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返回山门后，杨十方带着孙童二人寻了罗五行一众，进了庄中。
　　火围处留了几名庄客，余人入庄整理一番，黄十人与五毒王此时正坐于前厅之中。
　　众人入内，一番介绍后纷纷落座。
　　五毒王微笑着看向童指钱，道：“铜钱儿，你的眼神怎么躲躲闪闪的，莫不是又做了什么错事，心中愧疚？”
　　童指钱猛然站起，躬身一礼，道：“哪里哪里，没有没有，铜钱儿我，我只是，见到前辈有些紧张……啊，对了，先前听说前辈在此，我还特意收罗了一些小礼物，要赠予前辈。”
　　五毒王微笑道：“哦？难得难得，却不知是何礼物？”
　　童指钱伸手在腰间的皮囊中掏了掏，取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的将其打开，道：“是羽王蛾。”
　　五毒王笑着摇头，道：“此物怕是你顺道捡拾的吧。”
　　童指钱慌忙将其包起，放入囊中，一边翻找一边道：“我这还有青竹蛇、天星草、白头蛉、石璧螳……肯定有让您老人家满意的礼物。”
　　五毒王抬手制止了他，笑着道：“罢了罢了，东西你都留着吧，此次难得相见，正巧你师父不在，此间事了，十人欲往万龙，我便在此住上几日，试测羽王蛾的药性，看能否配出解毒或防毒之法，你便跟在我身边，做几日徒弟，学习一番吧。”
　　童指钱脸色一黑，一阵沉默，而后神情肃穆的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堂堂七尺男儿怎可受人威逼诱惑，叛师另投。哼，无耻老儿，吾羞于与你为伍。”说罢，一甩胳膊，向外走去。
　　虞万里父女见此情景，有些不知所措，忙看向杨十方等人，却见诸人皆是气定神闲，不以为意。
　　再看去，只见五毒王站起身，慢步向前，仍是笑着道：“哦？铜钱儿，你叫我什么？”
　　童指钱身子一颤，微微侧首看向后方，道：“老瘪驴！”话音未落，撒腿就跑。
　　“呃……”五毒王被其一噎，神情一怔，深吸几口气，抚胸回复微笑，反身坐下。
　　几息过后，童指钱又跑回前厅，扑身跪倒在五毒王身前，哭求道：“毒王爷爷，我错啦，我再也不敢啦，我愿意拜您为师，一辈子奉您为尊，时时服侍左右，潜心修习您传的毒术，将我毒王之名发扬光大，呜呜，求您把这饲血蛛拿下去吧。”
　　五毒王轻拂白须，闭目养神，待过了十几息，看向童指钱，道：“这可都是你亲口所说啊，可别又赖我叫你欺师灭祖。”
　　童指钱抹了一把脸，道：“不会不会，我拜您为师，也不算背叛，谁说不能拜两人为师？五个十个师父的人又不是没有。”
　　五毒王欣慰的道：“甚好，甚好，孺子可教。”
　　说着，伸出一手，童指钱脖颈之间爬出一只指甲大小的红玉蜘蛛，爬到五毒王的掌心之中。
　　见此，童指钱慢慢向后倒爬半丈，跳起身来，大骂：“无耻老鳖，竟然暗算小爷。”
　　说罢就要转身逃跑，五毒王开口道：“你确定就只有这一只吗？”
　　童指钱身形一滞，躬身一礼，道：“毒王爷爷，俺和您逗趣呢，您不就是喜欢我这跳脱的性子，才收我为徒的吗？徒弟我自然要让师父您高兴啦？”
　　五毒王轻拂白须，微笑颔首，取出一枚丹药递与童指钱，道：“你毒伤已解，但却未愈，气血亏虚，服下这颗蟾光丹，行气运功，可补全你的气血，祛除杂淤，之后我再帮你调理一番，一日之内便可保你身健十全。”
　　童指钱服下蟾光丹后重新入座，垂首沉默，不再言语。
　　此时杨十方开口道：“九兄，可曾知晓那六翅蛾为何而来？”
　　黄十人摇了摇头，叹气道：“没有，单光来一如先前所说，只道自己乃是看不惯我这十人庄与其并列十大庄。”
　　杨十方与孙慕白对视了一眼。
　　孙慕白出声道：“黄庄主……”
