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沉默了两息，罗五行出声道：“铜钱儿，莫是忘了虞庄主曾提到过霸世玄了？”
　　见童指钱看过来，罗五行接着道：“当年司空瞳的万龙毒经已晋第四重，却也未敢与霸世玄正式交手……他虽浑身是毒，你莫不是痴傻，要伸手去触他？”
　　童指钱睁大眼睛一副恍然的模样，随后立刻变换脸色，怒道：“你个冷面鬼，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可能想不到？莫不是听了半天，你终于听懂了一事，才想说出来，让大家以为你很聪慧？”
　　罗五行转过头去吃起东西，不再理他。
　　五毒王轻拂白须，微微颔首道：“正是如此，虽毒功深厚，但生死比斗却变数莫测，不过那霸世玄却非依仗兵器之利，他的拿手绝技号惊天掌，却是直来直去的威猛功夫，而司空瞳当时未敢直面于他，却是因其内力过于深厚。尔等应知，在这江湖之上，只演套路，乃是三流；真气内生，方为登堂入室；内力贯通十二正经者，才可称作高手；而贯通炙炼五脉，则为一流；若想如我这般名传江湖，称雄当世，那至少也要练通冲脉。尔等可知四要为何？”
　　杨十方出声道：“贯通炙炼五脉者：眼开足捷，维络阴阳，环腰束气，纵行诸脉；练冲脉为：天地要冲，气血贯通，手足灵动，诸经汇海；打通任督二脉者：腹与连结，阴气于导，背首象同，阳气汇顶。”
　　五毒王颔首道：“不错，当时那霸世玄与司空瞳具已打通任督二脉，内力循环往生，体意具合，万龙毒经虽号血毒无解，但终究还是靠内力修炼出来的，只要时间充裕，功力深厚而又绵长，却可将其压制，炼化，排斥，化解。”
　　孙慕白皱眉问道：“同为打通任督二脉者，差距居然如此之大吗？司空瞳连缠住对方的信心都没有？”
　　五毒王看向他道：“你师父应是认为为时过早吧，看来并没有将上层的武境悉数讲解与你听，又或者，他也并不了解。在这江湖上打通任督二脉者，已是绝顶高手；但再往后却又可以拓炼三十六经，共十二经别，十二经筋，十二皮部，尽皆圆满者，当世罕有，如是，当称绝世高手。而那霸世玄拓经久矣，司空瞳自是不敢触其锋芒。”
　　黄十人看着案旁立着的昆山剑，道：“据说那二十种武学推演下去，至大成时，皆可三十六经圆满，而至更上一层。”
　　童指钱叫到：“还有？”
　　五毒王颔首道：“不错，相传千余年前，有一人曾跨过此境，他称其为归源反真。”
　　“周身贯通，孔出气循，凝于外表，骨动龙吟，肤反白玉，血如黄金，抑气辟食，收阳纳阴，发瞳染墨，增长寿元，以武问道，地行如仙。”
　　“达至此境者，这天下间流传之名不出一掌之数，而至百年间更无一人，所以其真伪，却未可知。更有甚者，传说第一位归源反真的高手——归如仙，曾言说了武道终极，虚空遁入，至时，内力不移，外物不伤，脱离天地，遁入虚空。”
　　童指钱歪着脑袋挠着头，挑着眉毛道：“老头，你在讲神话故事吗？”
　　五毒王笑着看过去，过了一息，挠着头的童指钱立即正襟危坐，好似先前那话并非出自他口。
　　黄十人笑了笑，道：“说的远了，言归正题，万龙毒经乃天下第一毒功，自是凌驾于九毒之上，为万龙十毒之首，而余者分别名为，无味酒，羽王蛾，抑功蚕，伴依藤，生瘴草，封血木，修罗蚁，缓神花，以及赤心。”
　　童指钱转过头奇道：“咦？都是三个字的名字，怎么最后那个是两个字的？”
　　黄十人摇了摇头，道：“这我哪里知道。”
　　五毒王轻叹道：“无味酒产自美酒泉，乃是鬼儿村的独门奇毒，可惜鬼儿村太过凶险，我并未进去过，亦未曾一见。那谷口的大石上刻有来客止步四个大字，据说若是无视警告进入其中，便很难再返回人世了，相传曾有一位十大庄的庄主进入其中，此后也再无音讯。”
