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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庐陵篇-海峡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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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所有人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两翼和船首时,居中楼船船尾毫无征兆的遭遇了鲛人猛烈袭击,等到楼船士们发现船尾敌情不对时,已然是晚了。
  成群结队的鲛人从侧翼靠近楼船后竟是悄悄绕到了船尾,猝不及防下,居中船尾本就不多的楼船士立时陷入苦战,而鲛人们争先恐后攀爬着船舷往甲板上疯狂冲击。
  楼船士奋起全力抵抗却仍是抵敌不住这些全不畏死,疯了似的鲛人,即便被长戟戮中,这些怪物仍会癫狂般死死抓住刺穿自己的长戟,数个鲛人合力之下将这些长戟连同持戟的楼船士一同拖入水中;跃上甲板的鲛人也是全然不顾刀斧加身,直往人身上扑去,利爪、尖牙之下,被扑倒的楼船士们只能在地上苦苦挣扎,身边战友甚至都来不及去解救便被数只鲛人死死压在身下咬噬。
  一时间船尾甲板上哀号四起,防线开始松动,楼船士们也被鲛人的癫狂所慑,数次反攻都无法抢回阵地,眼见爬上甲板的鲛人越来越多,若被对方在船上站稳了脚跟,便将陷入消耗战,这些庐陵楼船士们将再无生路。
  “将士们,没有人可以不死!害怕不能让我们活下去。记住!我们是庐陵的勇士,是楼船士!无惧死亡,更不惧这些野兽。抬起头来,看清楚你的敌人,荣耀还是耻辱皆在此时。”
  “溟濛沧沧,青陵莽莽。寸土既乡,沸血以昂②!楼船士不死,楼船不灭!杀光它们!”
  “杀光它们!”
  “杀光它们!”
  ……
  受到常鞠的鼓舞,这些海口港的楼船士们再次鼓气勇气,他们本就是庐陵水军精锐,多年艰苦训练和战斗磨砺的意志,让他们明白在这生死时刻不用尽全力以求生,便只能屈辱的死去,成为敌人的腹中食。面对这些野兽般怪物,他们害怕,但他们更迫切的希望活下去,相比于害怕死亡,他们更害怕的是败在这些低下的野兽手中,成为它们的食物,成为耻辱。
  常鞠拔出腰间佩刀,咆哮着冲入了船尾阵地,手中战刀翻飞之下,便有鲛人接二连三被砍倒,可这些疯狂的怪物便是拖着残肢断臂仍旧不依不饶往人身上扑去,其凶残可见一斑。
  领着亲兵全不顾伤亡的冲击这些将将攀上甲板的鲛人,战斗愈加白热化,鲛人凶残疯狂,可楼船士们更是悍不畏死,有人气力过人,双手长戟反复穿刺,将好不容易攀上甲板的鲛人又送回水下;有人貌似癫狂,全然不顾挂在自己身上撕咬的怪物,手中战刀仍自不住挥舞,仿佛早已忘却了疼痛;更有人重伤之下,嚎叫着抱住疯狂撕咬自己的鲛人奋身跃入海中……
  鲜红血液在船上淌过,顺着甲板缓缓汇入底舱,一滴滴,一条条,终成一道血红色瀑布……
  ……
  所幸,常鞠及众楼船士亡命反扑下,付出百余人伤亡代价,鲛人终是未及站稳脚跟便再一次被压回船舷下,无数长戟顺着船舷向下刺送,将仍趴伏在船舷上的鲛人们继续推回了海中。
  “拿起弓,去支援两翼。”
  抢回了船尾阵地,常鞠长长喘了口气,领着亲兵四处巡视,这时船舱里的棹夫们拿着长矛冲了上来。棹夫终究不是军士,虽孔武有力,但无论在战斗力还是战斗意志上,都远远不及这些楼船士,一旦有人承受不住这血流如注的惨烈而崩溃,难免会对全军士气造成打击,况且若抢得一丝生机,接下来还要靠这些棹夫全速赶回海口港,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愿意冒险让这些棹夫参加到船舷的白刃战中。
  这么多鲛人越过海峡防线,这沿岸的防卫怕是少不得要动摇了,何况若真是庇族出现,不仅流波港水军主力,怕是全庐陵都要惊动了。
  常鞠再一次回到船头,抬眼望去,前方原本密密麻麻的鲛人群已是稀薄,看这样子,再有不到一刻钟即可冲破前方阻截,终于到关键时刻了。
  “全速前进!”
