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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白术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说:“我只与天宗府交手一次,这是个极其残戾的门派,如何会有赵家的人。”
姜氏女早料到她会替赵家掩盖,并不多加追问,脸上挂着深深的笑:“噢,赵大小姐这么说了,看来果真天宗府里没有你赵家人。看来是我太高看了赵家的手艺,以为是天下独一门的绝活,如今看来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江湖人更胜一代。我等老江湖愈发不中用了。”
赵白术仍不敢相信李显带回的竟然是死人墓十三门派之一的姜氏掌门,接触的这些日子虽能知他人脉通广,结交许多武林高手人物,但这姜氏是何等乖张角色竟也可被他收入门下。李显夺位之心不仅蓄谋已久,更密布慎思不知多少载。为今她一记挂容锦安危,二担心姜氏女走漏她仍活着的消息。不管是赵白术还是什么赵家大小姐,早都在那日坠崖时已经死了。
“前辈,江湖之中必已传开赵白术死讯,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今日和你交谈的不过只是一个寻常普通人。”赵白术道。
“呵呵,我门中人最最擅长的就是四个字——守口如瓶。”她说得抑扬顿挫,字字铿锵有力,继而又道:“若不是这样,四殿下怎么敢带我来见你这个活宝贝。名字姓氏仅仅是个代号,你可以叫赵白术,我也可以叫赵白术,谁都可以叫赵白术,天下姓赵的又何止赵家堡一户人。所以你不必太过于介怀赵家小姐的称呼,口上喊着顺些而已。便如我,自打出生没有姓名,江湖人称我为“姜氏”。”
这样的话从一个传言只认金银,美若天仙又毒如蛇蝎的姜氏掌门口中道出,实在让人疑惑,感觉万不真切。但她说得又是这样有理有据。一下把赵白术的心伤结好的新痂活活撕开了,赵白术逃的是赵家身份,逃的是赵家,她一眼就能看穿,只不说破。
李显尽东家之仪,两人几句谈话告一段落后,邀她二位上歇脚亭中坐。亭子里已经让家中下人打扫准备了,亭子中生有三个熊旺的火炉,石椅上积的飘雪尽数被掸去,换上了羊毛做成的小垫,坐着不感寒凉且温暖舒适。亭子四周挂上隔挡风雪的草帘,桌上几碟果脯配一壶正温热的酒。天地小雪之间,他三人上亭里坐着,外头站着两个厚衣的精壮汉子,负责给亭中热酒添柴。
酒过几杯,身体渐渐都暖起来了。从李姜二人话语间隐约可以猜测出赵家如今权倾朝野之势,赵云邰不仅没有听从养父的吩咐,他还是带着赵家堡卷入这场皇位争斗之中。他赢了,他的棋局没人能懂,高深莫测。
突然来了个婢女急报,说是温蘅腹痛额上出了许多汗。李显一听再没有煮酒闲论之心,只有与温蘅有关的事他才会惊然失色吧,否则谁能有机会看到那张冷峻的脸有这样生活的表情。李显急匆匆跟着婢女往温蘅住所方向前去,大声呵令亭外家扑找大夫。
待他走后,天地仍不急不慢飘着雪,亭子中只剩赵白术与姜氏女两人。姜氏女对李显安排的酒大为赞赏,自斟自饮了大半壶,有好酒可惜无酒友,赵白术一个棍子打不出几句话,她觉得闷坏了。但能和一个江湖中人尽皆知的“死人”在一亭中饮酒,真是别致有趣。
“赵大小姐,令兄可谓当世曹贼啊,我只想不明白他那样聪明的人何不就将这江山易姓,劳心劳力一番,挟天子以令诸侯有什么乐趣呢?武林盟主他不做,皇帝他也不做,他难道喜欢玩提线木偶的游戏吗?”
