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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雪椿 / chapter6:薤露

chapter6:薤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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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台多悲风,朝日照北林。之子在万里,江湖迥且深。”
  “方舟安可极,离思故难任。孤雁飞南游,过庭长哀吟。”
  “翘思慕远人,愿欲托遗音。形影忽不见,翩翩伤我心。”*
  牛车辘辘的碾过岛原外的石板路,优哉游哉的穿街过巷。时近人定,原本繁华喧嚣的城市已静若落针可闻。今夜不是个好天气,再加之今日凶案频出,故而寻常百姓人家早已关门闭户。墙边门椽上的油灯被低回的夜风吹得飘摇,火把发出噼啪的燃烧爆裂与早蝉的鸣叫声本该成为寂夜之中唯一的声响,然牛车里却传来走调的吟诵声,男人拖长了调子,歪歪曲曲的尾音似带着醺然的醉意。
  “这是首怀亲念友的汉诗。藤堂,你是在想你的夫人么?”坐在车辕上的源赖光似是低声笑了笑。他低着头蜷着身子将佩刀搂在怀中,曝起的暖色火花明灭在他有些沉郁的眼底,令他垂落在怀中佩刀的目光多了几分与情人相对的柔和。
  “不仅想她,还想我们的两个孩子……她又怀孕了,可这次上京来的突然,本来我想在她生完第三个孩子之后再上京的。”藤堂有些怅惘,声色沉闷窒涩却又甜蜜。
  “她一直都很理解我,知道我是来接替死去的清正,还对我说:‘我知晓京都变成了绞杀的地狱,可你是要背负着去结束这场噩梦、去做为将军分忧的大事的男人。我不会留你下来陪我,但如果你死在了京都,我定会上京替你收尸。’……她真是个好女人,好到我跟她结婚之后再没去过风尘之地,娶了她之后我才发现,男人所有的眠花宿柳都是出于本能的盲目追寻。男人最想要的就是一个可以包容他软弱与不堪的依靠,最想要的就是一个让他生根的家……家就是人的根,无根之人好似浮萍飞蓬。”
  他说着长长一叹:“我很想念她的怀抱,温柔的像是母亲。我躺在她怀里,觉得像是刀归了鞘一般安心……就好像即便我已无路可退,最后还能回到她的怀抱,那是我的容身之所。”
  空气忽然潮湿起来,迎面而来的风中裹杂了几点零星的水滴。源赖光沉默的听着藤堂酒后的自说自话,半晌才道:“藤堂大人,你真不适合来京都。”
  “既来之则安之。我妻子出身大家,常与我说‘愿得展功勤,输力于明君’*,她明白且理解男人心中的抱负。”藤堂笑了笑,却是话锋一转:“赖光,我记得你好像也有弟妹吧?听说他们年纪都还小,你又当爹又当娘的照顾他们,也真是难为你了。”
  源赖光闻及此言,握刀的指节忽然泛起森然的白。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出言道:“也不算太累,自我上京之后,松平大人便托人帮我照料博雅与神乐。”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我还说如果没人照应,等我在京都稳定下来给内子去家书时让她帮忙照看几分……在京都,咱们都是会津藩来的异客,更得团结才是啊。”藤堂说着又是一笑:“其实今夜你没必要护送我回去,我这十几个人……”
  他说着一顿,原是被源赖光忽然没头没脑的问句打断了:“藤堂大人,您觉得这个时代变了么?”
  “时代?”藤堂不明所以,可还没等他出言追问,便又听得源赖光接着问道:“大人,您觉得,仅凭手中刀剑,可以改变或守护这个时代么?或许在时代的浪潮面前,只有所有的对立不过只是顺流者与逆流者的分别吧?当浪潮逼近眼前时,无论顺流与逆流,都无从可避、无处可逃。”
  几声噼啪声打在车棚之上,迸出清脆的鸣响——豆大的雨点随着源赖光话语的结束瓢泼而下。蝉的哀鸣,同行武士的抱怨,火把熄灭的声音……整个世界在陷入沉郁的黑暗前忽然变得嘈杂起来,像是什么盛大演出前喧嚣的前奏。藤堂张了张嘴,不知源赖光何出此问。他想了想,终是道:“无法决定生与死,无法决定身处何时何地,也无法预见自己会遇见什么人……这大抵就是生而为人的宿命吧?”
  “那你信命吗?”源赖光又问,可这次他没有得到答复,因为牛车里的藤堂猛地抽了抽鼻子。
  “赖光,你有闻见什么香味么?”藤堂的语气忽然凝重起来,他忽的紧张起来。车外的风雨将路旁的垂柳吹得哗啦作响,像是抽噎又像是哀嚎:“……这个季节,会有白梅香么?难道是花开错季候了?”
  藤堂低声喃喃,可下一刻所有的人声嘈杂都于霎时停息。牛车停了下来,车外的武士缓缓拔刀出鞘,巷旁的人家门上悬挂的风铃叮叮当当响的像是在发疯。
  “是见回组的藤堂大人么?”男人清冷而又锐利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他的声音带着隐隐气喘,像是长途奔袭的旅人又像是猎食的猛兽找到猎物时癫狂的狂喜。他吐息沉重,好似带着狂刀出鞘时兴奋的铮鸣。
  牛车的门动了动,源赖光无声的从车辕上跳下滑去了车后的黑暗之中蛰伏。藤堂握紧佩刀推开了门,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方才酒宴之上那华艳又清寂的太夫与源赖光的计划,不由心下一颤……
  若他真是龙胆……若他真是龙胆……可那样一个纤瘦的美人,是如何斩杀十余名新选组的刀客的呢?若他真是龙胆,这里离小见世有近小半个时辰的脚程,他怎么来的?
