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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喝了梅子酒琅嬛这会脸颊上红霞弥漫,倚着湖心亭廊子,垂长手臂,偏头枕着手臂吹风。两岸红灯一线,照得池水也泛着红光星点,有风时候轻轻晃着,看得人要犯困。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这一湖的荷花也要渐渐败了,慢慢落了花转剩荷梗残叶,再深秋一些湖水里如今能看见的都全被清理去,剩着池水等来年盛夏。今年的荷花经耐得了秋寒,现在湖面上还有几朵,并蒂而开,真好。
晚风轻拂,湖面荡起波澜来,倒映两岸鲜红河灯的水面更猛地荡起来,还有那一轮如此圆满的月。琅嬛抬头看天空,的确是一轮好圆好亮的月亮,才十四就已经这么圆,这么亮。出了宴台在这亭子里还是能听见里头唱戏作打的锣鼓声,离得不远声音也不大,就这么听来不觉得吵杂,反而能减少些安寂。
宝香看琅嬛似有酒醉休睡之态,问要回院歇下她又不肯答应,怕她吹风身上受凉,说到:“小姐,眼瞅要到亥时,夜里的风吹身上不太好,你又吃了酒,要在这散散酒意的话我先去取个衣裳来,披上才好些。”
琅嬛盯着湖面脑袋随着湖水一同轻晃,打了个哈欠回她:“别取什么衣裳了,你一来一回也要些时候,我们现在就在这安静呆一会吧。”
“这离咱们院是远了些,但是离二小姐院近啊。我去二小姐那问要一件披衣来,明日我再送回去,不费事的。这秋风最不能轻视,不留心吹多发颤起来迟了。”宝香说的话也在理,琅嬛自己在这亭里呆着确实也觉得有些冷,故不再拒。宝香脚快往赵以宁院内去了,想着向留守看院的丫头要借衣裳去。
宝香走后这里只剩下琅嬛一人,宴台的戏不知唱到谁人点的那出,只觉得比前头那段听着吵了。今晚的月实在是好,远看月下一横灰色瓦檐,长长漫漫,这就是孙明雪口里赵家堡的铜墙铁壁。围得严严实实,里头的热闹外头不知道,外头的热闹里头瞧不着。看着圆月并那被月光照得黄黄亮亮的云,这会是这个形态,一会又变了样遮了半月,再露出月影来,琅嬛竟突然感伤起来。静过生悲,才微微有些酸楚的意思,忽见着远处的瓦檐上好像有个人影,那人躺卧在檐上,翘着腿怡然自得,后衬着那轮明月活像正剑阁里藏着的好画。琅嬛觉得是自己酒醉眼花,不以为意揉揉眼睛再看,入眼的是一样的景象。她的酒和困都醒了大半,撑起身伸长脖子看,的的确确瓦檐上躺着一个人。
“谁在那?”她朝那人的方向喊了句话,可等了几下没得到回应,琅嬛又提满一口气,再次大声喊去:“喂!问你呢!房檐上躺的!”
对方仍没动劲也不回话,琅嬛起身正要走,见那檐上之人也站了起来。高处风寒一时那人在黑夜明月之下衣袂飘然,天赐风流,双脚一蹬凌风向前,一落一起轻盈无比,好漂亮利落的轻功,一步步轻踏湖水朝亭里来。琅嬛酒入喉肚借着酒发上头才不惧怕,何况这人的轻功这样好,她更加想要知道是谁。
等那人潇飒逼近,听见落地声的同时,琅嬛察觉脖上一冷,不好,她被人点了穴道,已经动不了身。酒因这缘故也褪全,自己在家中来往也有家仆因此也不那么惊慌。借灯光她看清了来人的样貌,只觉得似曾相识,不需仔细回想,是他没错了!这样的样貌她未曾见过第二个!
“俞月亭!”
听到琅嬛喊出他的名字,俞月亭笑道:“没想到赵小姐你还记得在下,荣幸荣幸。”
这小贼竟敢只身潜入赵家堡!琅嬛想起他在客栈刁难戏弄及偷盗走自家宝贝金蝉穿云甲一事窝火极了,自己又被他点住穴道不能动弹,狠狠瞪着他:“做贼还敢这么明目张胆?你还是一派掌门,简直荒谬。喂,臭贼,快把我家的金蝉穿云甲还来!否则……!”
