭田站在暗巷与白墙之间狭窄的檐下,瘦小的身形好似在这不见光的暗处化作了一枝扭曲的竹影。雨势迅疾,他手中的烟锅只是明灭几下便被雨水浇灭,饭田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白烟袅袅的散落在潮湿且黏腻的空气中。
  “今晚这天儿真是晦气。”饭田低声啐了口唾沫,一面摇了摇头一面将残余的烟渣抖在地上,口吻感慨。
  雨声嘈杂无序,另一处不见光的暗幕中传来压抑的闷声打趣:“饭田君,出任务的时候就不要念副长的俳句了。他是个不惜命的,难道你也不惜命么?明天可是你的好日子啊,要记得请我们喝酒。”
  “那是自然。”饭田摸了摸胸口暗袋里那袋丁银,无声的笑了笑。除却纷乱的雨声之外,长街之上寂静如死,唯余几盏风灯尚还在雨中明灭飘摇。
  这条不见光的暗巷位于罗生门通往京都中心的必经之路左侧,亦是进出岛原最近的一条捷径。今夜新选组近乎是全员出动,为了确保上京述职的小松平的绝对安全,他们甚至直接清空了小松平京都别邸旁的一条街,布防之严密,就连只飞进来的苍蝇都逃不出武士们的眼皮。
  只要那龙胆前来近身行刺,那迎接他的除却近百人众的武士团外,还有弩箭甚至火枪。然这般的兴师动众下,源赖光所管辖专司暗杀的影组则并未参与贴身护卫小松平的行动。夜幕初临之时,影组便被调至此处守株待兔。源赖光的情报甚少出错,他说龙胆会往此处脱身那几乎便不会说错。
  为了今天这场围猎,新选组谋划了近半个月才织就了这场无解的绞杀之网——他们将这场计划称之为‘鬼哭’,因为落入这场绝杀之局的恶鬼只有嚎哭的份儿。但是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与严密的布防,那刺客真的会去行刺小松平么?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着,因为这里无人自问可以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连斩十余高手后全身而退,可龙胆却能做到……然这样的死局,人一旦落入圈套绝对插翅难飞,除非那龙胆真的是鬼神化身。
  风声萧肃,时间似是无限被迟滞在这方无休的雨幕之中。潜藏在幽暗中的杀手们的衣服已经被全然打湿,他们已经等得太久了,饭田粗略的算了算时间,觉得此时大抵应当时近子夜。
  “也是见了鬼,今晚这天气,就算是有信号弹也发不出来,也不知道小松平大人那边怎样了……说起来,都这么晚了,为何组长还没过来,不会是……”
  暗处传来年轻男人低声的抱怨,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另一侧暗处便有人厉声呵斥道:“刚进组的,别忘了新选组的规矩!没有组长,我们能重创大江山么?!要不是组长悍勇孤身破阵重伤了酒吞,只怕那一夜没人能活得下来……你小子最好祈祷今晚能撞上龙胆,让他给你一个痛快,不然明日习刀,你最好小心一点。”
  “可是前辈,上次试刀,是你输给了我呀。”年轻的男人毫不介意年长者的威胁,语气戏谑且吊儿郎当,直把另一处的男人气的直噎。
  饭田听着他们压低了声音的争执,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的指尖下意识的摩挲了几下身侧挎着的刀柄……雨后的空气总是格外清新,泥土混着植物的芬芳涤净了弥漫在这平安艳夜下的血腥与横流欲望。饭田忽然觉着心不再浮躁,反倒是定了下来。他深深的呼吸,风中一缕若有若无的白梅香散逸开来——
  “噤声!”饭田的暴喝近乎是自喉咙中滚出!一刹之间刀鸣清铮,暗巷中影组所有的成员近乎是在瞬间拔刀出鞘。风声啸烈,脆弱的枝丫与残败的椿花被撕扯着抛向空中。饭田缓步自暗处踱出,脚步如同猎食的豹。此刻他不再是那个形容瘦小猥琐的中年男人,他脊背紧绷,如同怒张的弓弦。蜡黄颓丧的脸上杀气凛然,松弛的皮下筋肉偾张如铁石。
  然而狭长的巷道中并没有预料之中那浑身浴血疲乏撤离的刺客,准确说巷道之中根本没有人——饭田警惕的环顾四周,他微微抬眼,却僵直在原地……是的,巷道之中的确没有人,可在临近大路、林立着商铺的巷口一端,一道孤峭刚劲如松的影如鬼魂一般矗立在临巷内侧商铺的飞檐上。
  那道影寂寞又萧索,但饭田只觉全身的血液从头冷到了脚,他想龙胆大抵真的是鬼神化身吧,不然为何这么多人潜伏的巷道,却无一人发现他就在他们的身后?
