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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雪椿 / chapter8:暖香

chapter8:暖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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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呆愣着干嘛?难不成你还想带着一身血污下楼换洗么?”夜已经很深了,喧嚣不夜的岛原欢场也熄了招摇的红灯,此时合该罗衾帐暖春宵一梦。虫鸣窸窣,昏月斜斜落在略显空旷的和室内,一行泥泞的血脚印落在窗沿。
  鬼切抱着手臂斜倚在樱色的格栅旁,饶有兴致的看着有些狼狈翻窗而入的源赖光,语气如平常使唤赖光去给自己跑腿一般颐指气使:“浴室里水是热的,你先去泡着,洗完了记得把屋子打扫了……从今天起,你就跟我住一间屋。”
  源赖光喉头滚了滚,水滴从下颌滴下,他头顶上那些跳荡的碎发被雨淋的湿透,此时正颇为滑稽的塌黏在脸上,衬的他俊美聪明的相貌有些呆呆的。
  “……那你呢?你都湿透了。”源赖光看向正在把脏污的华衣丢在窗旁的鬼切,问道。
  “我先养刀。”鬼切没有多话,说罢便将勾在窗阑的绳子收了又自小柜中取出打粉、丁子油与素生绢。他毫不避讳的将后背暴露给源赖光,好像是真信了这个敢迎刀而上大胆宣爱的少年那言之切切的情话。
  源赖光垂了垂眼,转身去拿了件衣裳给鬼切披着,而后也湿淋淋的坐在了鬼切身旁帮他拭刀,若有若无的白梅香混着铁器生冷的铁锈味弥漫在潮湿的空气中,源赖光忍不住抬眼瞥向身侧的男人。
  室内一灯如豆,微弱的光点明灭在他粲金的瞳里。漆黑的鬓发自他颊畔娓娓垂落,发梢在昏黄的烛光里弯成一弯浅金色的小勾子。除却虫鸣微风之外,他的侧脸落在赖光眼底安静的像是一帧古艳的壁画。
  这只游荡在黑暗中令人闻之胆丧的恶鬼,现在却认真且严谨的擦着自己的刀。他敛起眼底流转的冶艳,被雨冲刷过的一张脸素净的像个天真未褪的少年,丝毫不见拔刀时的冷厉与肃杀。
  他是端艳高华一笑千金的白槿太夫,也是癫狂绝戾拔刀可唤腥风血雨的刺客龙胆……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源赖光看不透他,也看不透自己——直到现在源赖光依旧有些没回过神,就像他不清楚鬼切为何会收刀一般。
  他的告白是那么突兀且莽撞,但那披头撒发形容狂戾的艳鬼却在片刻愣神后忽然对自己笑了。他缓缓收刀,反倒是让自己跟着他一块儿往一条小路走去。照理说,岛原作为烟花之地,为防妓女逃走,进出口只有一条路。可鬼切却轻车熟路翻过几从院墙翻回了岛原。
  等到了小见世,他又从阁楼下的仓库翻出了一根勾绳,带着自己轻车熟路的爬上了楼……自己惊愕于鬼切居然还会这梁上君子的活计,可没想到那有些狼狈的刺客却轻飘飘道‘我曾做过一段时间盗贼,翻墙爬楼都是老本行’。
  人人都道白槿太夫曾是名门公家的贵公子,家道中落后才入了风尘。可却无人知晓,白槿系出何族,也没人知晓他家道败落后没有入岛原的日子是以何谋生。恍然之间,源赖光好似又看见了横在他们之间那节折断的刀刃,好像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段触不可及的月光。
  “一边擦刀一边盯着别人直勾勾的看,你本来就伤了手,这刀快的很,一不小心再划一刀,你就再别想握刀了。”有了源赖光的帮忙,养刀的时间节省不少。就在鬼切将刀收入鞘中时,他忽的歪了歪头颇为玩味的看向面色赮红的少年:“看呆了?”
