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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雪椿 / chapter14:游红

chapter14: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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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隐入云,花卷入风。
  方一入夜,源赖光便披夜提刀出门——他委实受够了这街头旅店里污浊的空气,劣质的烧酒混合着烟草焚烧后的臭味并着纵情后气息暧昧交融。腐朽的木头缝儿里散发着挥之不散的霉味儿,黏腻又潮湿,犹如附骨之疽……他想自己应该是真的在小见世呆的太久了,已是不自觉间被泡软了骨头。
  说来奇怪,分明比这还差的环境他也呆过,例如曾经为了潜入刺杀,他跟一名忍者在臭气熏天的猪圈棚梁上垂吊了近乎整整一天。但他今日一踏入此地,总会不自觉的将这些不堪入流的气味与那飘飘渺渺的白梅香比对。甫一抬眼,入眼的不再是挂满千纸鹤的飘窗,而是吱吱呀呀乱响的发黑朽坏的木格子……源赖光第一次觉着这处狭小的房间是那么空旷冷清,以至于他抱着刀蜷在角落时,睁眼却看不到另一个同样拥刀入眠的人。
  头真痛啊,空气又潮湿起来,大抵是入夜后又要下雨。初夏的熏风微暖,源赖光却觉得身上凉浸浸的。街边屋阁灯色暖红,他生平第一次主动想要去喝酒。
  说来可笑,他虽在小见世呆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但却近乎滴酒未沾。鬼切是素来厌恶烟草与酒的,并觉着这些都是误事的东西。有时候源赖光会觉着鬼切就是一头警觉且未驯化的野兽。他连自我的放纵都恪守着压抑的平静之下,唯有杀戮是这把狂刀的发泄或是放空。如同绷至极限的弦,无鞘而出斩的刀……迟早会刃崩弦断。
  但好在源赖光也不喜饮酒,因为酒的滋味并不好,又辛又辣不说,且在喝酒误事上他与鬼切有着高度的思想统一。但不知为何,今夜他忽然想起儿时岁月里的一个碎片片段——
  那是在他十岁的夏夜,他与晴明约好夜里去小溪边抓萤火虫。可等那夜他们瞒着各自的母亲蹑手蹑脚的来到小溪边上时,却见星海烂漫下,自己的父亲正与叔父在溪边对饮……母亲素来厌恶酒味,故而在源赖光的印象中,父亲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但那时的源赖光却没有半点心思去细想为何父亲会背着母亲喝酒,因为他满脑子都在想如果被父亲发现自己从被窝偷偷爬出来与晴明偷溜出来是要被打戒鞭还是去跪一整夜道场。
  可源赖光与晴明这点动静怎能瞒得过两位当世堪称绝强的刀客?灌木丛中的动静源满仲早已发现,没一会儿源满政便将两个小调皮鬼从灌木丛中捉了出来打算好好说教一番。可源满仲却阻止了胞弟呼之于口的严厉说辞,反倒是拿出小盏,给两个孩子一人斟了一盏酒。
  源赖光与晴明不知源满仲所谓何意,但少年心性,皆对这大人的饮品感到好奇不已——清酒芳香,诱人非常。他们满怀惊喜的接过酒盏一口饮下,旋即被呛辣的当场喷出酒液,眼泪与鼻涕齐飞,舌头与脚跟齐跳。等到呛辣过去,脑子也开始晕乎起来,于是两个小调皮鬼只好背靠着大石坐下来。
  源满仲见状不禁捧腹大笑,他向源赖光晃了晃青瓷的酒瓶,问道:“赖光,你觉得酒好喝么?”
  “难喝死了。”源赖光抹了把鼻子,愤愤开口,心中不明为何大人会喜好这呛辣的东西。
  源满仲听得次子如实相告,却是笑着让他抬头看向漫天繁星、看向一向严厉此时却忍俊不禁的叔父、看向满脸晕红的晴明:“你还太小了,赖光。等你长大,再与我对饮吧……你将来会明白,酒的好坏与否,不再其味,而在其人其景其物。春观夜樱夏望星,秋敬满月冬陪雪,如此这般,哪里有酒不好喝呢?”
