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冯家母子

　　冯大娘托起赵白术，让她嵌入在自己怀里，一勺一勺舀粥汤往她嘴里喂。无奈赵白术昏迷不醒，是喝一半又吐一半的情况，冯大娘这边喂那边擦。
　　安置好赵白术，她闲不下来手痒要找活干自个，本来要去洗衣的，现在连盆带衣裳都在家贵娘那，洗衣暂时是洗不成了。冯大娘到厨房里收拾柴火堆，又劈了好几捆的柴垒好，这些活计对她来说是轻车熟路的轻松活。一早上午这里忙一点，那里忙一点地过了，就等着儿子冯生下田带回收割好的大白菜，腌一缸子咸菜等过冬。
　　快到饷午该做饭的点，家贵娘还没把盆给她送来，冯大娘老记挂着，坐在门前搓苞米棒子三不五时就要抬头看看。家贵娘难不成还在村口闲聊家常？那可也太能说了，不过她这老姐妹确实能说，要让她有地方说故事说书，铁定赚不老少银两。
　　“娘。”
　　冯大娘抬头看见儿子冯生回来了，他背着装满翠绿抱芯大白菜的箩筐，一手拿着镰刀，一手盆着满衣的盆。赶忙停下手里活，上去给儿子接东西。
　　“回来啦，这盆我放在家贵娘那呢，她不给我送来我打算你回来就去取的。”
　　“路上刚巧碰到邓姨，说这是咱们家的东西，让我顺道带回来给你。另告诉你一声她帮咱们都洗干净了，让你拿去晒晒就成。”
　　冯大娘接手衣盆见里头衣服已经是洗好的了，老姐妹还真挺靠谱，高兴地到晒衣架起的杆子前晒起衣裳来。冯生放好手里的镰刀及箩筐，先是换了双鞋，下田的鞋容易带泥，昨晚刚下过雨，菜地还是松松烂烂的，他一踩鞋就吃不少泥。
　　“娘，听说你救回个人？”冯生边清理着泡咸菜的大缸子一面问到。
　　“是啊，是个丫头，怪可怜见的。早晨我不是和你邓姨约好一道去洗衣裳吗，到溪边看见那丫头飘在水上，差点没把我俩吓死过去。都以为她死了，没想还有口气，不是常说救人一命什么来着，我就给她背回来咱们家里头。”冯大娘晒好衣服便去看她心心念念的大白菜，满箩筐一个个抱出来，长CD不错，看着别提多开心，心想今年的酸菜和咸菜一定好。
　　“娘，可是你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呢。万一她是个江洋大盗，朝廷钦犯怎么办？”冯生这边腌咸菜的缸子已经擦好，压腌菜的大石块也一并冲洗干净，和他娘一块处理新鲜的大白菜，摘去被虫咬的外头几片老叶子。
　　“你这孩子读几年书怎么读得越来越胆小了，她一个女娃娃能做哪门子江洋大盗朝钦犯？你替我把剩下的菜收拾好，拿盐抹匀乎了哦。锅里还有几个昨天蒸的馍，我做点面，咱们娘俩中午简单吃个对付对付了事。”冯大娘刚直起腰觉得酸酸疼疼，到底年纪大了才弯了一会腰酸背痛起来。也许是因为早晨背人回来也受不少罪，老腰有些不舒服，必须得直着锤上几把。
　　冯大娘手上锤着腰边看儿子冯生处理大白菜，忽然想起刘家闺女秀岚好几天没来她这里了。秀岚爹是教书先生，儿子冯生小时侯在她爹手下读过几年书。秀岚这丫头生得白白净净，眼睛小了点可是温柔贤惠，耳垂又大是个有福气的，所以在那些对冯生有意思的姑娘里头自己最满意的就属刘家的秀岚，怎么好些天都没见着来，平时天天来一遭的。
　　“阿生啊，娘想起个事儿，你得老实告诉我。秀岚得有四天没来咱们家了吧？以前是一天来一趟，一天来一趟的，没她陪我我怪闷得很，是不是你又跟人丫头说什么了，你不能瞎混账欺负人一女孩子家家。”
　　“没说什么。娘，男女应有别，秀岚她是姑娘家，落人口舌对她不好。”冯生明白自己娘对秀岚有多喜欢，秀岚对自己的心意他不是不懂，不过他心和神均不在儿女私情上，一心等着四年录考的时机到来，好上京畿考取功名，带他娘过上好日子。
　　“别跟娘打马虎眼，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先成家再立业哪里不好？你啊，一定跟人秀岚说了重话，她才不来我们这里了。女孩子的心是棉做的，受不来重话，你要说了什么没分寸的话，趁早给人道歉去晓得吗？”
　　冯大娘的语气重下许多，儿子冯生不敢多说只点头算作答应，她怕饿着孩子不多说，转身去厨房热馍做面，就留冯生一个人在外头。中午出大太阳了，三只花斑大猪甩着小卷尾巴睡醒后在大口大口吃粮；精神抖擞的一大窝鸡个个老老实实地，不瞎叫唤；磨一早上豆子的驴正歇下。炊烟袅袅升起，炝锅面的香气往外飘散，山野村庄一如既往地安静祥和。
　　等面做好，冯家母子俩舒舒服服吃上一顿饭后，忙上好一会总算是把酸菜腌上腌好，就等着积雪下寒的时节来到，和在冻冷的豆腐和猪肉里头炖锅热腾腾的好菜。