  鼓点应声而转,与早前沉重坚定相比,此刻却是刚劲而频快,“咚—咚—咚”的声响在耳中回荡,众人的心亦随着鼓点激荡不休。
  “船首留下一屯人,其他人去两翼和船尾支援。”
  信令兵领着军令急急赶往下舱去传令,现在是全速前进与这些鲛人比拼耐力的时候了。但常鞠也明白,从现在起,直至鲛人疲惫或崩溃之前,在两翼的战斗只会持续升级,丝毫不会比之前轻松。多年与这些家伙交手,他清楚这些怪物虽悍不畏死,那只是它们天性凶残造成,一旦气衰力竭,便会放弃追击,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只需要坚持至多一个时辰,这些家伙必定力竭。
  一个时辰激战,对于眼前这千余楼船士来说也绝不好受,然而他们毕竟是庐陵最精锐的军人,朝廷每年花费大量财力物力支撑着他们不间断苦训为的就是这样的战斗。
  正面交战,常鞠从未畏惧过,他这一生就是为了这样的战斗而活着,同样他也有一支如他般坚定刚毅之军,只要他的楼船还在,楼船士还在,他就绝不会放弃战斗,也不会将这些怪物看在眼中。
  “哼!野兽就是野兽。”
  心中不屑的哼道。
  领着亲兵在两翼巡视游走,只要哪里一出现危机,常鞠便会带着手下这百人的亲卫杀入战局,往常这样的战斗也不是没经历过,只要有这些高大楼船在,常鞠自信他亲手带出来的楼船士必然不会让这些鲛人讨了好去。不过,每当据楼船而战时,他都不得不感叹碧翠海季家的高明,若不是季家帮助,就河道上那些内河楼船哪里抵敌得住这些发了狂的野兽。
  可一圈巡视下来,他却有些讶然的发现,两翼的战斗远没有自己预料的激烈,鲛人虽还是不断攀舷而来,但明显力度远不如之前船首、船尾,这与往常所知的鲛人有些不一样。
  “将军,我们的船速好像提不上去了。”
  身边追随自己多年的伍桁似乎也发现了异常,不禁出言提醒。
  “聚光镜照亮船下!”
  常鞠经这一提醒,似也注意到船速似乎并未提起来,这些鲛人怕是在水下有什么动作,忙令聚光镜照亮船下,自己快速走到一侧船舷边俯身去看,果然隐约可见许多鲛人在水下游动。
  “底舱上棹刃。”
  见此情形,心知这些鲛人是在水下攻击船桨,阻止楼船提速。
  棹刃是当年季家为海族设计楼船时的产物,是依照船桨大小打造的一套外附精铁外壳“其表薄而光,无着力;刃分两片,以线铁裹棹而结;扁而外刃,宜切宜进,一斩一划,敌不可阻”,这便是季家专为鲛人准备的利器,这些棹刃以碧翠海精铁为材,若保养得当,即便海水侵蚀亦可保数年不朽,经岩族打造后,外表光滑无比,几无着手之处,棹夫在挥动棹刃时,往往都是一推一进,一横一斩,但凡企图靠近攻击或攀附棹桨者,最后皆会成为其刃下亡魂。
  两炷香之后,船过之处大量鲛人尸身浮现,有些甚至已经不再完整,看来棹刃发挥了作用,鲛人们针对船桨的计划被打破。
  “你们去左翼,其它人随我去右翼。”
  见此情形,常鞠心知棹刃起作用了,接下来这些家伙怕是要对两翼进行重点攻击了。将手上仅有的两屯奇兵全派去了左翼,自己领着剩下的亲卫直奔右翼而去,此刻他再无后手应变,到了此时双方也只剩下拼命了。
  果然,不过半柱香时间,水下的鲛人纷纷钻了出来,争先恐后的攀上两侧艨艟。
  “来吧,看是你们爪牙厉害还是我刀刃锋利”常鞠咬了咬牙,心中冷笑,暗自紧了紧手中战刀。
  战斗渐入焦灼,楼船两侧船舷上早已爬满了鲛人,可在楼船士的刀戟和棹夫弓矢之下,鲛人始终被死死压制住,无法登上甲板。
  即便如此仍有大量鲛人跃出水面,爬上两侧艨艟。常鞠暗道野兽就是野兽,在水中或还能降低来自弓矢的伤亡,在艨艟上,面对楼船居高而下的弓矢射击,伤亡必然大大增加,这些鲛人打了这么多年还是不长记性,全凭血性,虽勇无谋。
  楼船速度越来越快,即便无法与水中鲛人相比,却可让鲛人在追击中极大消耗体能。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常鞠倒吸了一口冷气。
  爬上艨艟的鲛人纷纷转身去攻击舱门,相比之前的撞击,此时的鲛人似已下定决心就是要攻击艨艟,它们用爪抓,用牙咬,全完不顾已鲜血淋漓的双手和面颊。虽然在舱门上听从季家提议,覆了铁质外甲来增强防护,但周边的舱壁却仍是木制,虽不惧鲛人的爪牙,只是这些家伙的疯狂却令所有人心惊。
  “弓箭支援艨艟!”
