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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雪椿 / chapter11:饭田

chapter11:饭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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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廊被接踵而至的沉乱脚步踩得嘎吱作响,一扇又一扇的纸门被强行拉开,女人们与昨晚留下过夜的客人衣衫不整的尖叫着被赶到走廊上。听得这般大的动静,吓得尚在睡梦中的朝雾随手撤了条坎肩裹着便往楼下冲去。
  有些性子急躁些的武士,扬手竟将推门以刀破开,顷刻之间,小见世内一片混乱。朝雾见状面色苍白,只得急劝道:“哎呀!这是怎么了?大人咱们这里都是些女人……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啊?”
  “虽说咱们都是从乡下上京来谋生的,但你们加入新选组也有些时日,副长所设铁令*难道你们是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的么?”披着灰蓝羽织的男人廊门之外抱臂转出,他身材瘦削眉眼耷拉,有些蜡黄的面上眼下乌色深重,这令他看上去较之本来的年龄更显苍老。
  然就这样一个形容矮小甚至是有些猥琐的男人一出声,那方才还咋咋呼呼的新选组的年轻组员顿时安静了下来。
  一支生了锈迹的铜烟锅明灭在男人指尖,他缓缓踱入这处风月之所,径直来到那方才拔刀破门的年轻武士跟前……那武士顿时紧张起来,可还没等他躬身致歉,便见这瘦小男人猛然拔刀出鞘。
  不过吐息之间,年轻武士就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原是那男人以刀背打了一下他的膝窝,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他拔刀打人的速度甚至还没让人反应过来。
  若不是众人亲眼所见,只怕无人会相信如此矮小猥琐的男人竟是个难得的刀术好手。他一面收刀回鞘一面在刀镡上磕了磕手中的烟斗,对着眼泪都快吓出来的朝雾遥遥开口:“昨夜见回组的藤堂大人来你们小见世喝了花酒,回去路上就遇了刺。朝雾姐,您可得多担待着点啊……今晨松平大人听闻藤堂大人与其侍从哀讯,亲自下令新选组与见回组全城搜查。毕竟动手的,可是龙胆。”
  “这……这也太冤枉了!虽说是藤堂大人惨遭不幸,但关我们这些女人家何事呀?”朝雾闻言一愣,旋即抬手就抹起了眼泪。她佯作委屈暗行打量,见着男人神色疲惫,又立刻换了副表情,笼着坎肩向男人走去,妩媚的眼角含露带雨:“今日是饭田大人您带着人来搜查岛原花街么?听说您最近升作了副组长,是有些日子没来岛原了。”
  “什么升迁?不过是前面死了人才让我顶上的啊。”饭田似是与朝雾及其熟稔,他收了刀,干脆就坐在了廊下,挥手让手下武士继续搜查。女人们在廊下瑟缩且衣衫不整的站了一排,体己的用品也被人搬到外面。过夜的客人也被赶到一侧接受审问,他们遭受这般粗鲁的对待自然是心生愤懑,然看着那些年轻武士身侧的佩刀,只能怒向肚里咽。
  朝雾看着一片狼藉的小见世,暗忖片刻后干脆也坐在饭田身侧低声笑道:“饭田大人今日搜城辛苦,我瞧着诸位大人搜查还得耽误些时间,您不妨先去阿珠房里歇息片刻?”她一面说着一面挤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您有些日子没来看阿珠了,她老是向我念叨您……您也知道,阿珠如今年纪大了,但客人们都喜欢年轻的女孩子,最近她也没什么生意。”
  “哦?”饭田将烟斗搁在刀镡边儿上敲了敲:“朝雾姐,您是想现在请我吃顿花酒吗?”
  “您是我们这的常客,没有您的照顾,小见世哪里有今天的气派?”朝雾掩了掩唇,娟秀的眉宇似蹙微蹙:“不过既然想歇息片刻,那您手底下那些小伙子动静自然得小些,不然搅扰了您,这可着实败趣儿了些……这里都是些苦命的女人,只能趁着姿色尚在时讨口饭吃,哪里能跟这些乱党逆贼扯上关系?”
  “精明还是朝雾姐精明。”饭田挎着刀柄撑着木梁缓缓起身,却是颇为揶揄的挑了挑眉:“只是咱们新选组五条纲纪铁令*在前,我今日要是在您这里吃了酒,回去怕只有切腹谢罪了……再说您这里除了女人,不还有位绝色的太夫吗?”