  雨点噼啪如雷,沿户的琉璃风铃里的铜簧片狂乱的激荡,尖锐急促的震响如似鬼哭。檐角上的人撑着把绛紫的纸伞,泼面的雨水从他锋锐的下颌边缘流淌而过……饭田抿紧了唇,来人的额发又挡住了他的眼睛,而他的下颌却罩着半张狰狞的鬼面,现下天色沉暗,又哪里看得清他的相貌?
  他微微伏下身作拔刀之势,暗巷中潜伏的杀手们也无声的步入雨幕之中,铁器独有的腥锈味儿混着那缕若有似无的白梅香,就像是暗幕中的无间地狱忽然开出了一朵花。寒香如杀机一般透骨,双方对峙于无声之间。新选组的武士逼视着这头踏入陷阱的恶鬼,心跳如雷奔血滚烫如岩浆——
  这是新选组最强的影组,同样都是游走于暗幕下的杀手,他们是由无数独狼结成的狼群,没有人能从他们绝杀的乱刀中逃脱,若是换了普通的武士,只怕早已在如此阵势下吓得抖如筛糠更别说提刀而战了。
  可飞檐之上的人并未选择逃脱,他平静的犹如一块生铁,吐息缓慢均匀,好似他也是潜伏在此处等待猎物已久的猎手。骤起的烈风吹开他覆眼的额发,一双粲金华艳的瞳显露而出,眼角枯红一线,于暗色中犹燃鬼火。饭田蓦地一怔,只觉那双眼睛好似在哪里见过,可还未等他细想,便见那人随手一扬,手中那绛紫色绘龙胆纹的纸伞便飘飘悠悠的于雨幕中旋落而下。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的都看向了那盏纸伞,然就在这一瞬,那檐上之人忽动如雷霆——他翻跃而落,身形轻盈如鹤,白衣飞扬长发也飞扬,犹若翼展垂天之云。铮鸣尖啸如空山鹤唳,他于半空中拔刀,手中刃芒犹如一段反射月光的溪水。这一瞬白梅香浓烈如酒,位于杀阵一角的三名武士只觉流风枯冷,他们下意识的举刀相抗,然三把刀却在这极端霸道的暴力跳劈中应声而断。
  一刀绝命,与刀同断的还有他们的半身。这绝世刺客犹如疯魔,出手一瞬竟是连人带刀一块儿斩断!激射而出的血幕染红了他的衣裳,那个一刀掀起血雨腥风的刺客踏血上前,手中长刀激振,犹如实质的杀气滚滚磅礴,好似在狂流的暴雨中明灭吐息。饭田咬紧了牙,忽然明白这个名震京都的刺客究竟危险于何处。
  他身佩三刀,皆无鞘覆,这是个根本不惜命的疯子,他根本没有想过防守!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出斩出斩不停的出斩,没有人能让这把狂刀停下,除非这把刀折断在杀戮之中……饭田咬紧了牙,他下意识作出了吞咽的动作,但他明白,他吞咽的不是唾液或是其他什么,而是他内心的犹疑和恐惧。
  眼见着又是两名影组成员不敌被杀,饭田眼底冷凝,抬手厉声嘶吼:“二小队,变阵!”
