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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金发一走出苏子俊家的大门,就掏出怀里那包盐掂了掂,约摸有三斤,再掂掂手里的烟叶,差不多有一斤半。对于此行的这点儿收获,霍金发心里极不满意。他一是气恼他的婆娘,她的不合时宜的出现,让他借钱的理由穿帮了。“驴日下的东西,你是母猪发情跑圈子呢,还是跑到这儿想挨刀子呢?”他在心里骂道。二是气恨老财主苏子俊。“狗日的不就是有几个钱吗?吝啬得像个鬼!你个老东西,自家连个亲娃子也日不出来,抱养个野种还是个瓜瓜子。我教你抠门,我看你攒下金山银山,你难道能背到棺材里不成?哼,断门绝户的苏木匠!”他在心里骂道。
霍金发的曾祖也就是他的太爷爷,早年两手空空出门,凭着一身苦力,在川陕之间做脚夫,这里的人称他们为川客,所以他们家也被称作川客家。这川客苦做了几年,便买了一头骡子,依旧往来于川陕,做货物运输生意。川客一做就是二十年,后来带了个四川眉山姓苏的女人回来,修房置地,初步创立了家业。霍金发的爷爷虽然没有继承川客的脚夫职业,但他靠着精耕细作,精打细算,日积月累,不但保住了父亲创下的家业,而且有了很大的扩展。新添了十亩稻地和十五亩旱地,新打了一挂硬轱辘大车,买了两头骡子,还雇了两个长工。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蒸蒸日上。谁知正应了那句富不过三代的俗语,到了霍金发父亲这一辈手里,家道一下子从高山掉落到了平地。霍金发的伯父霍财兴,从小吃喝嫖赌,无一不通,无一不精。最后染下梅疮,又传染给了媳妇。俩人的梅疮久治不愈,霍财兴早亡,媳妇随后也吞食生鸦片自尽。霍金发的父亲霍财旺,只是一个大烟鬼,其他恶习倒没有。他一年四季睡在炕上,让他的媳妇给他烧烟泡儿,家里家外一律不管。后来媳妇也沾染上毒瘾,俩人并排睡在炕上抽大烟。可怜祖上千辛万苦创下的一分家业,叫这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十几年光景就踢腾得罄净了。霍财旺在临死前,他家已经在紫玉村内没有了立足之地。无奈之下,财旺老汉狠狠心,卖了自己的棺材,这才在村北唯一留下的三亩稻地的边儿上,搭了两间草棚住下。从此,紫玉村的人不再把霍金发家称作川客家,而是改称为稻地岸家。霍金发小时候,家道早已开始败落,他倒没有染上吸食大烟的毛病,但他最大的特点就是一个馋字和懒字,或者说叫做馋嘴懒身子。地里的草长得比人高,他也不去拔。冬季旁人都急着给地里挑土粪,他却圪蹴在南墙下晒暖暖。有人劝他给地里挑粪,他撇着嘴说:“嗨,臭烘烘的,我才不弄呢!”没钱了就喝稀面汤,有几个钱了就去紫玉镇下馆子,回来再买几块点心。连续几天,每天用手掬着一块点心,假装满满地吃,从东堡吃到西堡,再从西堡吃到东堡,借以展示他的自由自在的幸福生活。务农的人不愿出力流汗,又想着吃香的,喝辣的,自然会寻求些与众不同的法子,因此,霍金发就跟着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学了点小偷小摸的技能。