  朝雾闻言登时面色一变,可还没等她出言相劝,便见饭田自顾自的抄着手往阁楼走去。女人们顿时紧张起来,生怕那位高傲任性的太夫会对饭田甩脸色——这可不是还能讲讲道理的见回组,要知道这些壬生狼搜捕什么维新逆贼都是立时处决,但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真的逆贼。
  脚步声愈加迫近阁楼,然鬼切却毫无要被搜查的自觉。源赖光正想问他作何应对,可不想鬼切连招呼也不打就抬手将他推翻在松软的锦被上——源赖光下意识的瞪大了眼,因为鬼切近乎是蜷缩在他的怀里。单薄的寝衣松散开来,白梅香凛冽又缠绵。源赖光从未与旁人这般亲密过,他只觉肌肤相熨时仿佛火烧。
  “别走神,抱紧我。”怀里的艳鬼凑近了他低声喃喃,瞳波流转间眉目生春:“可别露了馅儿,我不想死在这里。”
  源赖光闻言,蓦地之间心头一怔,他近乎下意识的拥住了怀中那柄凶艳的刀。然就在下一刻,阁楼的推门被人大力拉开,一缕劣质烟草的气味冲破满室清冷白梅香。饭田站在门口,神色颇有些尴尬,毕竟他抬眼便瞧见锦被下相叠的人影与那一段光裸劲瘦的小腿。
  “……白槿太夫委实好兴致,看来是我冒昧打扰了。”饭田站在门廊之前摸了摸鼻子,然却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只是太夫,昨夜藤堂大人离开小见世后便遇刺身亡,我奉命带人搜查岛原,还请太夫配合。”
  “藤堂大人遇刺了?那与我何干?”鬼切从源赖光的颈窝旁探出头,也不介意自己是否在旁人眼前演了一出活春宫。他神色慵倦,竟是动也懒得动一下:“饭田大人是咱们小见世的常客,难不成您还觉着,藤堂大人是我杀的不成?”
  “太夫这说的是哪里话?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藤堂大人昨夜才为您豪掷千金,今日他惨遭不测,您若是不配合搜查,传出去惹人非议可不太好听。”饭田倒也不急,干脆抱臂倚在门侧,言无威胁然态度强硬:“还请二位与我下去搜身审问即可。”
  “下去搜身?饭田大人,您可不是在开玩笑吧?”鬼切微微眯起眼,自源赖光身下撑起身子。他冷冷的打量了饭田一会儿,却是一拢衣襟款款起身。饭田以为鬼切是打算同自己下去,却不想鬼切眼带戏谑,眉宇之间忽然生起逼人的气焰:“大人,您该不会以为我身后是没有恩客的吧?若是他知晓自己的外室被一众武夫当众搜了身,您说我这个枕头风该怎么吹呢?”
  饭田闻言一愣,他倒是完全没有想到那平日里高华端重的白槿太夫私底下竟是这般放浪尖刻。可还不等他心头火起,便见那眼角眉梢风情未褪的清艳太夫缓步至自己跟前低声道:“饭田大人不必紧张,我下去搜身倒也无妨……只是若我私下与了情人这事儿被捅了出去*,那我们这小见世,岂不是自砸了招牌么。”
  凛凛白梅香扑面而来,饭田忽然心虚起来,竟是不敢再与鬼切对视。只不过他被鬼切一点,方才后知后觉想起若是太夫在定契期间有了情人这码事儿是多大的污点。思至此处,饭田不由心下一惊,不知鬼切自卖弱点是何用意。然就在此时,见着饭田上去生怕出事的朝雾也跟着上了楼。她是见惯场面的人,只往内寝瞥了一眼便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见饭田面色沉凝,却是颇为亲昵的攀上了饭田的胳臂:“大人勿恼,白槿到底年轻气盛,人年轻时哪里会不犯错的呢?只是他是咱们小见世的门面……说起来阿珠也跟了我许多年,如今也到了该退籍从良的年纪。不如就由我这个妈妈做主,让她跟了您,做您的妻子如何?”
  饭田被这一唱一和的笼络弄得彻底呆愣在了原地。他张了张嘴,一脸不可置信。然朝雾却掩唇一笑道:“大人,咱们小见世的女人都是苦出身的,这世道纷乱,姐妹们聚在这里也算是个家。但咱们这些人,说到底都是无依无靠的,今天若是小见世砸了招牌,那我们要在这个乱世怎么讨生活?”