　　黄十人抬手一止，道：“随十方称我九兄便可。”
　　孙慕白一顿，道：“九兄，可否为我等分说一番这万龙十大庄，先前六翅蛾说的人毒两立，还有那鬼儿村，我等都不甚了解。”
　　黄十人微微颔首，道：“这所谓的十大庄啊，在外界所传，乃是当年的万龙，起山龙司空瞳遍历万龙山脉，甄选奇毒后所立，对外名说万龙山，而后位列八大盟。毕竟时年已多，又偏于一隅，这山中诸事就连郭百年前辈，也不曾知晓。那万龙山主司空一族，建立万龙山庄威慑四方，距今已有四百年了，起起伏伏涨涨落落，终究一直延续至今。当年司空瞳心灰意冷，消沉一年有余，却突然重拾信心，遍历万龙，便是因为其发现了一位先祖的遗卷，参照家族所留的诸多记述，知晓了一些过去不曾在意的事。”
　　黄十人喝了一口水，道：“司空瞳所言的万龙十毒，古已有之，至于能否追溯到万龙山庄创立之时，却不得而知，但能确定的是，至少十毒之说已历三百载。只因历代万龙名声不显，如今江湖之上提起万龙，恐怕只有司空瞳与当代万龙能有人知晓，即使前代万龙同为八大盟盟主之一，但未有如司空瞳般壮举，世易时移，十载之后也早已被人忘却。”
　　庄客端了水酒吃食进来，并报说已整理了几间屋室，黄十人颔首，待庄客退下，继续道：“司空瞳当年所得遗卷乃是三百年前的一位万龙所书，而此人，便是除司空瞳外，在江湖上留下声名的另一位万龙，不知你们可否听过秘境？”
　　众人尽露迷茫，杨十方微微皱眉道：“九兄所说的，可是百年前辈所评天下秘境？”
　　黄十人微微颔首，道：“不错，当年百年会盟后，郭百年天下义人的名号与百年山庄评鉴天下之名已无人再有非议，自其口中所评鉴的事物，也被武林所公认为至理，师父当年与其交往甚密，加之十义楼便在左近，我等便比他人更易得知其中细节，百年山庄自郭百年前四代起，便已开始评鉴武林之事了，而至郭百年时，增增减减，删删改改，汇其五代心血，才有了那般几无偏差的评鉴天下武林之能。至于其祖为何要做此事，据说，是因为其初祖时代曾有一江湖奇人，便已做过此事，评鉴了传说中的天下十大奇毒，五大奇花，四大奇书，以及十三绝学。其祖对其多有推崇，但却对武学之上略有分歧，便依效其法，做起了此事，而具体细节，则已无人知晓。”
　　黄十人又喝了一口水，继续道：“郭百年评鉴武林诸事，在江湖上流传甚广，但是有些评鉴却是知者不多，譬如那所谓的天下秘境。”
　　杨十方开口道：“这所谓的天下秘境，百年前辈将其并举，皆是因为其出于武林，所在不详，相传内里具都神秘莫测，凶险非常。”
　　黄十人微微颔首，接着道：“秘境共有八处，每一处都是一个传说，百年山庄怕贸然抛出此评鉴，会在江湖上掀起一阵狂风暴雨，遂一开始只在绝顶高手论武宴席时才会说出，对于那些高人前辈来说，那些所谓的秘境，难以寻觅，有心之人早已寻访多时，无心之人也不甚在意，致使其流传甚慢，而待其慢慢流传出去，大部分听到的人又都不知出处，只做谈资。”
　　孙慕白问道：“那都是哪八处？”
　　五毒王轻拂白须，出声道：“这个，老夫倒是知晓。其一，便是那沈万侠所留侠隐图所示的侠隐，其名万侠镇，在这八处秘境一说之前，曾号三大秘境之首，当年郭百年未曾评鉴之时，这江湖中就隐有三大秘境之说。其二则是名为欧阳千年之人所造，富可敌国的千年宝库，据说其中金银珠宝，翡翠琉璃，数不胜数，穷极奢华，纵使千年，也无法花完。其三则是百多年前的江湖奇人，人称百宝大盗的南宫百宝所建的百宝墓，据说，当时此人盗遍天下，共收百宝，为自己建了一座墓，绝学奇书，神兵利器，丹毒奇花，宝藏密图尽是绝顶珍品，先前十人提到的十三绝学，便尽在其中，更甚多为孤本，所以也有人称其为百宝十三绝。”