  那狂乱的白衣恶鬼闻言,下意识的身形一顿,旋即一个虎跳侧踏翻墙避过了自其它暗处射出的铁钩链锁。可就算他反应再快,也有一条链锁的倒刺勾入了他的拿刀的右臂……因为吃痛,刺客肌肉痉挛,不由松了手。随着刀刃落地的当啷脆响,所有新选组武士的眼中皆覆染上狂热的血色。
  这真是一场无解的死局,因为恶鬼面对的不仅有同样老辣的刺客,还有限制行动的陷阱。
  暗巷狭窄,最多只能容三人并排通过。若是一人持刀驻守,那可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有人都知道,龙胆是绝强的刀客,与他单打独斗近乎没有任何胜算。但从未有人规定,在一场猎杀中不允许使用其他的武器。
  这是一头凶艳的野兽,他今晚注定死于这场为他量身打造的绞杀之局里。随着包围圈的逐渐缩小,那白衣的刺客也似乎放弃了抵抗。他膝盖微微弯曲,头也垂了下来,那些湿透的长发粘附在他的颊侧,发梢娓娓,流光黯黯。离得近的年轻武士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眼前困兽的吐息带着凛冽白梅香与血腥味,危险又惑人,好似一株凌血而开的白色虞美人。那刺客听得渐近脚步,忽的抬眸,粲金又华艳的眼瞳下一点泪痣无端潋滟多情。那一段目光清寂又泷濛,眉宇隽秀,眉峰却飞扬利落如快刀,枯红的血迹洒在他素白如生绢的肌肤上,更显得其眼角眉梢鲜而怒。
  只是潦潦一瞥,便可夺人心神。年轻武士心道隐藏在这獠牙裸露狰狞鬼面下面孔定然风华绝世,他这般想着,握刀的手也就不稳了一瞬。饭田见那武士刃芒一颤,心下暗道不妙,他暴起踏步上前欲猛地推开那年轻武士同时提刀欲斩——可他还是晚了一步,只见那受缚的艳鬼近乎是同时暴起,小腿猛然发力,如一枚炮弹一般狠狠撞上靠近的武士。
  饭田那一刀已然无法收势,锋利的刀刃在斩下那年轻武士的臂膀之后余势未消,恰恰斩断了缚住艳鬼的铁索。所有人都未料到会出此变故,他们只见那由血染就的华衣如茧一般自刺客身上剥落,从中破出的艳鬼身形孤峭劲瘦,每一分肌肉都精炼至极,连一分多余线条也无。
  这样的身体构造除非只有从小经受非人训练才可得……这时所有人都明白了,龙胆不是绝世的刀客,因为他本身就是犹如铁铸且锋无匹敌的狂刀。
  艳色的血混着雨水自他的伤口中混落而下,场面再度紧绷起来。即便这凶艳之鬼拿刀的手已经受伤,余下众人依旧不敢掉以轻心。所有人的呼吸都因为过度的紧张而急促起来,终于在这死寂的沉默中,有一名沉不住气的武士忽然挥刀向前——
  这杀了他同僚的恶鬼已经被逼在了角落里,他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暗巷狭小,他甚至拔不出备用的刀!没有刀的刺客就像牙秃爪钝的虎,而没了尖牙利爪,它只能被称之为病猫。
  但龙胆怎么可能是只病猫?在刀锋破面的一刹,艳鬼的骨骼好似在一瞬间忽然化去了。他以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柔软扭曲蜷缩起来,直接滚进在混着血污的泥浆里避开了那绝杀雷霆的一击。武士们后知后觉的提刀扑上,饭田嘶声怒吼,一旁在围墙边缘蹲守的杀手们忙端起预备好的弩箭射向那狼狈不堪的刺客。
  箭矢寒光并着暴雨倾盆而落,眼见那刺客就要被万箭穿心而死,可就在这一瞬,艳鬼忽然扯起方才自角落弹射而出令他受伤的铁链勾爪。他出手雷霆,勾爪顿时刺穿方才斩向他那个武士的脖颈。紧接着他又是就地一滚,那武士的尸体就这样被他强横凌空扯起,暴雨般的箭矢大部分扎在了尸体之上,而那狡猾的恶鬼只受了些无关紧要的皮肉擦伤。
  但这一轮齐射后,新选组装填弩箭还需几个吐息的时间。但几个瞬息的时间对于龙胆来说已经够了,只见他拽起钩链,一个虎跳爆发而起,如狸猫般轻盈的落在了墙檐之上。饭田不可置信的看着刺客强横且超出常理的动作,心道这绝不是刀客或是武士会的体术,他下意识的喃喃,近乎是将音节自齿缝中逼出。
  “这是忍者……不,这是死士!”