  “您是咱们这里的常客,为人如何姐妹们都看在眼里。我也不说暗话,如果您娶了阿珠,想必将来也会多多对我们照拂一二,我们这些女人也算多了重依靠不是吗?再说您上京这些年也没个家,有了女人就有了家,将来她还会给你生儿育女,也算是在京都把根落了下来不是?”
  朝雾说着一顿,又拍了拍饭田的手背,低声道:“阿珠是真心敬仰您的,她虽然年纪大了,现下卖不出什么好价钱。但就因为便宜,想找她过夜的男人也不少,是她自己推脱不愿接客……女人总是很傻的,不管是情窦初开或是久经风月,动了真心脑子就轴的紧。难道您嫌弃她的出身,看不上她?”
  饭田一阵沉默,干燥的嘴唇紧抿成一线,眼中已露动摇之色——这无疑是及其诱人的条件,但不知为何,他总觉着有什么不大对劲的地方……似是看出了饭田的为难,鬼切立刻趁热打铁:“大人请进,搜身查房,您大可随意。只是希望大人可以保守今日秘密。”
  他一面说着一面让出一条道,神态又恢复了平时的淡然高华。饭田指尖微不可见的抖了抖,终是跨进了太夫的居所。鬼切自顾自的背过身去,似是领着他入内参观一般:“大人不必忧心,新选组虽有铁令不可受贿,可男婚女嫁你情我愿的事儿,叫两情相悦终成眷属。”
  饭田没有多话,但所有人都明白,他接受了朝雾与鬼切的笼络。鬼切抄着手站去了一旁,然饭田却在进入寝室看见那所谓太夫的情人时愣在了原地——门廊之侧,鬼切还在与朝雾窃窃说这些什么,然饭田却跟见了鬼一样倒退了两步,最后只是草草随意翻了些箱柜便算作了搜查。
  下楼之前,他又与朝雾多说了几句,约莫是定着什么时候将阿珠接走成婚的事儿,以至于他带着人离去时那张蜡黄的脸都浮现出酒醉般的酡红。
  “这事儿算是过了。等下次见到饭田时,他应该请我喝一杯喜酒。”
  鬼切站在阳台的格栅前伸了个懒腰,紧绷的脊背凸显出焕丽尖锐的骨相,张弛之间,像是在调试一把强弓的弦。初晨的曦光浸染过这条被称为锦绣牢笼的长街,琉璃风铃在泛着隐隐黛色的青瓦间叮铃作响,那些身着浅葱色羽织的武士们挎着刀在街上列队而整,一色的意气风发,如常的风平日和。
  “……他们经常这样来?你看上去很习惯这样打发他们。”源赖光坐在榻榻米上,眉峰微皱,神色却是有些晦暗不明。
  “也不算经常来……只要没杀什么大人物,就不会引得这般兴师动众。”鬼切一面说着一面回到寝室,他见源赖光的眼底像是扑了灰般,忽的似是明白了什么一般蹲在少年面前,笑意盈盈的托着下巴试探道:“……你吃醋了?是不是方才我说,我是别人的外室?”
  “……没有。”源赖光回过神来,却正对上那双明澈如镜的瞳。他下意识如同遮羞一般别过眼去,心道这真是一只狡猾的艳鬼,一双眼睛跟镜子似的,似能照出人心中的百态欲望与不甘。他不想看见那双瞳里有些呆傻的少年……这只艳鬼对人心有着堪称残酷的操控天赋,就像饭田分明是卓绝的刀客,可他偏偏抓住了饭田那点不该有的贪妄之念。
  源赖光很清楚,鬼切求欢似的依偎不过是为了让饭田更信服‘情人’这个事实。只有让他尝到一点拿捏他人弱点的甜头,他才会乖乖中了一出精心设计的美人计……源赖光忽然不想再出演一个呆愣又纯情的少年,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出演在鬼切的眼里是否是一个笑话。
  “奇怪,你为什么不会吃醋呢?你不是说你心悦于我么?难道你是在骗我么?”出乎源赖光意料的,鬼切并没有撕破他的伪装。他眨了眨眼,粲金眼底里的疑惑不像是在说谎。
  源赖光未曾想到鬼切会忽出此问,但自己却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他这算是欺骗么?可当时看着那尺水一般的刀,看着那一线碧水般的冷光翻映在他的眉宇之间,他忽然没有办法继续思考。
  “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成为别人的所有物,那种感觉会难受到发疯吧。”鬼切说的很认真,他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将源赖光轻轻搂入怀中,声音低低的,似是在同他如情人般耳鬓厮磨情话呢喃:“我就是这样的人啊。我其实从未真正拥有过什么,但只要拥有过一点,就会分外的珍惜。如果是谁夺走了我珍视的事物,我就会带上最快的刀,去将我的东西抢回来。”
  他说着扳过源赖光的脸,牙齿白森森的,字句酷烈:“赖光,你也是这样的人是吗?我们都是会因为执念而疯狂的人啊,那天在岛原花街上,我一眼就看到了你……那么落寞,那么孤峭,一看就是一把无鞘的刀,一只游离的鬼。”
  但他说着忽然眉眼一耷,无端的落寞起来:“我觉得你跟我很像,可却看不透你……教我刀术的老师曾说过,落刀的杀意来源于人的执念,你是因为什么而挥刀的呢?你究竟,为何还要选择上京?”
