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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雪椿 / chapter9:八岐

chapter9:八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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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您歇下了么?夜间的热水已经烧好了。”鬼切话音刚落,便听得廊外门扉轻叩,原是今夜湿寒,赤雪去炉房要了热水送来。
  想着满室的血污泥印,源赖光顿时紧张起来,他抬眼想征询鬼切的意见是否应声,可鬼切却将半张脸沉入水中吐起了泡泡。
  赤雪听得无人应声,竟是直接拉开了外门。源赖光惊得直接自水中站了起来,可却听得赤雪反手将门一关,她似乎见惯了这般满室血迹泥泞的场景,反倒是径直走到半掩的浴室门前娇嗔道:“公子,您下次回来的时候直接来叫我就好。泥水淌在垫席上可难清洗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拉开了浴室的门,源赖光心道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冒冒失失没规没矩。鬼切虽是太夫,可却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进一个男人的浴室,这小丫头也不知害臊的么……然思至此处,鬼切方才说的什么风尘地的话又乍现在他的心底。
  ——这里是小见世,是蝇营苟且欲念从生的风尘地。在这里,廉耻礼仪反而是最大的笑话。源赖光皱了皱眉,只觉心底像是被什么毒虫给冷不丁的咬了一口,又像是心底忽然生出一只不听话的野兽,正在龇牙咧嘴的将由自制与稳重所构建的牢笼咬的鲜血淋漓。
  白梅香混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沸沸扬扬的扑了赤雪满面。赤雪看着浴池里泡着的两人,竟也无感惊讶,她只是微微挑了挑眉,问道:“公子,您今日是与赖光一块儿回来的吗?”
  “是。”鬼切倚在浴池边儿上,眉目低敛似是慵倦:“一会儿还要让你帮忙收拾,辛苦你了。”
  “公子这说的是哪里话?不碍事的,这不还有人帮我嘛。”赤雪眼珠一转,歪了歪头,俏生生的一笑。源赖光尚还不明所以,便见赤雪学着鬼切那副颐指气使的样子拿下巴对着自己:
  “别洗了,赶紧起来。你将脏衣跟被单一块儿拿去洗了,我来整理房间。动作要快,若是有人问你,你就说公子今夜待客时弄脏了衣服……既然知道公子的身份,那你可不能给公子添麻烦知道吗?”
  “啊?”源赖光眉梢一跳,满脸都显露出不可置信。他看着眼前容笑俏丽的女孩,顿时感觉自己貌似被她自顾自的划分进了一个小团体里,而他在这个小团体的地位仿佛是个新来的小媳妇,他们该合该做鬼切这个一家之主的贤内助。
  源赖光越想越觉着有哪里不对,可那半倚在浴池边儿上的一家之主却闷闷的笑了几声。他招了招手让赤雪过去,抚着她的脸儿柔声道:
  “赤雪,你别拿他打趣。他比你年长,以后你就叫他赖光哥哥。他刀术很厉害,以后他会保护你的。”他说着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事儿一般又补充道:“会像我一样保护你。”
  赤雪眨了眨眼,似是听懂了又似是没听懂。她看向坐在另一头的源赖光,却发现他也呆呆的看着自己。她垂下眼,思忖了半晌后,终是起身去给源赖光拿了身干净的寝衣,而后跟一个无情的监工一样赶着他去干活。见他手上有伤,她又噘着嘴从自己房里翻出了药膏给他敷上。