光棍汉霍金发混到二十八岁那年的春三月,霍明善的老婆到紫玉镇走亲戚,遇见一个从河南逃荒来的女人在亲戚门上乞讨,谁知这女人在门口刚叫了声大叔大婶,就饿得晕了过去,一头栽倒在地上,额头在房檐石上磕出个大疙瘩。明善老婆和亲戚急忙把女人扶起来,给她喂了半碗米汤,这女人才慢慢醒了过来。明善老婆打问了女人的情形,女人说,她今年三十了,因为长相难看,至今还没有嫁人。明善老婆就想起了光棍汉霍金发,思谋着把这个河南的讨饭女人介绍给他做媳妇。她把这个意思给讨饭女人一说,女人便满口答应。于是明善老婆把这女人领到紫玉村,又到稻地岸叫来霍金发相看了一下。霍金发乐的笑歪了嘴,当下就把河南女人领回了他稻地岸的草棚屋。
霍金发白捡的这个叫做陈兰兰的河南媳妇,相貌的确有些不雅。头上的几根黄毛儿稀稀疏疏,两个颧骨一边儿高一边儿低,两只眼睛一个大一个小。嘴巴歪歪的吃饭喝水都收不住,经常把衣裳前襟弄得脏的像个尿片子。个子矮小得像个发育不全的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只能到一般人的腰间这么高。另外,那两条罗圈腿一条长一条短,走起路来左摇右晃,因此,紫玉村人笑称她为烂火车。
别看烂火车人长得不咋样,但她却颇有语言天赋,她很快就学会了甘湖的当地话,而且说话语速快,咬字重,很有底气。尤其是骂人的时候,嘴巴比尿盆还臭,满嘴脏话,开口闭口总是离不开男人女人甚至一些动物的生殖器。
霍金发和烂火车可谓是气味相投,一拍即合。霍金发似乎并不嫌老婆的长相丑陋,他对他的这挂烂火车十分疼爱。尤其是他把烂火车领回稻地岸草棚屋的那天晚上,当他看到破炕席上那一滩血迹的时候,他的心里舒坦极了。他把她的歪嘴巴亲了又亲。哦,有个女人真好啊!有了女人的男人才算是个男人呢。
霍金发离开苏子俊家后,先回家把盐和烟叶放下,然后就起身上县里去。县上今儿逢集,他想到那里去碰碰运气。
霍金发端直来到南关的骡马市,瞅视踅摸了半天,没有找到机会。后来他听骡马市上的人说,西门外城隍庙今天有庙会,于是又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果然城隍庙前十分热闹,四周摆满了做买卖的摊子,中间的临时戏台上,正在演出秦腔戏,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都伸长了脖子,仰着头聚精会神地看戏。甘湖县大秦班社的著名大花脸九岁红,正在演唱《三对面》的包文拯,看客们不时发出叫好声。霍金发侧着身子挤进了看戏的人群,他的专业眼光扫见一个跟他年岁差不多的男人,戴了副软腿水晶石眼镜,烟袋锅儿搭在脖子上,正在连声的为九岁红拍手叫好。霍金发认出那烟袋锅是个白玉石嘴子,他佯装看戏,慢慢地靠了上去。就在霍金发伸手把玉石嘴子烟袋,悄没声地从那人脖子上取下来转身溜走的一瞬间,那人竟闪电般地攥住了他拿烟袋的那只胳膊。霍金发吓得脸如灰土,随即将烟袋还给那人,涎着脸皮嘿嘿笑着说:“我想借你的烟袋抽一锅烟哩!”那人也笑着说:“好啊,走,那咱俩到场子外头抽烟去。”霍金发随那人来到城隍庙后院,斜对着坐在青石条上抽烟。那人一边撩起衣襟擦眼镜一边问:“兄弟家在哪个村子呢?”霍金发回答说:“南山底下,紫玉村。”那人又问:“哦,紫玉村东门外有个啥,有个啥来……”那人好像记起了什么,又好像没记准确。