　　众人竖耳倾听，就连童指钱也睁开眼睛看过去，只听五毒王继续道：“在我五毒教内收束了很多当时的江湖传闻，墓内的所谓百宝，在当时已被各路江湖人士大致计算了出来，共有，绝世武功百宝十三绝，天下十大奇毒的药谱，五大奇花，四大奇书，七种几乎被其搜刮干净的神药奇丹，超过二十件历代名宿的神兵宝甲，包括猿功图在内的九件宝图宝书，以及让此事轰传天下的主因，包括七大派在内的十派，共计二十七件，掌门信物与镇派之宝。”
　　童指钱出声道：“老……师父，您总说的那个五毒教丢失的上五宝，莫……莫非，就是让那南宫百宝给盗去了？”
　　五毒王呼出一口浊气，颔首道：“正是，我五毒教便是那十派之一，所失的五宝，赤蛇杖，翠蝎壶，地蜈炉，白蟾囊，天蛛网，便是我五毒教的掌教信物，可惜至今已有百多年，那百宝墓却从未有人找到过。”
　　五毒王沉默了一阵，叹了口气，道：“除了这三大秘境外，另外五处，应该是因百宝墓而来，想来郭百年从某派那里得道了关于百宝墓的记述，所以才言说八处秘境之语，因为他所列的这其余五处秘境的秘图，尽在墓中。”
　　众人一愣，只听五毒王继续道：“当时南宫百宝曾亲口说过，他将百宝分门别类，其中一项便叫做宝图宝书，追查百宝墓的江湖人士认为，其中应该有着这么几件东西，惊湖司马世家家传的江湖通史千年书；来历不详，传说标有海外仙境的陆海图；内容不明，名宿飞山马遗留的三宝中的飞马图；另外，还有一张猿功图。除了这四个物件，另外五个便一一对应郭百年所多评鉴的五处秘境，分别是指向九阳宫旧址的九阳遗藏；大鹏王宝藏的藏宝图；攻心殿内的布局图；百派书屋所在地的指引图；标注地下城遗址所在的探索图。”
　　五毒王侧首看向黄十人，道：“十人，你所要说的就是其中的攻心殿吧？”
　　黄十人颔首道：“没错，那攻心殿便在这万龙山。”
　　虞万里喃喃道：“似乎，听过这个名字。”
　　黄十人继续道：“另一位留下名声的万龙，便是因为那攻心殿，那人的龙号已无人知晓，但其本名却在这万龙山中隐有流传，不……即使是万龙之外，他的名号也曾盛传一时，只因传说那攻心殿中藏有一物，虽同为百宝十三绝，却意义非凡。”
　　虞万里惊呼道：“啊，我想起来了，相传不在万龙山庄居住的那位万龙，司空独。”
　　黄十人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人，修筑攻心殿的司空独便是留下那遗卷之人，司空瞳当年遍历万龙，便是在重走司空独的路，十毒之名记于遗卷，十大庄之名也只是顺势而生。”
　　杨十方抚着嘴唇眉头微皱。
　　孙慕白出声道：“是哪十毒？”
　　黄十人道：“十毒之首，便是那万龙毒经所修成的司空毒血，万龙毒经共有四重，一重掌中毒，二重全身毒，三重血毒无解，四重百毒不侵。”|
　　众人皆惊，童指钱惊呼道：“那不是碰谁谁死，谁碰谁亡了，如此不是无人能敌了吗？”
　　五毒王开口道：“郭百年曾评，武功绝学各有妙用，而这天下又二十种绝技已各临武学至境，此天下二十种武学至境，乃为至阳、内力，疗伤，至阴，招式，剑意，轻功，毒功，嗯……太多了，有点记不住。”
　　黄十人接口道：“还是我来说吧，当年郭百年所说的顺序是至阳，内力，气势，擒拿，搏杀，筑基，假死，内功，疗伤，至阴，招式，暗器，气劲，剑意，轻功，护体，音功，毒功……”
　　黄十人抬手掐住短须，低头微微皱眉轻声道：“唉？我好像也忘记两个……貌似有项是硬功？”
　　黄十人抬起头正色道：“其中前十三项对应的便是百宝十三绝，而剑意，指的便是义父所创的十匣剑经。”
　　童指钱眯着眼睛盯着黄十人，嘀咕道：“好像哪里不对劲……”
　　黄十人瞥到童指钱的神色，轻咳一声，拿起耳杯喝了一口。
　　五毒王看了他一眼，便接过话头道：“而那毒功指的便是万龙毒经，也就是说，万龙毒经便是天下……第一毒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