  “因为别无选择。”源赖光如实相告。鬼切的手轻轻滑落在他的脖颈,细密刀茧下的血管滚烫奔流。可源赖光却忽的笑了笑,拥紧了鬼切往榻榻米上倒去。他拥的很紧,头埋在鬼切的颈窝里,唇齿就贴在那处微凉的皮肤上,像是安抚又像是磨牙吮血之前的舔舐。
  “你想对我说什么呢?是在宣示你对情人的占有吗?”源赖光撑起上半身,低下头俯视着鬼切。这个距离委实太过近了,近到吐息相缠,近到像是两根互相攀扯直到绞死对方的藤蔓。少年的赤瞳如血额发也如血,他身体像是在烧,心跳鼓动如雷,眼底却寒沉如冰。
  “还是你想听我对你说,我上京只是为了与你相遇?”
  鬼切睁大了眼,似是惊讶于少年出格的举动。然他旋即就笑了出声。他眯着眼,眼角一线朦胧妖红,少年的脊背紧绷,肌肉起伏如岩石舒展如海浪。鬼切抬首与他额头相抵:“没有人教过你么,在这个时候应该及时行乐,而不是说废话。”
  他笑的时候露出的牙齿白森森的。这一刻源赖光只觉自己手下掌控的不是清艳的美人,而是一张蓄势待发的强弓。他全身的肌肉在这一刻被调动奔流起来,像是一枚炮弹一样掀翻了源赖光。凛冽的白梅香灌入源赖光的鼻腔,那苍白又锋利的唇停在他的唇边,命令道:“我不喜欢烟味,也不喜欢抽过烟的人碰我的东西。你去给我买新的胭脂,现在,立刻。”
  他带着可恶的理所当然站起身,回身踢开那扇藏刀的隔板将里面所藏的一把刀掷给源赖光:“拿好你的刀。”
  源赖光接过刀,转身如常出门,他轻轻摩挲着刀镡,上面的篆刻的三花五叶龙胆家纹磨的他指尖生疼……他皱了皱眉,忽然意识到这把刀是鬼切手上那柄真打而非昨夜他给自己那一把影打。
  日头已渐渐升了起来,这处还未披挂上猩红灯结的情()色往来之地已经迎来它的第一波客人——商人们逐渐赶着车将新鲜的花卉或是食材运送至此,满街都是热闹又咋呼的鼎沸人声。源赖光穿过人群,熟门熟路的往脂粉铺走去。
  那是一家离岛原不远的洋行。在妆品之上,鬼切是颇有些讲究的,例如他必须要用京都本地老字号的白梅香水,但胭脂却要鲸鱼油制的洋货。他不喜欢用磨洗的米粉扑面,而要用西洋来的滑石粉,并说米粉扑出来像是簌簌掉落的墙灰……以至于每次源赖光看他上妆都觉得他是在给刀作打粉养护。
  但他也觉得鬼切是有必要上妆的。因为鬼切肌肤素白,冷的像是白瓷或是碎冰。他的五官并不柔媚,阴柔之中都带着飞扬锋利的锐意,没有那些斑斓的色彩作中和,他柳刀一般的眉一定会把人割伤。这是太过冷戾锋锐的面相,不该属于一名艳名远播的太夫。
  源赖光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一面跟所有普通浪人一般抄着手臂进了洋行——他方一跨门,便险些撞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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