  源赖光只得于心底骂骂咧咧,心道自己怎么沦落到要看小姑娘脸色的地步,但赤雪却以女性天生的直觉猜出了源赖光的腹诽,挥舞着笤帚犹如武士拔刀一般指着源赖光让他干活小点声。
  她瞳仁又黑又亮,凶人时牙齿白森森的,奶凶的让源赖光想到曾经收养过的小犬,可怜可爱之际,又像是那个会在自己回家时跑出来抱住自己大腿的女孩。
  二人轻手轻脚的将屋里的脏衣拿了下去,而就在赖光去井边打水时,朝雾却自二楼的房间无声的步出。她轻缓上楼,方至鬼切门前便见换好干净中衣的鬼切站在格栅之前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正欲出言,却听得鬼切轻声道:
  “藤堂及其随从已全数斩杀,这件事一时半会儿平不下去。你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暂时先撤出一部分……这一次,是我们棋差一招。”
  朝雾抿紧了唇,忙低声应命。她作为鬼切的线人,自是知晓鬼切是奉命行刺藤堂的,她不知鬼切所言的棋差一招所谓何意,可就在她疑惑时,鬼切却似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一般轻声道:
  “若我没有猜错,藤堂大张旗鼓的来到京都只是诱我出动的一个饵。他们想知道,龙胆究竟是谁……但如果他们只是想杀了龙胆,大可今夜设下死局让我无归,但今夜我却活着回来,想来布局者的心,可不止一个龙胆能填满的。”
  “那鬼切大人,您是否要撤离京都?出此血案,明日起京都必风声鹤唳。新选组与见回组定会全城搜查,届时……”朝雾面色有些惨白,她眉峰紧皱,满目惊忧。
  “现在走了,岂不是做贼心虚么?所有人都知道,龙胆就藏在这岛原花街……尤其是,藤堂死前,还曾折辱于我。”鬼切微微眯了眯眼,轻声道:“酒吞以前说过,这叫请君入瓮。这次他们请的是我,但我为何不可将计就计,请一下他们呢?再说,新选组那位影组组长的身份,我心里已有几分眉目了。”
  朝雾闻言,心知鬼切心下已有决断,故也不再劝。她匆匆领命,又无声的下了楼。小见世内依旧红灯招展,留下过夜的客人与妓子们的暧昧调笑隐约可闻。
  等源赖光晾洗好衣裳回到阁楼时已然是后半夜。鬼切的房间依旧只是点着一支昏暗的白烛,源赖光皱了皱眉,却见寝室的榻榻米上已铺好锦被可却无人躺在里面。他有些奇怪,一面心道这般晚了鬼切还能去哪,一面拿起灯轻手轻脚的往房里走去——寝室无人,然寝室临窗的角落却像是有什么东西蜷缩成一团墨似的阴影。
  源赖光持灯欲照,却忽听一声铁啸鸣铮,手中烛火霎时四散飞溅曝烈而熄。铁器的腥冷并着极凛冽的刀意迎面袭来,一双粲金的瞳里杀气明灭激荡。源赖光下意识的后退,却也被削落一缕额发。方才那角落里的阴影近乎是一个虎跳而起,凄风冷月下,那停在自己鼻梁前的如镜的长刀流淌着冷厉又灿烂的华光。
  “……是你啊。”饶是过了半晌,鬼切这才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源赖光。他皱了皱眉,眼神还有些迷蒙,俨然似被搅扰了好梦一般。他紧紧的握着刀,过了半晌才缓缓的垂下手将那柄出鞘的刀拥在了怀里:“我睡觉的时候,你最好不要靠近。”
  “哪有你这么睡觉的?”源赖光有些失笑,然瞳底却是一黯,终是没有靠近,停在了鬼切的五步之外。他沉默了一会儿,终是走到外间倚门坐下道:“我就在这守着。”
  “守着?那你不睡了么?”黑暗之中,鬼切却是低声一笑。他弯下腰拉开榻榻米下的暗门,从里又拿出一柄刀。源赖光有些惊愕,他不曾想到鬼切这间屋里竟然还有这般的暗藏玄机。他看着鬼切提刀走来,在凝视自己半晌后,终是将那柄新刀掷在自己怀里:“这是我这把刀的影打*,你先将就着用吧……没有刀,你睡得着么?”