俞月亭故作惊讶,捂嘴问她:“否则?否则怎样?”
“否则……否则……让你有来无回!!!让你的小命就交代在这!”琅嬛提高了嗓门意要吓他,俞月亭哪会受这的吓,背过她偷笑,一副转过身害怕紧张的样子地说:“别别别,这太吓人,我想回家,我要找我娘。哈哈哈。”
琅嬛气透他这赖皮样子,道:“今日是我家大宴的日子,你知道不知道前头不远宴台里都坐着哪些门派的哪些人物,要拿你太过轻易。快把我的穴道解开,把我家的东西还来!”
俞月亭眨眼笑道:“机关重重赵家堡也不是传闻里那么可怕嘛,你看我进出几次也都没发现,简直好比入无人之地。还有你说的那群人,都什么玩意儿啊?本大爷可不把废渣放眼里。恐怕连你大哥也未必能容易抓到我哟。”说到这里,俞月亭耳聪听声,有人正往亭这来,料是琅嬛的丫鬟。为免多麻烦,他快手点上琅嬛哑穴,一把将她揽入自己怀里,飞身出了湖心小亭,左右视看一番,落在亭顶。
宝香捧着从赵以宁院里取来的衣裳走近小亭的曲折步道,但见亭中无人。为了确认又走到亭里去看,喊了几声小姐,都没见到人。想是小姐回到宴台去了可能,所以走出亭子往宴台那边走去。
琅嬛在亭顶躺着不能说话不能动弹,被俞月亭这一搂脸上更红了,好在有酒气掩盖,但是听见宝香喊她急要发出点动劲好让察觉,当然是她妄想,她哪里还能动能说,只能看着宝香一步步走远了。俞月亭脚抵亭角飞檐,悠然躺着,撑身看宝香走远嘴里还哼起歌来,完全不管琅嬛凶狠的眼神。
哼过两首小曲儿才开口说话:“我还以为赵家人个个多厉害,你好歹也是赵天忍的女儿,为什么连冲脉断定都不会?白给我定住这么久,我还以为能见识见识你的本事。”说罢伸手一下解开了琅嬛的哑穴。琅嬛喉头随着疼,知道自己能说话了张开骂了他好几句,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反让俞月亭乐不可支笑起来。
“别再喊我小贼,你说的穿裤还是穿衣甲,哪来的破铜烂铁本大爷才懒得偷。劝你大哥少把屎盆子往我俞月亭的头上扣,这笔账等我玩够了再跟他算。他的算盘打得好,我俞月亭也不是傻子。”俞月亭舒舒一身懒骨,解去琅嬛的定神穴,怕她纠缠,快快施门上轻功绝学,快步一跃,身轻如燕似踏流星,姿态翩翩踏水几跃,乘风而去,再没了踪影。留在亭顶的琅嬛,想着他刚说的话。
这俞月亭说自己没偷金蝉穿云甲是大哥冤枉了他,按理说她从来都很是相信大哥为人,再说着俞月亭和自己不过见过两次算上今夜,自己怎么反听信他的话更多些。一个什么都能偷到的人亲口不屑穿云甲怎么又会去偷?大哥这阵子做出太多反常行事,琅嬛不明白。从小她爹总对她说聪明人的脑袋和她一般人的脑袋是不一样的,那像大哥这样的聪明人脑袋到底在想什么?