赵白术抬眸望着她,这一眼自不察觉到底风情无限,无意一举一动天地万物失色,姜氏女心想难怪能从她手里夺去这武林第一美人的称号。又深感惋惜,可惜自己之前没有见过赵白术,如果见过她本人,自己在为那陌生女子换脸时候一定可以做得更加惟妙惟肖几分。自己一生追求极致完美,倒是这笔生意留下了不少遗憾。
“前辈,这些问题我也想不明白。”
姜氏女轻哼一声,笑道:“你这等聪明人一味装糊涂真真可惜了,我与你赵家算是深有渊源,他人不知晓我却清楚,若问天下谁能治得了赵云邰此等莫测野心,唯独赵大小姐你。赵盟主本可以不教你武功,让你乖乖做一个绝代皮囊的武林第一美人,可他偏偏教你那么多,你对于赵盟主而言用途可不小。”
“前辈,赵白术已死,赵家的人与事只和她有关,我只是一个平凡人。”赵白术望着澄白无色的杯中酒,倒映着她一双柔中带狠的眉目。
“你的心很苦,我懂。毕竟你我都是这第一美人,长得好看有什么好处?倒不如长得丑一点,男子若说爱你便是真正爱你,无需猜,无需想他隔着肚皮的心里藏着怎样的脏事。长得好的,天下那么多男人个个说爱你,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辨别得辛苦异常。”姜氏女这一席话说罢倒出的酒已经冷了,不再冒着热气,但她毫不在意一饮而尽。一杯冷酒似乎比热酒更催人肠,她双眼竟涌上一点泪光,用那沙哑如男子一般的口音接着说:“我正是分不清男人嘴里的真话假话,听信了一回,就一回。他说他喜欢我的声音,比鹂莺更为婉转,于是我亲手毁了我的嗓音。情道对天下女子都一样狠心,管你貌若天仙还是丑胜无盐,天下男子无不负心。什么第一美人,不过是他们眼里一件争夺来占有之的炫耀之物罢了。你既说世上没有赵白术,那你总该为自己起个名字。我真是想收你为徒,你做我姜氏门徒不比什么赵大小姐差,起码你有自由。可惜你身上有赵家的功夫,赵家功夫和我门武功相克,我更不可能收身有赵家功夫的人做徒弟。”
这酒温和,姜氏女这等人物几杯怎么会醉,但如不是醉,怎么把这样的私话掏出来和自己说了。赵白术看向初次相见的姜氏女也饮下面前的冷酒,酒的确不烈,一点不辣喉,温柔无比如一把软刃。
“好无趣好有趣的人世间呐。你说,四殿下还会回来吗?”姜氏女问道。
一眼望去,雪已覆住大半李显急匆匆走掉时踩下的脚印,赵白术摇头。她来的时间不长,可李显对发妻爱之深切任是瞎子也能感受到。
“他的确不会回来。世上的女子一样样,你当他妻子火急火燎差个小毛丫头说自己肚子疼干什么,不过是瞧瞧丈夫对她的真心,给她自己瞧,也给我们瞧。她这是在怕,怕你也怕我。”姜氏女嘴角眉眼均是一层不屑讥笑,这点女儿家小心思是她看腻的,玩旧的。
“前辈,夫人并不是小性女子,不至于如此。”
“哼,你懂什么?你不仅看不懂男人,还看不懂女人,脑子只用来看武功秘籍?真爱上了再宽宏大量的人皆会变得小肚鸡肠。我见过她一面,自己一脚踏进阎王殿里还一心用在小聪明。”姜氏女摊开半卷未完的画图,必出自李显之手,画的自然是他夫人温蘅。
姜氏女自笑自语:“古今第一痴情种。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这么痴情的男子。若我早生十几年,有那温女什么事。不过我有过一遭,这辈子累尽,再没闲心。”
素萝前来,口中称道屋中饭菜备好。赵白术起身要离,步子才迈出两步,姜氏女灵步至前,一掌挡住她的去路,两人四目相对。两双天生美目,柔中带刚与凌厉光寒。
“不如你将通身赵家功夫自废去,入我姜氏门中,我教你青春永驻之术如何?”
“前辈好意我心领。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不贪恋这表象外在,风花雪月终会不再,青春永驻又有什么意思呢?何况我不愿再为人棋子,当作一方物件。”
“我的话你倒是听透。不过真好狂妄,你知道不知道天底下多少人想拜我为师!这金子掉在你脚边你居然不捡?不急不急,你我有师徒缘分,未到时候。只问你一句,霓生剑在你手中,用这样好剑剖人腹肚之事你做过没有?”
姜氏女问得赵白术糊涂,但除却素萝与赵家人,她如何知道霓生剑在自己身边的?赵白术还未回答,姜氏女哈哈大笑,让她不必回答,说不久后她自然会懂,那时候再拜山门不迟,又留一句“霓生剑主必为我徒”的话。
霓生剑主?眼看这指的正是赵白术自己。姜氏女先一步起帘离去,与素萝擦肩而过她亦留下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绝美的身影在漫天飞雪里缓缓走着,远看真像名家名画,群玉山头,瑶台月下才可能一见。
为何姜氏女会和李显结盟,要助他一臂之力?赵白术自问自己为何会与李显结盟之后心中疑问自然了然于胸。以此大势,总有一天李显会登上帝位,姜氏女和自己一样,皆有所求而已。
“小姐,你说这漫天的雪要下几天呢?”素萝伸手接拦下飘的雪,递送赵白术面前问。
“不急,雪终会停的。”
她的话轻轻淡淡,像这落雪一样轻柔。雪若积多积大,便也不再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