  攻击艨艟船舱在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不过鲛人并不擅长使用兵器,更不懂得制作之法,仅凭血肉之躯对艨艟舰本身造不成多大伤害,因此对于艨艟的支援仅止于楼船上弓矢。
  “将军,左翼鱼怪在攻击艨艟!”
  这时,一名楼船士满是惊惶的匆匆来报:
  “它们在用,用……用撞木攻门!!”
  “什么!!!”
  对鲛人攻击艨艟他并不意外,自己这边的鲛人也在攻击艨艟,想来左翼情形也不会更好。可这人后一句话却让常鞠如坠冰窟,鲛人什么时候会使用这些兵器了,若它们真的在使用重器攻击,那今日自己这队人怕就真是凶多吉少了,整个济海峡的防线都将陷入危机。
  但见那楼船士满脸惊惧之色,常鞠便知他所言不虚,不然也不会受到如此惊吓。
  心中巨震之下,急忙转过头去看下面,从近至远,细细扫过,并未见右翼这边的鲛人有使用任何工具或兵器,虽如此常鞠仍是不敢怠慢,也不再理会这受到惊吓的楼船士,径直向左翼奔去。
  一根合抱粗的圆木一头成柱尖状,以硬铁包裹,正是他庐陵艨艟舰上的撞木,素来被安装在艨艟船头,借助艨艟舰的速度,以巨大撞击力来攻击敌人舰船,此刻却被十几个鲛人合抱着在撞击左翼最外围一艘艨艟舱门。而周边还有几个鲛人正举着巨大的斧子或锤子在敲砸艨艟舱壁。
  “这……这……”眼见这一幕,常鞠但觉自己整颗心都在颤抖,竟不知如何言语“这是哪来的?”
  才问完这句,就想起之前在东面发现的那几条艨艟舰“妈的!”常鞠不禁暗骂,看来这些鲛人是将一条艨艟拆了,这些东西全都是来自他庐陵艨艟舰,他实在不明白鲛人什么时候学会使用这些东西的。
  “弓箭,给我把那些拿家伙的干掉。”
  常鞠自己也接过一张弓拉开来,瞄了瞄,一箭飞过,却是射在了艨艟舰的船舱上,夜色中,楼船全速行进加之激战不休难免会有颠簸,想要准确射击还是太难了,此刻常鞠多希望手里能有一批劲弩啊,可惜水战中往往追求的并非精确,而是距离、发射速度和密度,即便是楼船也未准备多少弩弓,只有用于破器的弩机和发石车。
  箭雨一次又一次泼洒在最外围的艨艟上,可惜真正能命中有效目标的箭矢少之又少,况且一个鲛人倒下,马上又会有其它的补上,偌大的撞木始终在不断撞击着艨艟舱门。
  “弩机!攻击撞木,给我把它打掉。”
  弩车巨大弩矢对于大型器械和盾阵都有极强伤害,可对撞木其实并不会有太大作用。巨大弩矢对个体的致命伤害以及惨烈之状确是能有效打击敌人士气,可这些鲛人并非真正的人,它们也根本不惧死亡,更不在意同伴身亡。相反巨大的弩矢若是射偏,反倒有可能对艨艟造成伤害。可此刻,已顾不得那许多了,必须想办法把那东西毁了,不然这些艨艟上的棹夫都保不住,那时失去动力的艨艟非但没有帮助,更会成为楼船的拖累。
  “砰!”