  源赖光闻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可一旁的晴明却托着腮望着源满仲,笑道:“可是源伯父,我却觉得,酒好喝的地方就正在于它难喝呀。”
  “……那看来,小晴明很懂酒啊。”源满仲闻及此言,不禁眉峰微挑,眼中划过一丝惊愕。
  然旋即他就向晴明轻举酒盏,月下盏沿朱红,流光熠熠……回忆戛然而止,源赖光脚步一顿,抬眼只见千灯华宵下,五光十色的泡泡掠过眼前后又猝然破碎。人群熙攘接踵,小贩走街串巷的吆喝,他蓦地醒过神,才发现自己竟下意识的回到了岛原——灯结猩红,男欢女笑假意真情共就成一片鼎盛喧嚣。
  源赖光站在人流之中,忽然之间竟有些不知何去何从。廊里的游女们对他报以妩媚的笑容,拈着纤细的烟枪对路过的俊美少年指指点点。他无端的焦躁起来,四处张望之间,瞧见那入夜才开的酒肆便如同见到救星一般进了去。走卒贩夫在堂间里粗声大笑阔论高谈,源赖光将身上仅剩的钱财全部拿给老板,要了一个相对安静些的临窗位置坐下。
  温好的清酒很快上了桌,源赖光并不知道如何去体味酒之醇美。他只能学着记忆中的父亲饮酒时的模样略略啜饮一口,而后只觉满口苦辣——他皱着眉想要放下酒盏,可喧盛如沸的岛原长街上却忽的传来一缕孤寂又萧索的笛声。尺八呜咽,小鼓轻奏,歌伎的吟诵轻缓悠悠一咏三折,两侧格窗次第而开,所有人皆望向那一声鹤唳空山。
  灯笼上的白槿纹幽美高华,侍女们扬花而洒簌簌如雪,一段清凌凌的白梅香若有似无。漆伞红朱,白衣的太夫抱刀踏花而来,一袭白衣漠漠,一段鬓发娓娓,一尾红妆古艳,眼底花影缭乱。垂眸是一场春雨未尽,抬眼是一段春月泷濛,清极而艳,苍然如画。
  所有人皆在风华惊世的太夫跟前屏住了呼吸,生怕扰了如画中人又各自怀着隐秘的期待能得太夫一眼垂青。源赖光的酒盏终是没有放下去,他又轻抿一口,原先苦辣的酒味中蓦地浮涌出一丝丝回甜。
  一盏酒就很快见了底,源赖光又将酒盏斟满。长街之上,太夫脚步一顿却又头也不回的离去,所有人都在暗自窃窃,道太夫那惊鸿一瞥是为谁。
  夜渐渐深了,前来岛原寻欢作乐的人也都陆续离去或是寻到了过夜之处。风灯一盏盏的暗了下去,只有几盏烛火还飘摇在骤起的烈烈风中。乳似的浓云铅沉滚下,空气潮湿又绵密,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源赖光看见那小见世阁楼的烛火暗了下去,风中一段白梅香凛凛,铁锈的腥味即将再度浮现在今夜的巷落。
  酒瓶已经空了,源赖光忽然觉得头痛极了,只觉全身都在烧,那只心底的小兽终于咬断了所有的樊笼对他发出了震耳的咆哮。他最后一次端起酒盏,忽然意识到自己大抵是醉了,也明白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酒是催命毒,亦是杀人胆。
  酒盏朱红,浓香辛辣在唇齿间痴缠悱恻。他想起在那徐徐落下的晨光下,凶艳的刀依偎在自己怀里,凛冽又缠绵的吐息交融,他的唇朱红。
  他想起那暖沸的香汤里,那清隽的如少年的刺客拥住了自己,唇心如同揉散的胭脂,被沸沸扬扬的热气熏燎的朱红。
  他想起了自己给他买的新妆,他伸手蘸了点上唇,素白的面上,那一点朱红。
  暴雨倾盆而落,源赖光提刀出了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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