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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年的第一次御前会议上,皇帝引用了《问道诗》作为对大明重臣的开场白,这有皇帝喜欢修道地原因,但更重要的是皇帝认为万事万物都是有道的,都有其自身地运行轨道或轨迹。也就是说天下一切事物和非事物往往都遵循某种规律,而只要掌握了这种规律,那不但能永恒永生且能认知任何事物地原由。
当然,皇帝也决不会在此时此地和他的重臣们讨论永恒永生地问题,而是寻找大明的道,寻求解决大明问题的道。只要道还在,那么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小阁老也有他自己的道。他的道就是要解决掉那些敢与他为敌的人,没有敌人就能永生永恒,这就是小阁老的道。
因此,当皇帝亲切地教导他后,他仍不肯罢休地说道:“回皇上,高拱和张居正刚才的言论和腊月二十九日周云逸的言论如出一辙,叫臣等不得不怀疑。”
“如出一辙也没什么不好。”举座皆震惊于皇帝的论断。要知道这话如是大明任何一个人说出口的,那就意味着他到了死日。可这话是皇帝自己说的,那又该如何呢?人人都屏住了呼吸,聆听皇帝之道。
那这真的是皇帝的心里话吗?绝对不是。相反,如出一辙不是没什么不好的,而是相当地不好的,是大大地不好的,但正是因为这不好的份量太大,才让皇帝说出了没什么不好的话。当问题太大的时候,然想用简单粗暴地解决方案那肯定是不行的。周云逸说出那样的言论,那就用他生命的消失来解决,因那只是个人行为。而高拱和张居正说出同样地言论,那问题就大大的升级了,这成了政治上地较量,是公开地宣战。如不能够稳妥地进行处理,不但解决不了问题,且会让问题往更恶劣地方向上发展。
皇帝没有办法,他只能先让步。这才说出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论断。只要能先把局面稳定下来,一切问题都可慢慢解决。这就是皇帝之道。
皇帝显然是不太愿意在和小阁老纠结不清了。你不懂就不懂吧,回家问你爹去,我可时间有限,不能再陪你玩下去了。
当问题太大,那就得要先解决问题,面子就得要往后放放。
因此,皇帝转而对重臣们说道:“周云逸被打死的事,朕现在想起来也有些惋惜。他也没有私念,只是他的话干扰了朝政。朕本着教育惩戒的意思,也就叫打他二十廷杖,没想到就……吕芳。”
话到此,皇帝望上了吕芳。
吕芳连忙回道:“奴才在。”
皇帝冰冷地口气说道:“东厂的人你也该管管了。查一下,腊月二十九打死周云逸是谁掌的刑。”
吕芳很配合地展露出应有的惶恐,立即低声答道:“是。奴才下去就查。”
嘉靖随即轻柔地说道:“听说周云逸家里有一大堆孩子,老母也还在。要安抚,拨点银子,从大内拿。”
吕芳立刻应声回道:“是,奴才下去就办。”
虽嘉靖和吕芳经常在大明重臣面前表演双簧,但这段双簧却表演地差强人意。在场的人哪怕再愚蠢,但也都是在这行吃了多年饭的人,对各种规则都了然于心,不管这规则来自于明或暗,来自于公或来自于潜。
没皇帝的授意东厂的人也不敢下死手,没吕芳的认可,也不是随随便便某个人就可去掌刑的。但这段双簧真正的用意就是很确地告知重臣们,周云逸的事过去了,虽他该死,因他干扰了皇帝的工作节奏。但皇帝还是认同他是出自于公心,因此给予了适当的安抚且皇帝自己还出了慰问金。
皇帝出牌地顺序很明确。
第一步就是先把周云逸的问题给定了性。认可了周云逸是忠臣,只是防碍了朝廷的工作节奏。之所以出现了悲剧,那只是误杀,是手下人办事不利造成的。
这样,这张牌打下来,就很明确地告知两党,问题并不大,都还在可控范围内,远远未到生死一线之地步,让大家紧绷的神经能稍缓和下来,双方地矛盾也能稍缓解一些,剑拔弩张地气氛也就能稍缓冲一些。
然后第二张牌就打给了小阁老。你小阁老不是不肯罢休吗?不是非要动手吗?听完我说的话,如仍还想动,那才叫厉害。
皇帝似笑非笑地对小阁老说道:“严世蕃。刚才听高拱说你昨天娶了第九房太太……”
皇帝在如此重要的时候对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真把小阁老给吓着了。赶紧跪下低头回道:“臣回去之后就把几房小妻送回娘家。”
皇帝看着小阁老服软地表情,心想我还冶不了你,你再张狂一下让我瞧瞧。小样的,驴啊?不抽你一鞭,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千万不要以为我什么事都不知,有些事我不计较不是你的忽悠能力强,而是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
刚才因周云逸被打死受到皇帝公开批评地司礼监的几位太监也顺气了,都频频点头,满脸地表情都是:得瑟呀,有本事就继续得瑟呀。
皇帝狡黠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好汉才娶九妻嘛,送回去了人家怎么办?还是留下,只要多把心思用在朝廷的事上就好。”
皇帝此语一出,把高拱搞的一愣。心想,这算啥事呢?还有这样地解释?我读了那么多的书,怎不知道呢?难道说我娶一个老婆的人,就非好汉了?