  “秘密总是让人心生好奇。”源赖光匆匆别过目光,心慌意乱之下只好一面找着理由岔开话题一面捧着刀将之珍而重之的放在了寝室的刀架上:
  “如果我没看错,你这把刀应是平安时期的古物,镡上镌刻的是龙胆家纹……这应是源氏的族刀,价值连城不说,你又是如何得来的?据我所知,这把刀的真品应该在将军大人的库房里。”
  “你还有这等见识?只不过这把刀是我偶然所得,我使着顺手就一直用着了。兴许是刀匠为了买个好价钱,造假出来骗冤大头的吧?”鬼切不以为意,他起身望向源赖光,烛火下容笑浅浅。
  “只要趁手,就是好刀。一个刺客不需要知道太多,你说是吗?”他眯了眯眼,眼底忽的鲜活生动起来,狡黠又俏皮。
  源赖光没由来的心下一惊,只觉眼前那双粲金的眼瞳好似一面苍然的古镜。然鬼切却毫不避讳的牵起源赖光的手,这时源赖光才发觉,鬼切的手冷的像冰。
  “你怎么了?”因为烛火昏暗,源赖光也看不出鬼切面色有何异样。他正欲追问,却不想鬼切竟自顾自的拉着源赖光往浴室走去。
  “没事,只是觉得很冷。我很怕冷,所以很讨厌雨天。”鬼切一面说着一面推开浴室的拉门,蒸腾温暖的水雾混着香料熏然的气味沸沸扬扬的扑面而来,浴室的四角都置着烛台,幽微烛火下,白色的烛泪凝霜般垂落。
  源赖光的工作并不包含给太夫打扫房间,故而这也是他第一次进鬼切的浴室……比起一个人蹲下就能将之塞满的侍从浴池,鬼切这间足有八块榻榻米大小的浴室简直堪称豪奢,对比之下,源赖光只觉得下人们公用的浴池简直就是洗脚盆。
  水雾泷濛袅袅娜娜,带着牛乳似的香浓。直到鬼切连中衣都没脱就直接踩进浴池,源赖光才回过神来自己应该去避嫌。他匆匆低头想要离去,轻微的水声滴答出清浅的涟漪。于转身一刹,惬意且慵倦的嗓音似化在了缥缈袅娜的白梅香中:“你要去哪儿?”
  源赖光的脚步一顿,回首却见鬼切正趴在池边望着自己。水汽氤氲,他眼底也氤氲。或许是因为热水的原因,他的唇似乎比平常更艳了些,跟揉散了胭脂似的。他瞧着源赖光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禁托着下巴似笑非笑道:“方才我让你先来换洗,你却要陪我养刀。我还以为你是想跟我一块儿泡澡,感情是我想多了。”
  “我……”源赖光百口莫辩,支吾了两声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他既羞涩又畏惧,因为他不敢下这池香汤。乳似的水雾飘飘渺渺,他好像又看见了初见时那氤氲之后、近乎妖一般森严妩媚的背影。他甚至潜意识觉着,这池子温水能把铁一般坚忍的男儿傲骨泡的骨酥筋软。
  “好了,逗你玩儿呢。”鬼切窃窃的笑了笑,像是看出了源赖光心中所想。他转身挪去了浴池的另一头:“一人一边,你这个表情好像我是个吃人恶鬼或者逼良为娼一样。”
  源赖光咬了咬牙,终是同鬼切一般着中衣下了水。温度恰好的热水完美熨帖了疲乏的躯体与内心,就在源赖光想闭上眼小憩一会儿时,却见鬼切涉水向他走来。
  他的衣裳已经散了,丝丝缕缕的鲜血逸散在水里,那沾染了血迹的衣摆在水中残艳而绚丽的舒展开来。或许是经过热水的浸泡,他的头发不再凌乱,反而是柔和顺服的贴在他的脸颊两侧。他在少年身侧斜倚而下,或清艳或凶戾的面上竟是显出几分驯服的乖巧。
  那混着血腥味的白梅香又浓烈起来,绵密又缠绵在源赖光的鼻尖。源赖光心下一惊,这才发觉这湿透的衣裳近乎没有任何的遮掩功能,他慌忙别过头去,却被鬼切抱住了后背。
  他比鬼切略略高些,此刻那如妩媚如妖蛇的刺客的下颌就抵在自己肩头,他的吐息温热又潮湿……他的手,停在自己的心口。
  “你为什么要躲呢?”艳鬼问道,似有不解:“你说你心悦于我,可我总觉着你在怕我。你拔刀的时候,我可没觉着你胆小。”
  “……我从未把你当做妓子看待过。”源赖光皱了皱眉,半晌道:“这于礼不合。”
  “这里是岛原小见世,是风尘地。”鬼切闷闷的笑了声,修长清瘦的指尖蹭掠过少年光洁的肌肤,停在了他的颈侧:“你的脸这么烫,在家乡的时候,难道从来没近过女色么?”