好在她还有些三脚猫的功夫,下这亭顶不算难事,琅嬛跳下亭顶后便在回自己院子的必经路上等宝香。宝香去到宴台那没看到自己一定会按路返还由这经过,果然,没等多久宝香就来了。两人说道几句,琅嬛没将刚才发生的事说给她知道,只说自己走开散散步。宝香替她披好衣裳又去叫来竹轿,乘夜风正好,明月星亮,琅嬛一路安安稳稳地回到了自己的院里。
那晚孙明雪宴后回来,琅嬛因为俞月亭的话耿耿怀内,也忘了问她之前还那么在意的天音台之事。孙明雪今天一天算是彻底见识了赵家大公子赵云邰的本事功夫,天音台上论剑比武傲视群雄不说,武功完全不输人下,且为人说话大有仁厚,加上那张俊俏的脸,她已经太满意她爹的主张,除了赵云邰她心想这世上再没有可想可嫁的了,见了这样的赵云邰,她还能看上其他的谁?可是自己明天就要跟爹回去,正想法子怎么跟她爹说在赵家堡多留几天。两人又各怀心事,一夜想着自己的心事没多话。
十五后即十六赵白术就要出嫁,赵家宴后大半家仆已经疲惫,因此赵以宁施恩十五大发赏银,家中中秋小做即可,不需要以前那样祭拜,删繁就简着来了。十五也就在宴后送客、方赵两家最后确认一趟十六出阁大小事宜里简单过了。宴客都送得差不多了,只留代盟主杨三进与玉剑山庄等人。杨三进执意要让盟主之位于赵云邰,赵云邰推辞数次他老人家非不依下,说要待在赵家直到云邰肯应为止。金蝉穿云甲宴上那日出现,震惊四座,一等一的宝物原都想赵家定不能外给,赵云邰又力挫群雄,没了第一哪来的赠由,却不想他将这宝甲赠给了仅次他万宗门掌门之子沈鹭清。万宗门得此宝贝,全门欢喜。若不是杨三进阻扰,这武林盟主之位本也是沈鹭清的。
至于玉剑山庄怎么留下了,自然因为孙明雪。她是没有女孩子家扭捏的心态,隔天和她爹全盘托出了心里话,老庄主一听就差没喜极而泣,本都打点收拾好要走的,马上让人把装车的行李卸下。说自己女儿舍不得赵三小姐,两人还想多玩几日,顺道也好一睹赵方两家的婚宴沾些喜气,拿定主意赵白术出嫁之后再启程回玉剑山庄。赵以宁知道了自然没有赶客的道理,玉剑山庄众人可不就轻松留下。
到十六这日,门外点响放炮三遍,一车陪嫁先行,由赵家镖车、镖师同五十精卫送出,在前开路。赵白术在院里已经换上了一身鲜红嫁衣,红金相衬,美艳不可方物。喜娘梳好头,赵家老祖母赵林氏替她戴上子孙满堂簪,佳偶天成镯,喜娘说了几句吉利话赢得满堂彩,一切算是成了。琅嬛本不想来但孙明雪兴致高要来看,她硬着头皮一起来了,瞧着热闹喜气她半点也不高兴。大姐赵白术就要远嫁出门,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还见到嫁给杨进的容锦梳改了女儿头换上了妇发,她瞧见容锦当然就想到杨进,两重失落叠成一重。
赵白术提出自己出门过关前去幽州前的一断路要容锦相陪,所以眼下素萝不见人影,就容锦陪前捧物忙碌。她俩主仆自此也要别了,到关前的路大约要走上十日,只多着十日光阴。轿到关口也要换上车马,再行近一月才能到幽州。等到关口那,与走在后的第三批人马一汇合,容锦就在那与素萝换上,她随部分送亲精卫回堡,素萝接上共赵白术前往幽州。容锦眼里带泪,满是不舍。
都已准备齐全,炮声烛花开响,赵白术披上盖头进了轿内,随百精卫,方家几十护行,连带吹鼓打锣立牌开路的,乌泱泱一大批人。赵家堡出外几步的街道早挤满了看热闹的,瞧着不知道的以为小老百姓涌看皇帝巡游,就算被这满眼的炮仗飞弹几下也不怕,全是喜欢热闹劲的。
就在这震耳欲聋的炮仗声中,迷眼下泪的白烟雾里,一大队人离了赵家堡,缓缓往前走去……
眺望高台上站着赵云邰与方益两个,琅嬛与孙明雪见他俩在上头站着,不再往前,两人就只在拐角那偷望。看着大姐的轿子渐渐走远,琅嬛无声泪下贴在孙明雪背后不敢再看。炮仗起的烟雾实在太呛,高台上也弥漫着不少。赵云邰能闻到这炮仗的味道,可是他看不到。许多声音交错在他耳朵里,他听得清楚,只再没有赵白术的声音。
素萝问知赵云邰下落,按着赵白术的话捧着剑来找他。到方益那转要递上,还把赵白术说的话转告了赵云邰。这剑她拿着浪费了,还给他才是最好的。
素萝交剑后心安走了,剑是方益捧接着。赵云邰什么话也没有,人却直了,在风里烟雾里站着。台阁之下的热闹声慢慢小了,到恢复了日常的安静,除了小贩叫卖,行人走动再没有别的声音。赵云邰寻常咳了几下,紧接着“扑哧”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方益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惊呼少爷,一手立剑上前一手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