  如果他真是龙胆,那自己这十几人……真的可以制服于他么?不知为何,在绝对的优势下,藤堂忽的没了信心。他挑帘相望,只见暴雨倾盆雨幕如织,巷道的尽头,男人白衣华服披头散发,汗水与雨水顺着他的头发他的面颊如小溪般流过他素白而纤长的脖颈。
  藤堂知晓他是怎么来的了,他定是一路奔袭而来,男人身上热汗蒸腾,在骤降气温的雨幕中,他周身的热意好似蒸发出一层淡淡的水烟。
  男人抬眼,粲金色的眼中依旧是那般泷濛,眉目清寂又华艳。脚步声声逼近被武士层层包围的牛车,可每个人都觉着自己像是一只被猛虎锁定的无力牲畜……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像是宿命。
  刀剑的清铮鸣响于雨夜之中,巷道两侧的白墙青瓦上探出了盛开的雪椿,艳红的落花断了一地,白衣的男人忽然动了——
  他大踏步上前,花朵顷刻间被踩的稀碎。刺耳的刀鸣以斩月劈风之势划破喧嚣雨夜,快的像是空中一刹而过的闪电。站在最前方的武士尖锐而短促的惨叫湮灭在破光而至的闷雷声中。这时武士们才看清,这位绝艳的刺客身侧佩着三把无鞘的长刀。
  一般来说,刀意为二:刃为进攻,鞘为防守。拔刀一瞬,鞘防刀攻,讲究后发先至。可这位凶名响彻京都的刺客却为了更快的出刀,甚至不屑于配鞘。
  他要抢占绝对的进攻先机,他只要自己的刀快、再快一点!他根本没想过防守!只要斩杀,他只要在对方拔刀之前杀掉对方!
  血花飞溅在他清隽的眉宇上,衬的他残妆半褪的眉眼浓丽至艳烈。他再度拔刀,刀势冷厉凶猛,空气在这一瞬似乎变得极为粘稠。刀光雪亮,暴雨狂落,气压被压缩产生凄厉的尖啸……藤堂睁大了眼,他此生从未见过这么快的刀,快到肉眼近乎无法识别,快到刀刃撕裂血肉斩断骨头平滑流畅仿如裁开丝绸。
  挡在藤堂牛车前的三名武士被第二刀拦腰而斩。顷刻之间,藤堂的随从亲信便死了三分之一,血腥味尚未弥散开来,白梅香浓烈如酒。所有人死死的盯着那不断迫近的、通身尽笼凶戾肃杀之意的白衣男人——他不仅是绝艳的美人,更是超凡绝世的艳鬼。他的凶艳如盛开在生死之间的花,人们会惊惧惊恐却掩不住内心深处无法克制的惊艳。
  “走!快走!一定要让大人逃出去!”终于有武士反应过来了,可他们根本没想去反击而只是想赶紧从这无间炼狱中逃走……藤堂被护在武士中间,他们挤在狭小的巷道中仿佛是海中见到掠食者而聚集的鱼群。
  鬼切眼眸低垂,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溃逃而放弃自己的进攻。他的华服已然散落欲坠不坠,雪白的中衣因为汗水死死的黏附在他孤峭劲瘦的身躯上——他身上没有一寸多余的线条,躯体的每一处都覆裹着精炼至极的肌肉,完美如同千锤百炼所铸就的传世名刀……他是如刀一般的美人,本身即为锋无匹敌的绝世之刃。
  第五个、第六个、第七个……每一次吐息就对应着一个武士的倒下。刀一般的美人踏血而行踏花拔剑,节奏好似踩着无声的鼓点。这是一场真正的刀舞,一场癫狂绝戾的杀戮之舞。他只身劈开了藤堂的层层护卫,可是藤堂的牛车入巷不久,故而离大道并不算远,只要他们跑到大道之上,那就算安全……大路之上,灯光暖黄,藤堂身后还有最后三名贴身侍从。而他距离大路还有五步。
  但风啸刀鸣中,似乎有谁极轻的笑了声——藤堂忽然觉着后脊一凉,彻骨的杀意如附骨之疽一般令他全身发麻。他下意识回头一看……他只见有血花飞溅在那白衣的艳鬼的眉梢上,更显得他眉鲜而怒。而后只听得一声裂啸,自己便眼前一黑倒在了巷子里彻底没了知觉。
  所有武士都惊的停在了原地。那个刺客,竟然将自己的刀飞掷而出。于十五步之外,直接穿过了藤堂的眉心将他钉死在巷口。
  但是他身上还有三把刀。
  又一次拔刀,剩下三名随从的喉咙被割开,连带着巷子内的白墙跟他都被染得鲜红。
  鬼切缓缓走到藤堂的尸体面前拔出自己的刀。他站在巷口回身而望,忽的开口,声色清冷微哑,如刀出鞘。
  “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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