　　下午有空闲的时间，冯生是要看书的，儿子一看起书来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了，冯大娘只好在自己屋里做点外头接回来的针线活打发时间，另要给冯生纳俩新鞋打算。这个时候她尤其想念刘家的秀岚，秀岚手巧她愿意教她做针线活，俩人一块有说有笑的干活更有劲。
　　“这丫头啥时候能醒呢？”同屋的赵白术仍昏睡着，冯大娘替她盖好被子，饭后又确认了一回她的情况，瞧着还成的样子才算放心。至于吃食，赵白术喂一口吐两口的也不能吃下什么，冯大娘想着今晚再熬点粥，多搁点水，粥汤养人也养伤，再给她吃点。
　　“大嫂子！在家不在家？”
　　听见外头有人叫喊，冯大娘出院去看，原来是刘秀岚的娘来了。把人迎到屋里喝过热茶，俩妇人闲话家常起来。秀岚娘先问了手里的活做得如何、饭吃了没有、酸菜腌得咋样……绕几圈才问到真正点子上，她心里想问的当然是冯生。
　　“我家秀岚前几天回家之后躲着偷哭，饭也不怎么吃，水也不怎么喝，问她怎么了也不说。不过咱们当娘的能不知道吗，不用她说我明白着呢。嫂子，冯生在家吧？”
　　“在在在，屋里看书呢。你找他？我喊去。”冯大娘说完正要亮嗓子喊人时候被秀岚娘拦住了。
　　“我不找他啊，我们去你那屋里说话，免得打扰到娃娃读书。”
　　冯大娘听她这么一说，把到嗓子眼的话硬吞回肚子里，领着秀岚娘到自个屋子里坐。冯大娘是眼里有活的人，一到屋子里自然先捡起半落的阵线活继续做起来。秀岚娘一眼就看见躺在穿上的赵白术，近身瞧了好一会。
　　“这丫头是你早晨从溪边就回来的那个吧？”
　　“是啊，身上伤挺重，说话听不见，喂汤喝不下的，年纪轻轻受老大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可以开口说话。”
　　“脸蛋长得真是好……”
　　“可不！我给她收拾好才看到那会也发蒙，哪家姑娘竟然生得这么标致，瞧着更心疼她啊。”
　　秀岚娘暗自在心里直喊不好，秀岚是她和丈夫唯一的女儿，在她眼里从来都觉得自个女儿是村里最好看的，人人都跟她夸秀岚的好。但是秀岚那丫头模样随她爹，脾气性子也随她爹，犟得活活像一头牛，九个人拉未必能拉回头。为了一个冯生，饭不吃水不喝躺在床上抹眼泪，是认准认死非要嫁冯生不可，为娘看着有不心疼的吗？自己来冯生家里本来想问问冯生他娘的意思，看一眼冯生娘救回来的丫头真不是滋味，生得这样好看怕冯生的心和魂早被勾去，以后更容不下自家的秀岚。
　　“是怪可怜见得。”秀岚娘好多想法全部死藏在自个心窝里头，随口一句话应和冯大娘，坐回到小桌前帮她做针线活，见有纳了一半的男鞋顺手接着做下去。
　　“不懂她一身伤是怎么落下的，明要不醒我得去找个大夫给她看看。”冯大娘这手荷花早绣好，鱼身也绣一大半了，眼见就快完活，拿到秀岚娘面前给她看。
　　“你手艺好得很，我分下的活里头最喜欢你的，别人的瞧着总不如你的好。我家弟媳妇拿集市上卖，几回下来属你的最快被人挑走，你闲时候多做点，多存点钱好给冯生娶媳妇啊往后。”
　　“哈哈哈，你多给我点量，我真愿意做呢！这些钱就是打算着留给我家阿生娶媳妇使！”
　　“大嫂子，你跟我说心里话，你看上哪家丫头啦？”
　　秀岚娘好容易把话引到这，还有不问清楚的道理吗，要是冯生娘看准她家秀岚事情好办多了，秀岚也不用在床上哭得死去活来。
　　“我那孩子你别看他成日不太说话，心里主意想法多着，他又读那么多书，我一个字不懂还能懂他啊。”冯大娘是真心喜欢秀岚得紧，但当着秀岚娘的面她不好把话说死，儿子冯生似乎对秀岚没那层意思。
　　“嫂子，天下当娘的一样样的苦处。别的不说，我家秀岚这几天尽躲着哭，她哪里懂她一滴眼泪往外冒，我这当娘的心头就流一滴血！嫂子你跟我说句真心话，你咋看我们家秀岚？觉得我家丫头怎样？”秀岚娘这趟是带着女儿刘秀岚交代的任务来的，冯生的嘴撬不动撬不开，好歹从冯生娘那里知道一点半点。
　　“哎，秀岚为啥不来我这我纳闷好几天了，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家秀岚丫头。问我家阿生是不是哪里得罪她，那孩子也没和我说清楚。”
　　冯大娘一席话听得秀岚娘高兴得不得了，她深知冯生娘不是弄虚做假，嘴里胡编搪塞别人的人。找媳妇第一道坎子就是为娘的喜欢，闺女秀岚心里的病总算有颗有效的药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