  源赖光心下一震,却见鬼切又退回了方才他蜷缩的那处阴影里。雨后的蝉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哀叫,惨白的月光如同一把利刃,将整个房间劈裂分割成明暗的两边。鬼切抱着那柄无鞘的刀,刀身刃芒冰冽,他的眼在刀身上慵倦的合上。
  “你跟我是一类人啊,赖光。”暗幕中的刺客幽幽开口,他似是在叹气,又似是在感慨。源赖光脊背都绷紧了,他握紧了手中的刀,心中又浮现出那如古镜般通透的瞳和那意味难明的话。忽然之间,他心跳的极快,就在他意欲拔刀之际,鬼切却又缓缓出言,好似在自说自话。
  “方才你从浴池起身的时候,我看见你身后的刀伤……我们这种人,刀里流淌的就是自己的鲜血,离开了刀是活不了的。”鬼切又倚在方才的位置缓缓坐了下来。他沉入了黑暗,吐息却隐如刀啸:
  “不抱着刀睡,我是睡不着的。我胆子其实很小,在我还没被卖进岛原前,每日都在被人追捕。我跟我的同伴风餐露宿颠沛流离,被追的精疲力竭,在一天夜里,追来的杀手趁我们俩都昏昏欲睡时,给了我们的后背一刀。”
  他说着顿了顿,片刻后却是笑了:“其实到了岛原,也没我想的那么糟。我终于可以不用再逃亡了……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竟然会成为家一般的存在。”
  “家么?”源赖光喃喃复述。樱色格栅外夜风席卷,枯草与落花纷纷扬扬,他眼底流露的一段怀念与怅惘也纷纷扬扬。二人沉默良久,源赖光终是问道:“赤雪为什么知道你的身份?她是你什么人?这个小见世,到底与你是什么关系?”
  “我是被小见世买来的,至于小见世真正的老板,你不妨去问问朝雾姐。这里除却赤雪,就只有你知道我的身份啊……这么看来,我们可是共犯。”鬼切轻声笑道,语调却是难得的轻快起来:
  “赤雪是与我一同被买来的,准确说,是买我赠她。但她并不是奴籍,仍是清清白白的。跟你一般,她也是小见世里的帮工。她是我一个故人的女儿,如果用严谨一点的说法,那她应该算是我的养女。”
  “你收养的她?”源赖光有些不可置信,心道一个刺客怎么会收养一个累赘似的小女孩儿。
  “我说过,我是个很怕孤独的人啊。而且我想我没办法不收养她,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就跟一只猫一样大。”鬼切似知晓源赖光心底的疑惑一般,他一面说着一面在不见光的地方左右比划,言语中却似流露出几分难言的幸福。
  “我只记得,她被送到岛原的那天早上,阳光就洒落在她的脸上……她还睡着,脸蛋儿就像个苹果。在抱起她的一瞬间,我忽然就感觉很高兴,心底像是被填满了一样。她一天天长大,我们就连看着她,都觉得未来有了期待。”
  “我很贪恋这份不该有的温暖,羡慕拥有这份羁绊与温暖的人。可是刺客是没有未来的。”鬼切说着又是一顿,他有些失落:“我的老师曾说,当你的刀沾上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只有怀着被杀的觉悟,才能拥有挥刀的资格……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但她还会活着,她拥有未来。”
  “她给你上药的时候,我忽然就觉得很温暖……你觉得像不像两个哥哥回家之后,发现妹妹已经提前给浴池放好水,给他们做好饭,向他们撒娇,问给自己带糖没有?”鬼切说着,蜷成了一团儿。源赖光看不清他隐于月下的面色,但忽然之间他握刀的手松了松。
  “不说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鬼切打了个哈欠,不过几个吐息就陷入了浅眠。源赖光睁着眼,良久之后拔刀出鞘,手中之刀明可鉴月,映出一双赤色如血焰的瞳。
  屋内白梅香幽幽,他忽然想到,自己已经三年没有回过黑川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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