  “……”源赖光没有说话,他也是贵族出身,自幼习礼重教,对于娼家这种放浪靡靡之事自然嗤之以鼻。鬼切见他不言,大抵是觉着自己玩笑开过了火,忙松了手背过了身。源赖光心下羞恼,暗道鬼切也是贵族出身,纵然如今委身风尘,但怎能将如此露骨之言宣之于口。
  他回身正欲说教鬼切两句,却不想回头便见鬼切正撩起自己的长发。他眼尾被热气熏燎的绯红,连带着瞳都显得润泽。背上的衣衫已然半落,可那脊背之上,不是源赖光所幻想的如玉般莹润似乳般香浓的肌肤,而是数不清的大小疮疤,昏昏烛火下,源赖光竟一时分不清这些疤痕究竟为何所伤,他忽然觉得有些冷,大抵是因为那一道纵跨整道脊背,似要将人纵劈而过的刀伤太过刺目。
  鬼切眨了眨眼,复又转过身来。锁骨以下,有烫伤刀伤烧伤的痕迹,还有一些痕迹,连源赖光都分辨不出来是何所伤。
  “看够了?”他一面坐到源赖光身侧一面给源赖光递过一个小木桶,依旧是那般颐指气使:“帮我洗一下头发。”
  源赖光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照做。气氛陡然窒涩起来,然鬼切却跟没事人一般趴在池边,舒舒服服的享受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失望了?”
  源赖光摇了摇头,却依旧只是沉默。鬼切笑了起来,他转过身抬手搭上源赖光的肩,忽然问道:“赖光,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岁。”源赖光不知鬼切为何会忽出此问,他有些疑惑。可鬼切却旋即道:“可我已经二十七了。”
  他说的认真,不像是在骗人。源赖光微微睁大了眼,卸去浓妆后的鬼切容颜素净眉眼清隽,五官甚至是堪称阴柔的。那双粲金的瞳眸明澈如洗,还带着干干净净的少年气。哪怕是与自己肌肤相贴,也找不出半分媚气与风尘气,怎么看都觉得他最多不过二十出头。
  “方才我拥住你时,你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你是生气了么?是生气同出贵族的我,如此不知礼数自甘下贱?”鬼切说的坦然,纤长的睫毛在面上投落下一道浓丽的影:“但我从来没说过我出身贵族,那些都是道听途说的传言。”
  “我也没有你想的、或是外人所见那般高洁雍华,你以为我为何会选择岛原藏身?因为我本来就是岛原的妓子啊。”他一面说着一面抬起手腕,上面几道狰狞的伤痕,犹如夜叉或是猛鬼的獠牙:“很久之前,我刚被卖到岛原的时候,他们为了防止我们逃跑,砍掉了我同伴的右手,而我因为会用刀,手筋被挑断。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是卖身的。”
  源赖光瞳孔紧缩,似乎怎么也没想到如此强绝惊艳的刺客会有这样不堪的过去。他喉头滚了滚,一时之间却根本不知如何安慰。半晌之后,他才艰涩开口,问非所问。
  “……你今夜,为何不杀我?”
  “因为你并不在我今日的任务名单之上。”鬼切歪着头想了想,又补充道:“自从做了太夫,我就很久没有听过别人说喜欢我了……我不是个合格的杀手也不是个合格的太夫,既怕冷又怕孤独,教我刀术的老师曾说过,我这点贪心迟早会害死自己。”
  他说罢起身,似乎意识到自己今夜的话有些过多了。水珠顺着他的面颊滑下,眼角那一点泪痣无端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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