　　黄十人颔首道：“只有万龙方可全身而退。”
　　孙慕白皱眉道：“那如何会被灭门？”
　　黄十人摇了摇头，道：“这桩悬案恐怕除了当事者，无人知晓，那鬼儿村甚少与外界交集，乃至无从追查，即便是万龙也毫无办法，而至此时，此事已无人在意。”
　　五毒王接着道：“羽王蛾出自摸日崖，是为蛾王庄所持之毒，其振翅时挥洒漫天鳞粉，中者软骨而无力回天。”
　　听得此前所对，众人心悸。
　　五毒王继续道：“抑功蚕出处不详，如今的持有者，便是当年连同司空瞳，退走霸世玄的五位大庄主之一，此人居于毛桑山卧勇村，名号不详，相熟者皆称其为老王头，丝毒附衣着，未知内力息，若是不识其人，见面时很难想到这人居然是位大庄主。除此之外，当年的五位大庄主中仍在人世的，还有一人，更是不知姓名，只是人送外号背坛老怪，乃是沙窟山蚁王庄的庄主，持有修罗蚁，据说此毒毒性绵长缓慢，万蚁噬身，剧痛难忍，火毒攻心，三月而死。”
　　“生瘴草的所持者，为落瘴山春秋庄，落瘴山虽其名为山，却是一片无名山峰中的一道山谷，而那生瘴草，其毒也不在自身，而是其所生瘴气，生瘴草吞吐瘴气，瘴气入体者，便会酸软乏力，若是只说其效，很难想到此毒为何会列入万龙十毒吧？”五毒王看了看下首众人，继续道：“十毒高过万龙山中其余诸毒，关键在于毒性难除，而此毒于此更是突出，若是寻常毒物，内力精深者可以内力压服，甚至排解，而那生瘴草的难缠，已至打通任督二脉者仍见其效，此毒虽不甚猛烈，却无人能治，据说那春秋庄历来一脉相承，庄中之人皆居于别处，唯庄主一人坐镇庄中，乃因，其所修毒瘴经为唯一可免此毒之物，而毒瘴经修习绝难，历代庄主皆由其父传功所成。”
　　黄十人出口道：“落瘴山乃是万龙山中绝地之一，即使万龙也不愿深入。”
　　童指钱问道：“万龙不是百毒不侵吗？”
　　黄十人摇摇头，道：“虽是百毒不侵，可这世上却有例外，当代万龙已晋至四重毒经，但那瘴气却是仍然见效，虽然轻微，但瘴气深入山谷不知几许，若是深入过远，毒效积累，内力损耗，亦是危险。”
　　五毒王道：“那春秋庄坐于落瘴山前百余尺，而瘴气漫于庄前百余丈，至庄前起，深入谷中尽为缓坡，于外而望，不见毒草，谷有多深，无人可知。”
　　罗五行微微皱眉问道：“那生瘴草只此一处有吗？”
　　杨十方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说绕到其后，或是于山上观之吗？”
　　罗五行点点头，五毒王却摇了摇头，道：“我曾想一探究竟，可那外坡奇险难行，于毒瘴之外处，尽是断崖险滩，而再往外走，已尽是沼泽，其后近百里人迹罕至，已至绝踪，如此，即便谷后通至何方，纵深几许，而生瘴草又有多少，皆不得而知。”
　　杨十方问道：“毒王前辈，您从未见过那生瘴草吗？”
　　五毒王看过去，微微颔首道：“确实未曾一见，我知你为何如此一问，这生瘴草所说却不应为假，是因除春秋庄所传外，当年司空瞳时，春秋庄庄主还曾取出过一株，展与他人观看，此草，催生瘴气，并以吞吐，尽符其性，但可惜移植以后不一日便枯萎死去。”
　　杨十方眉头微皱，道：“如此说，那生瘴草有特定的生长所需，生长严苛了，而至只此一处可长此物。”
　　五毒王颔首同意，杨十方又道：“那毒瘴经又是从何而来，只听其名似是因瘴所生，而春秋庄又为何坐于此地，以至历代庄主与家人分离。”
　　听得此言，众人尽是皱眉，童指钱低声道：“真是离奇，莫不是那谷中有什么东西？”
　　其身侧的孙慕白接道：“确实，那春秋庄似是守护于此。”