霍金发知道那人在考验他呢,怕他说假话。他咧着嘴笑说道:“有个老爷庙,庙前头有个大银杏树。对不对?”“呵呵呵,把他的,你看我这啥记性呀!”那人拍着大腿说,“那你村里谁家日子过得最好呢?屋里都有些啥人呢?”霍金发是个邪门歪道上的精灵鬼,他听到这儿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苏子俊嘛,还能有谁家哩!俺这儿都管他家叫木匠家。”霍金发想起前晌在苏家借钱的冷遇,就恨得牙根痒痒。他详细地叙说了苏子俊家的坐落位置,院落布局以及家庭成员等等情况。那人重新戴上水晶石眼镜,拍了拍霍金发的肩膀说:“哥头一眼就看出你是个灵性人嘛,果不其然。”那人说他姓黑,叫个黑头,家在紫玉河下游的黑草庄。黑头说:“你给咱盯着点,要是那个苏木匠出去揽下活咧,你来给我通个气儿。事成之后,哥不会亏待你的。”霍金发心领神会地说:“能成,那有啥麻达哩!给俺哥跑几步路,碎碎个事儿嘛!”黑头请霍金发吃了一顿大肉辣子疙瘩,外加三片锅盔馍。霍金发吃得那叫一个香啊,好像是饿狗见了稀屎,嘴里吧唧吧唧的响,嘴角的红辣子油流到了下巴上。临分手的时候,黑头从腰间摸出几张票子,递给霍金发:“拿着,给婆娘娃娃买些儿吃货吧。”霍金发假意儿推辞了一下,就接过黑头手里的钱揣进了怀里。
半后晌的时候,霍金发左手提着一包点心,右手捏着几个肉夹馍,大摇大摆地回到了紫玉村。他没有直接回他的稻地岸的草棚屋,而是先在东堡和西堡的街道上笑呵呵地走了几个来回,逗惹得小娃娃们跟在他的身后,瞅着他手里的肉夹馍流口水。在路过苏子俊的门前时,霍金发看见苏子俊刚从大门里走出来,他就迎上前去,把手里的点心和肉夹馍在苏子俊的面前晃了晃说:“姑父,给,你尝尝,这是西安德懋恭的水晶饼,这是范记腊汁肉夹馍!”苏子俊鄙夷地笑了笑说:“哦,好好,我牙口不行,咬不动咧,多谢啊!”
霍金发回到他的稻地岸的草棚屋,天已经擦黑了。婆娘烂火车嘴里一边骂着她的死鬼男人,一边啃着头天晚上剩下的窝窝头。霍金发得胜回朝似的喜滋滋地走进屋子,把手里的东西一晃:“甭吃咧,搁下!你看这是啥?”烂火车看见霍金发手里的吃货,一双怪眼犹如馋猫见了腥膻,立刻闪动起绿光。她丢下吃了一半儿的窝窝头,一把抢过油乎乎的肉夹馍,塞进嘴里就大嚼大咽起来。烂火车吞下两个肉夹馍,又吃了三块点心,打了几个饱嗝儿,这才用手背蹭了蹭歪斜的沾着猪油和点心渣儿的嘴吧,笑着问道:“你个驴日的,这些吃货是从哪里日鬼下的呢?”霍金发洋洋得意地说:“给你娃儿说了你也不信,我今日儿遇见贵人咧!”烂火车不屑地斜着眼说:“你能遇见个锤子!你能遇见个贵人?”霍金发点上烟锅,抽了一口烟说:“真真的嘛,我还敢哄你吗?我遇见一个白胡子老汉,一百多岁了。人家说我这个小伙子长得排场,就给了我一沓子钱。”烂火车撇着嘴说:“不知道羞的鳖孙,谁不知道你是个日鬼撂谎的货色,胡谝的啥哩!”霍金发一把抱起烂火车,把她搁在炕上,使劲儿捏着她的尻蛋子说:“你今儿早上骂我,说不准我给你骚情,我今黑偏要给你骚情哩。嘿嘿嘿!”烂火车骂道:“好贼怂!吃了你俩肉夹馍你就张狂起来咧?我今黑儿偏不跟你睡哩。”霍金发兴致大发,一把扯下烂火车的裤子,将她压在了身子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