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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津凌 / 敌踪初现 10

敌踪初现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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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节
  元和五年夏。
  庐陵大将军钟璩此刻正领着匆匆集结起来的两万济南军向海口港急行。
  十日前,钟璩收到常鞠军报,在海峡西面发现大量鲛人,且其在战斗中表现甚为反常,常鞠不认为这是鲛人的改变,疑是外力所致。
  钟璩当然明白常鞠所说“外力”大概就是指的庇族。只是有关联到庇族也就涉及到整个亚兰的安危,事关重大,在没有确实证据之前,都只是一种猜测,因此常鞠仅仅是用“外力”二字以作影涉。且不管是不是真的与庇族有关,军报中提及的万数鲛人就是要紧军情。
  济州驻扎着庐陵最庞大的一支常备军——济南军,总数约十万人,再加上各郡郡兵,对付这些上了岸的鲛人并不在话下。可绵延近五千里①的海岸线阻截上万鲛人,不是做不到,只是难于登天。
  如此一来,济州、凃州沿岸的百姓怕是要遭难了。
  阳庆新政后,济州这些年来的成果只怕要在鲛人手上毁于一旦。
  想到这,钟璩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烦闷,接报当日即传令济南全军向沿海推进,并征调两州各郡郡兵,力争抢先在济海郡以南,海口、流波两港一线,建立起一条防线。同时钟璩亦传信江宁陆墐城,言明鲛人之事,请陆口出军东进,与庐陵军共同沿海岸抵御鲛人侵扰。
  只是,还未等到江宁方面的回复,钟璩却又接到了一个噩耗。
  三日前,济南军的调动令才去了没几天,钟璩收到了海口港又一份急报,常鞠回报:在海口港五十里①外一条失去联系的艨艟上发现“不似活、不似死”的怪物,常鞠损失了一条艨艟和一屯人才将对方杀死,并就地焚毁。
  常鞠在军报中言道海口港目前“军心动摇,人人惊惧”,请求撤军回济海,或尽发济州水军封锁海面。
  常鞠虽未明言,但钟璩很清楚常鞠已经知道自己遭遇的是什么,因此才请求撤离海口港,毕竟这些不死不活的怪物身后是所有人噩梦,若真与它们交战,仅凭海口港八千人,只有覆灭一途。
  而常鞠所提议封锁海面,依靠大船战器在水中将它们剿杀,也不失为良策。只是若真依常鞠所说,须得尽起济州水军才能与其一战。可如今敌人已至海口港外五十里①,济州水军集结岂同言语那般简单,到时只怕海口港早已化作灰烬,失去海口港的屏障,在这些怪物进入亚兰的道路上将只剩济海一道障碍,对于那些不死不活的家伙来说,济海城在与不在其实都没什么区别。
  钟璩现在能做的就是征调济海城周边百里①内所有济南军,星夜驰援海口港。集结军队最少需要半天时间,急行军三天可抵海口港。
  “海口,济州之屏,亦庐陵开户,典守者不得辞责,平津将军当据海口以为屏拦,存亡与共。三日内,吾当与汝并肩。”
  海口之重,济南军无人不知,钟璩绝不能允许海口空城不战,只是这样的军令无疑等若判了海口众将士慨然赴死,这样的军令到底有多少人会甘愿奉行?这位大将军心中亦是没有多少把握。
  同时,钟璩向陆墐城发出了第二封求援信,只言“外族寇境,海口危在旦夕,济南亦不独存。璩虽朽迈,值此宗庙倾覆之际,当执坚以搏,岂有惜惧?望将军不弃邦约之盟,东向而进。”另外一封加急飞鸽传信直往王城庐阳而去。
  钟璩很清楚,此去若海口港失陷,济海城一战或将成为他钟璩一生的绝唱,亦是庐陵亡国之始,希望大王接报后速发大军来援。
  钟璩用了一夜光景在济海城左近集结了两万济南精锐之师,此去也不知敌人究竟有多少,他却没有时间犹豫,天还未放亮,两万济南军便全速进发海口。
  军行三日夜,大军距离海口港只有不到六十里①地,一路没有见到自海口港败退的庐陵军,对于常鞠的忠勇,钟璩心感宽慰。
  可自接到常鞠急报以来再未收到海口只字片语,恶战中的常鞠竟送不出一丝消息,可见形势已危急之极,钟璩心中焦急,却只能再三催促大军继续前进。
  三日行军近三百余里,不仅军士疲乏,沿途补给也已接近极限。据说联军从镇关城前往关下可日行近二百余里。时间往往是战争中最为珍贵的资源,联军如此军速真是让钟璩既感慨又羡慕。可这也只有在龙炎关下才能实现,庐陵却是无法像联军那样经年累月的在战备后勤方面投入如此巨大,那是一支只为雄关而存在的军队,那是一支钢铁般的雄师,它的军制与领土政务完全独立于五国之外,自成体系,其似国而非国,却不是任一国所能及。
  “大将军,前方发现敌情。”
  正焦急感叹之余,武卫中郎将钟羽来报。
  钟璩膝下有二子,长子钟羽十七岁入军中历练,以弱冠之龄晋至军司马,两年前钟璩亲上书庐陵王请任钟羽为大将军军司马,也算是向庐陵各方表明其对长子的看重,有意培养其成为接班人。
  为此庐陵王特破格进钟羽为武卫中郎将,以郎卫统领成为钟璩身边亲卫首领,随钟璩征战沙场。
  “多少人?是否鲛蛮?”