  又是一声撞击声后,巨大的撞木深深撞入了船舱,附有铁面的舱门再也经受不住撞木的撞击,门栓断裂,撞木直直顶开了舱门,连带门后的人一同被推向了船底,鲛人兴奋之极,抛下撞木蜂拥而入。
  呆呆的看着这一幕,虽听不见惨号声,却似已看见了舱内的屠杀,连同才掉转方向的弩车及所有弓箭手都呆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弩机攻击艨艟的舷侧。”
  好一会,常鞠才回过神来,俯身一看,失去箭矢掩护,船舷下的鲛人越来越多,楼船士的压力越来越大。忙回过头大声向身边弩车下令,随即转过头冲着信令兵怒吼道:
  “飞石车攻击,给我把锁桥断开!”
  “将军,飞石会误伤周边艨艟,请将军三思!”
  身边伍桁一听将军要用飞石车攻击那条艨艟,心中一惊,艨艟之间的联结锁桥虽不似楼船这般死死扣在一起,却也只有尺余长短,飞石车不可能像弩车一样精准发射,必然会对周边的其它艨艟舰造成误伤,若是不幸击毁周围艨艟舰舱壁,或击穿了舰身那就等于是让那些棹夫与艨艟一起陪葬,船队会受到更大的损失,这样只怕会造成连锁损伤,楼船有可能会完全丧失左翼动力。
  “我说了,给我攻击!所有石车!”
  常鞠并不理会伍桁的劝阻,一把抓过身边有些迟疑的信令兵,咬着牙床一字一句的下令。
  眼下那条艨艟已经完了,失去动力的它只会成为楼船累赘,抛弃它不失为明智之举,若是单纯靠弩车攻击也可以断开它的联结,不过那需要多次准确命中艨艟舰上的三个锁桥连接处,让巨矢反复穿射连接处,使其断裂崩坏。但是左翼的楼船上仅有两座弩机,即便将另外两座楼船的弩机调过来也需要时间,而常鞠明白现在最稀缺的就是时间,若是等那些鲛人回身抬起撞木,无疑将再多失去一条艨艟,更可怕的是它们若是冲近楼船攻击,那将失去的就不是一两条艨艟那么简单了,届时怕是只能抛弃整个左翼。
  今晚这些鲛人带给常鞠太多惊异,他甚至怀疑自己现在面对的还是他交手了近十年的鲛人吗?他实在不敢再以常理去揣度这些家伙。
  因此常鞠现在要做的是在鲛人反应过来之前抛弃那条艨艟舰,最好是毁掉那条艨艟舰,连带着那根撞木一起毁了。
  “弓箭压制舷侧!”常鞠一把抓过身边一名亲兵“去把炎矢给我拿来!”
  弓箭再次将目标转向抵近的鲛人,楼船士们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短兵上火矢,随我炎矢攻击。”
  接过亲兵递来的炎矢,这是来自于岩族的设计,略大的箭簇之内含有炎能,一经触发,炎能将引燃其接触的所有可燃之物,在水战中对船只堪称绝杀之器,只是常鞠手上的炎矢是木质箭身,为仿制品,虽效仿碧翠海使用了废弃的能晶晶体结合箭簇,防止了箭身被炎能所毁,但无论庐陵还是江宁都无法打造出完全不惧炎能的箭簇,加之炎能得之不易,为此箭簇中所储的炎能远不如真正的炎矢,更达不到“矢射所至,焚天以燃”的效果,因之这仿制品威力远不如产自碧翠海的真正炎矢。
  炎矢上弦,却并未张弓,他在等,等艨艟与船阵脱离。只有那时,常鞠才能无所顾虑的用炎矢和无数火矢来点燃艨艟舰,让那该死的撞木与艨艟舰一起在炎能烈火中化作灰烬。
  约莫一炷香时间,那些鲛人终于不再向船舱中蜂拥,巨大的弩矢一根接一根的钉入艨艟舰一侧连接着锁桥的船壁,可艨艟舰坚固的船身依然牢牢的锁在锁桥上,不消片刻,楼船上的两台石车抛射出的石弹呼啸着飞出,直向最外侧承载着那根撞木的艨艟舰而去。
  “轰!!!”
