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追踪秘册

　　一
　　“前面有一辆马车，小心戒备。”黑甲军三营一队指挥使陈天罡挥手止住了身后的队伍，跳下马来，顺势抽出了腰刀。
　　身后一名黑甲士官上前，说：“射声尉大人让我等从这条路追踪，他却独身往另一条路，此事颇有可疑之处。属下以为，此路必为圈套，定有埋伏！”
　　陈天罡略作沉吟，道：“确有蹊跷。更蹊跷的是羽林军明明被尽数歼灭，都云尉大人却失了踪。你确定董大人失踪之前一直跟郭大人在一起的吗？”
　　“确定。属下带两位大人在岔道口勘查敌踪，后来先行告退，一炷香后就郭大人独自一人回来。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士官脸上露出一丝踌躇。
　　“说！”
　　“郭大人是不是想独吞擒贼之功，所以……”
　　“所以董大人就不见了，所以我们前方必有埋伏？”
　　士官脸上犹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陈天罡心底略作计较，回身发令道：“豹队左翼，鹰队右翼，虎队第二梯队，以锥形阵型跟上，狼队占据左侧高地，侦测周围情势。龙队与本指挥使暂留原地，随时准备支援。”
　　黑甲军训练有素，立刻展开行动。不多时，鹰队回报：“发现羽林军余党一名，死亡已有小半个时辰，死亡原因：未知，极可能为中毒。”
　　接着豹队也有回报：“马车内似乎无人。”
　　到山头观测的狼队回报：“四周并无敌情。”
　　陈天罡听报，便欲率龙队上前，突然又一转念，喝令：“豹队放箭，目标：辕前马；鹰队、虎队放箭，目标：马车。”
　　一声令下，箭矢齐发。只听闻马声悲鸣，带着马车向前冲出了四五丈，四匹马便即陆续倒下。
　　陈天罡方才收刀入鞘，先走向发现尸体的鹰队，查验了路边的那具尸首。
　　“全身新伤仅脚上一处，却一击致命，而死者面带笑容，说明下手之人出手极为迅捷，而且是个用毒高手。这一击由脚底穿入，从脚背穿出，什么招式会造成这样的伤口？……看来对方用的极可能是一柄喂毒的细剑……”
　　“报！”豹队在马车边找到一枚沾血的竹签和一柄羽林军军士的腰刀，呈于陈天罡。
　　陈天罡一愣，顺手接过，然后脑海里开始想象模拟：行凶之人必是绝顶高手，相传高手武功练至化境，飞花摘叶亦能伤人，否则决计不会以一枚小小的竹签便能轻易洞穿死者脚底。不过这死者为什么不用武器格挡？武器被打落？那也应该闪躲呀，为什么会用脚底板去挡？这羽林军卫怕不是疯了吧？估计是个蠢材！
　　随即他又走向马车，马车内空无一人，只余下燕国皇子服饰一套。
　　“大人，咱们继续追击吗？”有军士问道。
　　“追个屁，那小子怎么死的你看不到吗？此等高手，追亦无用。书记员，记下！”
　　队列中书记员立即上前伏在马鞍上边听边记录《追踪秘册》。
　　陈天罡朗声道：“黑甲军三营一队指挥使陈天罡率队追击燕国余孽，得燕皇子守诚及侍从一名。返师途中，犯人守诚突然发难，脱衣佯疯，以乱人耳目，并欲乘隙脱逃，狡狯之极。当时是，一名绝顶高手自天而降，自称姓莫，名焉不详，使锯形剑，抬手间便重伤军士数十名，猖狂至极。余等为报国恩，不惜躯命，奋勇搏击，终将燕皇子守诚击落悬崖，此崖深达千尺，云遮雾罩，不可见底。另击杀燕皇子侍从一名，而莫姓高手见所图不成，又被余等重伤，只能倚仗毒烟之利，孤身远遁。吾等寻思，守诚既落深谷，必成齑粉，绝无生还之理。故此撤军。如上。”
　　陈天罡话音一落，众军士个个瞠目以对，但总知此行文呈上，必是大功一件，人人皆可领赏。至于过，也是小过，罪魁祸首乃是莫姓绝世高手，又手持锯形长剑，那天下只有一家——剑圣莫远。上面要不满意的话，去找他便是。
　　书记此刻已在稿纸上录下大意，此刻再稍加润饰，不一会儿就倚马挥就，自然行文中他又似作无心地加了几句，“三营行军书记，姓顾名乘风，虽体质文弱，亦思报效国家，故持剑上阵，舍生忘死”云云。
　　这时，几名军士踌躇上前，问陈天罡：“倘若射声尉郭将军全功而返，该当如何处之？”
　　陈天罡看出面前这几个都是郭子敬心腹，一皱眉头，沉声道：“郭将军自恃勇武，轻敌冒进，必然有失。”
　　几名军士面面相觑，都说未必。
　　陈天罡冷哼一声，拔刀出鞘，一记圆月斩，几名军士瞬间血溅当场。陈天罡神色冷厉，迎视周围讶异的目光，缓缓说道：“郭将军自恃勇武，轻敌冒进，必然有失。懂了没有？必然！”
　　军士们都不傻，立刻连连称是。
　　陈天罡这才满意点头，下令道：“收拾好皇子服饰，这是重要证物，另外，将那具尸首扔下山崖，别留痕迹。撤军！”
　　二
　　此时，相隔不远的一座山头上。
　　戴着狐皮帽的少年回身问道：“你说他们让你换了衣服，那你原来的衣服呢？”
　　“被扔了，从内到外，一件不留。”李烟答道，他光着膀子，初春的寒风吹过，被冻得直打哆嗦。
　　“行了。我说，你别蹲那装委屈，我那豹皮裙，你好歹能遮盖一点不是？赤膊打什么紧？赤膊才像个爷们！”
　　说着，随意一拳擂在了李烟的肩膀上，然后，然后李烟就倒下了。
　　少年忙道：“算了，刚才那句我收回。”
　　他一把拉起李烟，然后甩着手中的短檀弓，自顾自地往前走，边走边唱：“嗨！山里的小妹子哟！……”
　　李烟跟在后面忙不迭地提醒道：“你瞎叫什么？后面山头上有追兵，你又不是没看到？”
　　少年回头翻了个白眼，郁闷道：“我说，好歹你的命也是我救的，别老是说我三道我四的行吗？”
　　李烟一想，这话倒也是没错，心下歉然，于是紧走几步跟上，随意找了个话题化解尴尬：“你叫什么？”
　　“我？我刚才什么都没叫。我刚才叫啥了？”少年停步回头，一脸讶然。
　　李烟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耳朵，说：“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哦，”少年恍然，随口答道，“王三。”
　　李烟一愣，道：“之前你说你爹叫王大来着，你叫王三，那王二是谁？”
　　少年一脸看白痴的神情，说道：“王二是我叔，也死了。”
　　“那你妹一定是叫王四了，对吧？”
　　“不对，我妹叫王七。我妈说了，再生一个的话就叫王九。”
　　“那王四、王五、王六呢？”李烟好奇。
　　“一个饿死了，一个冻死了，一个被饿狼叼了，不过到底哪个是饿死的，哪个是冻死的，哪个是狼吃了的，我倒是记不清了。”
　　李烟很想努力再次表现出歉然的情绪，可这少年一脸无所谓的神情，却让他怎么也酝酿不出那种情感来。他觉得自己这样努力营造歉然却反复失败的表情，简直就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