  “副组长?”听得饭田之言,资历浅些的影组成员不禁回头看向声源。然就在这一瞬,只听得檐上艳鬼似是低笑一声,旋即他们便见恶鬼临世,他拔刀之速犹如电光一闪,而后便是双手握刀如山一般压下!这次避无可避的人变成了隐藏在暗处的新选组成员,他们只听得刀爆出极一阵尖锐的低啸,旋即刀气化形,刃芒荧荧生辉,光如走兽!
  见此形状,饭田的牙齿咯咯作响,他惊恐又愤怒的看着那翻飞如滚雪般的刀花,心道方才一切难不成是龙胆的计谋?故意示弱,引出潜藏在暗处的敌人,然后找出破绽,将这些看不见的威胁一举击杀?!但这怎么可能?方才哪一次交锋,不是游走于生死边缘的性命相搏?!难道真会有人,会用性命去做每一次豪赌?!
  但为什么他会选择在发现新选组埋伏的情况下依旧现身呢?难道他会狂妄自大到以为自己一人能杀掉三十余名同样精于刺杀与刀术的武士么?这是什么?一腔孤勇还是另有所图?!
  可没时间让他再细想了——龙胆似是自知自己刀术超绝但现下负伤不敢多加恋战,毕竟寡不敌众跟蚁多咬死象这个道理人尽皆知。他伏身向饭田对冲而去,扬刀转手,刀嘶刃鸣,犹如鬼哭。饭田知晓龙胆是想强行突围,忙让所有潜藏的组员向他追击,然龙胆只是毫不停息的挥舞着刀,速度之快让落在他面前的雨水都被溅射出一片猩红弥散的血雾。他怒吼长啸,挡在他面前的一切都被毫不犹豫的斩断!
  饭田全身冰冷,他离龙胆只有五个身位……已经很近了,他咬紧了牙,将腰间佩着的一柄小肋差扬手掷出!
  龙胆的身前已经没有了阻挡的人,可他却因要躲避这柄突如其来的肋差而偏了偏头——这让他的脚步被迫停下,饭田立刻拔刀猛扑而上,龙胆同时转身拔刀相对。双刀在空中绞杀,一缕漆黑的鬓发娓娓坠落在温热的血里。方才那柄肋差割断了刺客如漆的鬓发也割断了他面具的束带,狰狞的鬼面当啷落地,饭田瞳孔瞬间放大。
  这真是超凡绝世的艳鬼,不愧是名震京都的美人。面具之下的脸孔清艳至极,隽秀婉丽的眉眼寒气四溢,在肃杀冷厉中迫出惊人的华艳。他嘴唇淡薄如刀,眉宇也锋利如刀。饶是在这种生死一线的情况下,惊艳之情亦会冲破恐惧的桎梏疯长而出。饭田忽然明白为何源赖光不会来,因为在这位艳鬼持刀而立时,无人不会因此凶戾绝艳之容而心动。
  雨势更大,冰冷的水珠冲刷过他们的面颊。无人敢近身打扰他们之间的交锋,分明是沉暗不见五指的夜,可他们狂舞的刀锋却连绵交织成一练月色般的冷光。他们笼罩在月色之中,水雾弥漫,光色妖异,然就在激战正酣时,巷口忽然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
  “组、组长?!”有人不可置信的惊呼,饭田后退一步与鬼切拉开距离。他侧首欲瞥,却见自己身后的少年白发凄惶手中长刀血色潋滟也凄惶。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在饭田的脑海中绝望炸开,但他只觉一阵刺冷,在尚未感到疼痛之前,他只能垂眼看向自己的脖子……一截刀刃自他的喉管处破出,然后一个搅动,将他所有的骨头搅碎成了渣子。
  源赖光面无表情的将饭田的脖子一刀而断。他快步走向近乎同样呆愣的鬼切,近乎是暴力的扯着他的头发吻上了那片苍白的唇……辛辣的酒气灌入他们交缠的吐息之中,白梅香与血腥味裹覆着他们,源赖光终于继续了在那个清晨未完的吻。不是蜻蜓点水一般的浅尝辄止,而是撕咬带着占有。
  笼子里的心兽终于被放出,他双眼赤红,额发犹如泼血。他舔舐着鬼切嘴角边的血渍,仿佛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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