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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永安,24岁,是个loser。
我本是一个没有梦想过着平淡日子的在职研究生。
一本可以预知未来的日记改变了我的生活。
我开始变得自信,开始享受生命的刺激。
而我也终将死于自己的骄傲与盲目。
这次的死劫不是出门被车撞那样的小概率事件,
也不是什么雨天被雷劈到的自然意外灾害。
我的“DEADEND”不是什么水到渠成的报应,
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设计。
法律上称这种精妙的设计为“谋杀”。
我被人盯上了,会是谁?
别墅杀人案的凶手么?
他怎么会知道我?
他为什么会想要杀我?
他是谁?
“嗡——”
我模糊地睁开自己的双眼,脑海里还回荡着悠悠的耳鸣声。
“我死了?”
我依旧说不出话,我的嗓子干的厉害,像是被抽去了体液。
“我到底在哪?”
眼前依旧是我熟悉的环境,可是我并不敢确定这里的方位。
上大学时一位学哲学的学长告诉我:
人死以后,自己曾经最熟悉最自在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天堂。
我打量着四周的情况,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我开始恢复冷静,我已经接受了事情的最坏情况——死亡。
就算是我死了,按照我眼前的场景来看,我应该是上了天堂。
虽然我对于天堂没有什么概念,不过按照世人的传唱来看,
至少比地狱强。
正当我准备享受死后的解脱时,我的视线中却出现了令人心悸的画面。
火。
生命的起源,图书馆的禁忌。
我晕倒前的位置正处于门口,此时此刻我整个人倚在自己的房门上,身体软趴趴的,就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诱人的火苗就在我的眼前一点点茁壮成长。
最初的梦想起源于我左边的书架,那里面存放着的都是陈年的古籍与资料。
或许是藏于书中的前辈们不安后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索性与他们同归于尽,化为灰烬,一了百了。
希望的延续在我正对着的书架,不染灰尘的书架上用牛皮纸包裹着的,尽是些不便与空气直接接触的书目。
或许是常年避于黑暗之下,不见阳光。
气节高尚的他们不满足苟活于世,索性牺牲皮囊,成就辉煌。
还有那式微却倔强的后起之秀,生于狭小拥挤的塑料瓶中。
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墨水点燃了共同奋斗的激情与欲望。
我是他们的见证人,我见证了他们的前世,今生。
如果我的运气好一点的话,我还有可能见证他们的未来。
我看着他们在我面前缓慢氧化,橘色的火光燃起新的希望。
我看着自己亲手修复好的古籍在火中起舞,飞扬。
我看着网上购买的历史资料在光里奉献,彷徨。
我看着自己辛苦两月整理好的档案被付之一炬。
我不心疼,我只想活下去。
我使出浑身力气从床底下拿出一次性氧气面罩,
此刻我不得不感叹自己之前的决定是多么正确。
新鲜的氧气呼入肺中,我干涸的气管仿佛重新焕发了一层活力。
不够,这撑不了多久。
我需要站起来,无论如何,只有站起来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艰难的一次站立。
我的四肢是无力的,我甚至感觉我的骨骼都是流动的。
我用不出力气,软绵绵地在地上像一条虫一样扭曲着。
我买来的双氧水和针筒就放在被褥的后面,
可是我够不到,虽然它们就在我的眼前,可是我够不到。
橘红色的火光已经侵染了屋内所有的书架,我开始后悔当初为何不听领导意见,把实木书架统一换成金属材料。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无论好坏,无论优劣。
人总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任。
我尝试抬高自己的胳膊,尝试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可是都没用。
有的时候你会发现不管你的体重有多轻,你都很难轻易地掌控自己的动作。
我躺在地上,小口小口地喘着粗气。
一次性氧气面罩在导管底部没有氧气源的情况下只能维持正常人三个呼吸的时间,而导管底部的容器里,此时空空如也,净是我呼出的废气。
我不敢过多地吸入屋中的气体,只能小心翼翼地调整呼吸节奏,维持平衡。
当你的手足都背叛你的时候,你应该怎么做?
你是否觉得自己孤立无援,无依无靠,失去了生的勇气?
你习惯了利用四肢发力的方式,却忽略了另一个可以迸发出巨大力量的途径:
牙齿。
我蠕动着把自己的头拉向床的边缘,用自己的牙齿咬住一天前刚刚更换的床单。
我该庆幸今天是星期六,每周五下午馆内会统一清洗员工的床单被罩。
我的嘴里分泌了少许的唾液,或许在大多数情况下“润滑”都是一个好的作用。
可是这样的环境下不行,我尽力向远处啐了一口,重新咬住床单。
“唦……唦……”
床单与床垫之间的摩擦声虽然听起来不是那么悦耳,
不过对于此时此刻的我来说,就是最心仪的AMSR。
近了,近了,我的枕头已经被拽了下来,
坠落后砸在我身上的那份真实感前所未有的舒适。
被褥一点点被拉扯,我的视野里已经能看到塑料袋的边角。
我的嘴巴此时已经有些红肿,显然它并不能适应剧烈的张合运动。
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了,空气中的氧气含量已经突破了历史的最低值。
不远处的书架仍在燃烧着,却不再向四周蔓延。
这得益于书架的摆放格局与凶手的精心布置。
我开始逐渐明白为什么日记上记录的死亡原因是“窒息”而不是烧伤。
他从未想过连累其他人。
他也许是一位杀手,一个拿钱办事不浪费一颗子弹的高手。
他也许是我的仇人,一个只想报仇而不愿意将怒火波及他人的“好人”。
不管他是谁,他都是仁慈的,也是残酷的。
窒息死亡的过程里我能清楚地体会到生命中最后几分钟的痛苦,
或许我还会看到火焰逐渐熄灭,会看到屋内火光逐渐消失,
或许我会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已还有生存的可能,
可最终的结局,终究逃不过因窒息而死的剧本。
想到这,我的心里竟然有些解脱,
竟然有种“这么死也对得起人家的苦心”的冲动。
可是我摇摇头说声算了,我选择活下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塑料袋终于在重力的吸引和我的拉扯下掉在了我的胸膛。
我挣扎着拧开双氧水的盖子,庆幸上面没有过多的密封。
我用自己还流着唾液的牙齿撕开了塑料袋中的小纸包,把里面的红色粉末一股脑地都倒了进去。
爽!