　　黄十人看了看几人，道：“此却与我等无关，那春秋庄当代庄主轮回苦裴千秋，即使我等大庄主也甚少见到，或许是其毒功所限，需吸以瘴气，也不可知。”
　　听得此言，众人略微颔首。
　　五毒王道：“此外，龙王岭棋盘寨所持封血木，号称第一急毒，见血封喉，只可惜那龙王岭不甚亲善，除万龙外，不与外人观之，前代寨主毒龙仁虽同为逼退霸世玄的五人之一，却与其余人等不曾往来，当代寨主卞山河，绰号野龙王，一言不合，便要出手，也是不宜交往……如此便是我所知晓的十毒了，其余虽闻其名，却是知之甚少，或曾被人告诫，不可前往。”
　　黄十人微微笑道：“前辈你被人告诫，不可前往的，应当是赤膊山吧。”
　　五毒王颔首道：“没错，虽然时常想起，欲望难止，但我心中告诫自己，万莫涉险。”
　　黄十人对疑惑的众人道：“那赤膊山不离庄乃是一处险地，因其所持之毒，乃是天下五大奇花之一，名为伴依藤。天下五大奇花皆奇诡非凡，其中的三种毒花，据传毒性更超天下十大奇毒，十大奇毒流传于世时，多被用以暗算当世高手，但奇花之毒即便善于毒理的绝顶高手也不敢轻触。这伴依藤，乃是一株吸血藤，其刺伤人后，便与伤者结为依伴，伤者每过三日便需饮藤中血，并每过十日需以血喂藤，否则藤枯人死，从无幸免。那不离庄中所生的伴依藤出土之处已至人臂粗细，须茎繁茂，覆至半庄，已不知生长多少年了，不离庄庄主历代父子相承，因其毒性会传于子嗣，方至此奇物得以保存了下来。说来，其门传承却是不易，往昔周边村集还可招婿纳妻，但久之，其事流传于外，加之村荒集去，以至往来三日，不见人行，若非当年司空瞳陷于庄内，被逼为其做媒，又迁十户农户于荒村，以供其食，时至今日不离庄早已破败归野。而今时，据说庄中也只剩当代庄主钟离怨，其妻体弱血虚，以至早死，而其独子年前又意外夭折。”
　　虞筱筱低声叹道：“好可怜啊，一生无法远行，如今又独剩一人。”
　　低头看了看怀中打着瞌睡的小丫头，轻叹一声，轻轻抱紧。
　　另一边的童指钱摇头叹气道：“哎，可怜啊可怜，这不离庄人与死了又有何分别，为一株毒藤做了牲畜。”
　　众人尽是沉默，几息后，黄十人出声道：“最后的两毒，其一为观花谷妇心亭所产的缓神花，我也只知其香，闻之情迷，痴醉如魔，除此之外一无所知。而最后一毒，来客庄所持之毒赤心，更是无人知晓其为何物，不过自我来此之后，来客庄迁于美酒泉，却叫众人知了一事，此毒未见人前，说明并非依山而生。”
　　众人略一思索，便颔首赞同。
　　黄十人环顾众人，最后看向林欣瑜，对众人微笑道：“这十毒也说完了，今日就到这里吧，看那丫头困倦的样子，大家应该也都乏了吧，我叫庄客带你们回房休息吧，就算你们不乏，我与毒王前辈也得好好休息一番了。”
　　众人听得此言，具是轻笑赞同，随后黄十人起身出去，叫来庄客，两人一间带去休息，童指钱却是被五毒王留了下来，道：“正好多出一人，铜钱儿，你就与我一间吧，以便为师为你调理伤患，叫你早日恢复，也便于授你医药毒理。”
　　童指钱听此，大叫道：“不要，救命啊，慕白，十方，救我啊，老贼他要害我，别听他说的好听，肯定是要拿我试毒。”
　　五毒王一把抓住童指钱的后领，道：“铜钱儿，你这个主意不错，等我调理好你的身子，正可以试试我的新毒。”
　　童指钱一听，面色泛白，随后两眼一翻，倒地抽出。
　　五毒王松开手，看着倒下的童指钱，道：“赶紧起来，随我回房，要不然一会就给你试毒。”
　　说着已转身离去，童指钱听到脚步声，睁眼看去，一阵懊悔的神情捶打地面，随后立刻站起身，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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