  “约有二十余人,不是鲛人,看服饰是我庐陵军服,怕是……是……”
  钟羽话说到一半却是看了看左右众将士,竟是说不下去。
  “说!”
  “怕是鬼兵!”
  众人一听“鬼兵”二字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钟璩闻言却是心中一阵悲戚,鬼兵既是庐陵军,那就意味着前方海口港已然凶多吉少,常鞠没有畏退,却很可能也没能守住海口港。
  “走!”
  六十里外遭遇敌人,这个距离不算太远,只是这敌人却乃传说的鬼将,先看看前方情况要紧,说罢一马当先往前方赶去。
  这些本应长眠的亡者一身淡蓝色中衣,身上皮质外甲大多破损,正是庐陵水军所装备的轻身甲。它们是追赶着海口港附近渔民而来,此刻正被先锋营一曲军士团团围住。
  这些怪物对刺在身上的长戟竟毫无知觉,仍然张狂的要往周遭兵士身上去扑,所幸都被无数长戟死死抵住,但仍有数人受其所伤,地上还有两具庐陵士卒尸身,想是甫一接触时,兵士们没料到这些亡者竟全然不惧弓矢刀斧,被它们欺近身侧而致,即便现下被上百根长戟死死叉住,将士们仍是惊魂未定,只是将这些怪物团团围住而不敢近前攻击。
  “钟羽!”
  钟璩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传说中的怪物,心惊之余却知必须改变眼下态势,若让士兵们觉得这些怪物是杀不死的存在,那接下来的战就没法打了,军心必须稳住。
  “诺!”
  钟羽心知父亲令自己上前,是为了一击成功,必须以雷霆之势将这些亡者斩杀在此,否则军心涣散之下必将不战自溃。于是接令便一个侧身跃下马来,抽出腰间战刀当先向那些被团团围住的鬼兵疾步而去。
  见是大将军的亲卫统领上前了,人群中一大汉大手一挥竟是用手中长戟将一名亡者高高挑起自人群中甩了出来。钟羽二话不说径直冲了上去,还不待它完全站起身来,手中战刀便狠狠当胸劈去。
  利刃重重砍在胸口上,钟羽感受到了刀刃破开血肉重重撞击胸骨的反力,甚至都能听到骨骼碎裂寸断的声响。
  可对面并未如他预料般倒下,才站起半身来的怪物受这大力一斩只是双膝再又跪倒在泥中。可这一下似也激怒了它,却是嘶叫着直立起来挥舞着那双满是血污的手要去抓身前这人,哪有分毫受到重创的样子?