就像是饿了很久肚子的人吃到了饭。
就像是干了很久嗓子的人喝到了水。
就像是当了好几年兵的人睡到了美女。
爽,发自内心,由内而外。
那一瞬间我有种“醉氧”的幻觉,短暂的失神后我把双氧水统统倒进导管下面的容器里。
500毫升,不多不少,满满当当地填充了那个容器。
我感觉身体恢复了些许的力气,便掏出了事先购买的二甲氟林注射液。
把装着试剂的玻璃瓶轻轻往地上一磕,瓶盖便破碎了。
拿出针筒,我把里面的试剂抽得一干二净。
我一点点拉起左臂的袖子,在火光的照映下寻找着血管的踪迹。
我的体脂率很低,血管也很粗,没过多久就找到了熟悉的静脉。
我拿起针筒,用肉眼耐心地瞄准着自己的手臂。
我没有任何的注射经验,只有一些浅薄的医学知识,学过一些急救。
“叽——”
针尖进入皮肤的声音要比我想象中的小,胶塞推动着液体注入我的静脉之中。
像是干柴遇到了烈火,像是鱼儿得到了水源。
不过几十秒的时间,我感受到我的呼吸系统正一点点被唤醒,神志也清醒了些许。
【注释:二甲氟林注射液,对呼吸中枢有较强兴奋作用,用药后可见肺换气量明显增加,二氧化碳分压下降。但是由于安全范围较窄,剂量掌握不当易致抽搐或惊厥,因此被列入“处方药”的范围。】
可是我还没有脱离危险,不远处的火光虽然已经弱了下来,可是他们并不是最致命的威胁。
瓶内的空气不知道能够维持多久,即使注射了药剂也有持续时间。
我不能打开我身后的门,所以我只能选择与外界取得联系获取救援。
深更半夜里,我和外界唯一的联系途径就是——手机。
我的手机在哪?
昏厥感产生之前我一直在床上看着电影,我跳下床的时候手机在哪?
我的大脑努力地搜索着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刚从缺氧状态下恢复的大脑还不能正常地运作。
在哪里?
到底在哪里?
我努力地在视线范围内搜索着自己的手机。
我不是一个手机控,对于数码产品也没有多大的狂热程度。
我的手机是一款15年9月发布的国产机。
内存不大,运行不快,就是电池很耐用。
和它相处的一年多里,我从来没有一天这样想念它,从来没有。
在哪?
它到底在哪?
蓦地,我看到了它的身影。
那银色的手机离我不远,就在我头顶的左上方,
床与墙壁的缝隙处。
刚才扯床单的动作拽下了我的枕头,我的被褥,我买的药品。
唯独我的手机,鬼使神差地与它们一一告别选择歧途。
它稳稳地卡在缝隙中间,不上不下。
黑色的镜头正对着我的脑门,似乎想要记录下我生命中最滑稽的场景。
我努力地往墙壁处移动,可是我很快就遇到了阻碍。
我的床底下堆满了杂物,这些平时不起眼被我雪藏的东西,
终于在我生死存亡之际完成了对我的报复。
我的手臂已经可以颤颤巍巍地抬起来,可是我够不到。
在我的视角里,或许就差10厘米。
可是就是这10厘米,让我和手机之间不能彼此拥有。
我拼命地挣扎着,顾不得床下堆积的尘埃,顾不得自己心爱的衬衫。
我想要活下去,24年里我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想要活下去。
我想知道是谁计划了这一切,想知道别墅杀人案的凶手,
想为自己做一点事情。
9厘米,8厘米,7厘米,
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我的手心开始出汗,额头处的头发也被浸湿。
6厘米,5厘米,4厘米,
我咬着嘴唇,竭力地咽下自己的口水,我感受到身旁的容器中分解反应正接近尾声,那不断冒出气泡的速率也渐渐趋近于0。
3厘米,2厘米,1厘米,
我仿佛已经碰到了自己的手机,仿佛我的指尖已经触摸到了它的金属外壳。
可是我没有。
我的位置已经推到了极限,我的韧带在颤抖,甚至连骨骼都已经错位。
就差那么1厘米,1公分,0.39英寸。
我的嘴唇已经被咬出了血,喉咙处发甜的油腻感让我昏昏欲睡。
我不甘心,我拼命着挥动着自己的手掌,想要用风压扇动手机。
可是它就那么坚定地卡在那里,像是生死界限的守门人,
永远客观地看待开始与结束,从不偏袒任何一方。
“啪”
物体落在地上的声音与火焰燃烧的声音一起传入了我的耳膜。
掉下来的不是手机,是我的手臂,
我用光了最后一分力气,也吸光了最后一点氧气。
我侧过头,用余光看着手表上的时间,
23点54分。
“呵,”
我用力吸进了一大口氧气含量低于空气的浊气。
“人类,没有权力改变命运。”
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从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像是上位者的嘲笑,
像是优越感的体现。
“再见。”
我闭上了双眼,开始等待死亡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