小阁老倒是听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很清楚,你再对周云逸的事盯着不放,那我就盯着你的事。如在执迷不悟地,不看何时何地仍想搞掉政敌,那我就先搞掉你,还是把精力多用于自己的工作吧。因此,小阁老万分委屈且十分泄气地低声回道:“是。”
皇帝的二张牌打完,不但处理了周云逸事件,也打压了小阁老的战斗精神。不管是政见有多不合或有多大矛盾多深地仇恨,都不是今天开会的主要内容,都别在我面前扯淡。干好自己的工作那才是你们的本份。
因此,皇帝继续乱石铺街地总结道:“好呀,该吵还得要吵啊。”直截了当地把他的重臣们刚刚一段互杀对方之心定义为小孩子吵架,是不成体统地,是不谋大事之举,是小孩子的道。
当一切地铺垫工作顺利达成后,皇帝正式进入本次会议地主题,询问严嵩道:“阁老。你是首揆,内阁的当家人,有什么打算?”
皇帝的意思很清晰。虽王朝有各种各样地问题存在,但他依旧认可严嵩的工作和权威,并不以出了周云逸事件而改变看法。但认可归认可,他还是希望严嵩能拿出具体性的方案,使大明能顺利地走出困境。
这对严阁老来说,很重要。因为这对皇帝来说,则更重要。是英雄是好汉,都不是靠嘴说的,而是靠干出来的。谁有能力为大明解决问题,那才是英雄好汉,那才是真正的忠臣。
“当家无非是开源节流两途。”严嵩十分认真地回道:“比方说去年,哪一笔的开支都是正当的,可非要用这么多吗?张居正刚才说得对,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比方工部为宫里修殿宇,为什么不在云贵取木材,非要通过海面那么远从南洋运木材来?是因为云贵山里的木材运不出来。记得嘉靖三十六年朝廷就议过,叫云贵修路,既便于官府管理山里的土司,也便于山里的山民把山货运下来。这件事当时若是落实了,去年宫里多化的三百多万木料钱就能省下来。”
看来,严嵩来开会前是做足了充分地准备的,把任何细节都想得很清楚,也把事情进入任何一方向,都做好了应对。这一点让皇帝甚感满意,虽然严嵩说的话并不务实。
小阁老让皇帝一压后,一直不再敢轻易地开口。但这次倒接地很快,直言这件事是工部的责任,是他的责任。看来,这也是来之前在家演练过的。此举倒不是小阁老真成英雄好汉,独自承担责任,而实也是聪明之策。此前修路的决议为何会执行不了,肯定是有很多问题的,而这些问题基本和工部和小阁老没多大关系,而在此时,他愿意承担责任,倒显得小阁老是一心为公毫无私心的,因此皇帝对他的接言也挺认可。
严嵩又补了一句:“今年的各项开支,内阁下去要好好议议。”
小阁老承担了责任,那么老阁老就以他的立场和位置鞭策了他的阁员。有些话明知无用,但还偏要说,还得特定要在公共场合大说特说。这就是阁老的工作,这也是阁老的职责。
皇帝却不在意,或是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因此直接转移了话题,开始询问起张居正来:“你刚才说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是阁老说的这个意思吧?”
按常规来说,皇帝要先和徐阁老对话,当然皇帝也有权利随意和任何人对话,但在此时此刻,他要选择先和张居正对话,却是有原因的。
张居正也很聪明,顺着皇帝的意思回道:“是这个意思,但阁老说得更透彻些。”话简单,但意思很明确,他愿意服从皇帝的安排,在解决问题之前,和严嵩一党搞好关系,甚至给予全力配合。
皇帝很欣赏张居正的聪明,和聪明人说事就轻松。这话如直接问徐阶和高拱,那肯定是得不到这样地答案。
因此皇帝以种尝识的态度说道:“朕刚才在里面听你算帐也算得很透彻嘛。你说只要海面的商路通畅,我大明的商船就能把货物运到波斯印度一带,每年就可以开源一千万两以上的白银。朕想听你说说这个思路。”
皇帝的这番话明显带有要重用张居正的意思了。
这让张居正很激动。努力地平复心态回道:“其实这也不是臣的思路。大明永乐三年开始,成祖皇帝就命郑和率船队远下西洋,前后七次,商货远通。直到嘉靖十几年,海上通商依然频繁。后来因为倭寇骚乱,海面不靖,商运受阻。臣在兵部,也是从兵部着眼,想着似乎给闽浙增加军饷,让戚继光俞大猷部募充军队,建造战船,然后主动出击,剿灭倭寇,重新打通海面货商之路。”
张居正话音刚落,严阁老立马接话道:“这件事张居正和臣商议过。”
严阁老的话把张居正吓了一大跳,心想,哇靠,还能这样玩得呀?但在此时此地却又没法解释。
那么阁老为何要这样说呢?那正是阁老的精明之处。玩政治,在严阁老面前,张居正还是显得稚嫩。
一来,阁老紧盯着张居正的话,把无中生有做得很自然,轻轻松松地就让在场很多人包括皇帝都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二人的确在事前交流过。而这样做地好处是严阁老既可向皇帝表明他在内阁依然是有统治力的,其次又能离间徐阶、高拱他们和张居正的关系,造成他们的团队分化。。
二来。阁老此举也可向皇帝证明他决不会搞朋党。只要对朝廷有用、有利,他并不在意你本属于哪个门下,也不会在意双方之间是否有隙、有怨,他一定使用、重用的。
阁老在政治这行混了很多年,早已形成他自己的道。那就是要想掌控权力,那就得先让道路通起来,而这道路有二条,一条是才路,另一条是财路。只要这二条道路通了,不管再有多少人对他不满,都没用,谁也动不了他。如这二条道阻了,他就是天天扫大街、涮马桶,还依旧走上菜市口让人砍下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