  惊异之下的钟羽并未避让,若身为亲卫统领也要在此退避,军心必将再次受挫,为此他不能避让。
  微一躬身猛的一个前冲,将眼前怪物狠狠撞开去,长刀迎着飞洒而出的鲜血又是一个反斩,堪堪将怪物双臂拦肘斩断。钟羽也不停手,接连三刀重重斩在它身上,紧接着又是一个箭步将手中长刀狠狠从其左胸贯入,穿心透背而出。
  眼看着面前这怪物胸口已是血肉模糊,因接连的重击而完全变形,估计胸前已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了,一把长刀更是直直插在左胸心口上。可怕的是即便如此,这怪物仍旧挥舞着断臂嘶嚎着要扑向钟羽。
  周边兵士连忙赶上,几只长戟战战兢兢地将这不死的怪物死死架住。
  钟羽只觉得心头一阵恶寒,果然如传说中般不畏刀枪,不知惧痛,简直就是恶鬼般的存在。
  不远处,钟璩见儿子如此施为仍是杀不死这怪物,心中也是震撼不已,紧握着佩剑的掌心已全是汗水。
  握着战刀的双手都开始有些颤抖,可此刻长刃正插在亡者胸口,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猛然间,钟羽想起江阴郡尉车蹇曾说起过这鬼兵弱点,如果他所说不假,只有斩断其脖颈或梁骨方可杀死这些怪物。
  车蹇十八岁入营,十九岁进入联军,八年后应庐陵王诏回到北庐州任江阴郡尉。因肃清澜江中游江盗有功,很是被庐陵王阳庆所看重。其镇守的江阴郡军容整盛,江盗消散,近来又与启舒走的颇近,据说大王有意将北庐州军防尽数交于他。
  虽说钟羽不喜欢启舒,甚至打心底有些厌恶这位高权重的福陵侯,然而昔日在庐阳见到过的车蹇却是豪爽毅勇的汉子,两人相谈甚欢,记得他曾在席间提到过其在联军中所得知的鬼将传说,当时就有提到这鬼将和其役使的亡者。
  鬼将便是庇族,只不过是其族中不同于常的存在,除了操控灵能外,鬼将还能化尸为奴,役使成军。
  亡者之军所过,生灵涂炭,杀之不尽,灭之不绝。与其交战唯一胜算便在于不顾一切斩杀鬼将,方可断绝其兵源。失去鬼将的亡者之军亦将不复成军,只是一群被欲望和仇恨驱使的野兽。而这些亡者不畏刀枪水火,无惧无痛,杀死它们的唯一途径便是砍断脖颈或背脊。当然,只要失去鬼将,这些怪物至多只能存在不过七天。
  一念及此,钟羽全力拔刀,巨大的抽拔之力使得长刃脱离亡者,更带得钟羽整个人都随着抽刀之势半转过身子。可钟羽并未回力,依旧顺势转身,直到旋过一周身,整个人已高高跃起,手中长刀亦借着这急速的旋转之势自上而下,狠狠的向面前亡者颈脖砍去。长刀划过一个美妙的弧旋,刀锋所过连同身侧长戟一并斩断,直至深深切入土中方止住去势,一颗头颅在巨力带动下向远处抛飞出去。
  由于这一刀迅猛之极,失去头颅的亡者似仍未察觉,两只断臂还在身前挥舞。而随着头颅飞出,断臂挥动渐慢,直至停在了身前。众人都被眼前这一幕震惊,数百人都屏住了呼吸,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了,除了那些仍不依不饶的亡者。
  终于,失去头颅的亡者似失去了支撑自己身体的力量,就这么安静的缓缓软倒下去,再也没有起身。
  “攻击它们脖颈和背梁。”
  钟羽转过身来,看着软倒地上的无头尸体,好一会仍没见其起身,这才确认是真的杀死了它。
  得到指令的军士们手持长刀和大斧冲向被长戟死死叉住的亡者们。
  这些家伙明明已经死去,却在外力驱使下,回到世间化作嗜杀残暴的恶鬼,即便此刻这些亡者已经全被斩杀在地,众人眼中惊惧之色却仍是久久不能消散。
  神情复杂的看着地上二十几具残尸,钟羽一直在努力调整着自己难以平复的气息,就像胸中那颗躁动难安的心。
  或许一日之前,甚至不到半日,这些人还是他济南最英勇的军人,可如今却要在自己人手上连全尸都留不下。大将军虽下令厚葬他们,只是眼前这一幕幕令得钟羽的心始终难以平复。
  是恨?是痛?是惧??
  都不是,又或许都是,钟羽也有些不明白自己心中那股莫名的躁动到底是为何,从军这些年来,他从未像今日这般心绪烦杂。
  注:①庐陵沿用江宁新制,一里约为430米,五十里即二十余千米;五千里即二千千米;六十里即二十五千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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