  一枚石弹还未及飞至目标便狠狠的砸在与其相邻的另一条艨艟上,厚实的泓槐木经受不住石块巨大坠击力,艨艟舱顶应声而破,被直接洞穿;另一枚石弹却是擦着目标舱顶落入海中,溅起的巨大水花将整条艨艟淋了个透。
  被石弹击中的艨艟舰一阵剧烈晃动,巨大的轰响声将一众撕咬舱门的鲛人们都惊呆了,可转眼间,这些鲛人便反应过来,纷纷向舱顶爬去,顺着舱顶的洞口涌进了船舱。
  “砸!给我继续砸!!”
  常鞠已经来不及去顾及舱中的棹夫们,嘶吼着让另外两座楼船的飞石车也加入到攻击中来。
  “嗖——”
  又是四枚石弹呼啸着向左翼的艨艟飞去,可惜只有一枚石弹砸在船尾处,却并未击穿甲板,其它石弹纷纷落入水中,所幸并未误伤。
  受石弹的冲击,艨艟舰一阵剧烈摇晃,船舱中鲛人似意识到了危险,开始纷纷奔出,它们似乎找到了击毁舱门的方法,争先恐后去抬那撞木。
  “嗖——”
  最近的楼船上又是两发石弹飞出,显然操作飞石车的人经验相当丰富,经过前次石弹的调试,两发石弹先后准确的砸在艨艟舰侧中和侧后的两个锁桥连接处,舱壁被石弹击穿,艨艟因受到两发石弹的巨大推力猛的向外甩去,两个锁桥生生将其镶嵌的木板从艨艟舰上扯落,艨艟带着巨大的创口在泓槐木哀号声中向外抛去,却立时又被侧前方的锁桥拽了回来,重重的撞击在邻近被误伤的那条艨艟上,由于锁桥不仅锁住了相邻的两条艨艟,更锁住了艨艟之间的距离,前侧的锁桥受巨大的反冲力已经微微有些变形,但船尾就没那么好运了,两条艨艟的船尾一侧都被撞的支离破碎,连带着巨大船垒都是一阵轻微的摇晃。
  “弓箭压制撞木!把右翼的弓给我调过来!”
  眼见在剧烈碰撞中被甩落海中的鲛人纷纷再次爬上艨艟,争相去抬举那根撞木,常鞠心中一阵狂跳:妈的,这些畜生竟然知道我要毁了那东西。
  “前侧!集中攻击前侧!!”
  两根巨矢先后钉入唯一的锁桥连结处,四枚石弹纷纷飞落,可只有两枚石弹落在了目标船身上,尽管带动了目标又一次剧烈的哀嚎晃动,可锁桥仍没有断开。而另外两枚却再一次误伤了前方的另一条艨艟舰,船尾被两枚石弹先后击中,粗厚的泓槐木甲板被洞穿,艨艟舰哀号着在海面上跳跃起来,将船上的鲛人纷纷抛回水中,带起的巨大水花顺着破口倒灌而入,紧接着无数鲛人也顺着这个破口涌了进去。
  “嗖嗖——”
  又是两根巨矢破壁而入,锁桥上的木壁已有些变形断裂。
  见破壁就在眼前,而那些鲛人见石弹飞来,竟懂得趴伏着死死抓住甲板而没被甩回海中,“该死!”常鞠忽然觉得眼前这些怪物竟聪明的就似自己从未认识过。
  眼见着鲛人们已抬起了那根巨大的撞木,常鞠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幸好右翼的百名弓手已赶到,更加密集的箭雨抛洒在撞木附近,被射成刺猬般的鲛人纷纷倒下,可马上又有无数鲛人扑上,还未等撞木掉落,它们便再次抬起撞木向楼船这边而来。
  “开弓!”
  常鞠率先拉开了弓弦,炎矢箭头直直指向前方已伤痕累累的艨艟,后方数十支箭矢附着摇曳烈焰也已随着常鞠瞄准了目标。
  汗自额间滚落,从鲜红的伤口中被浸染再又滑落而下,悄然间滴落在那坚实双脚之间。
  常鞠用尽全力使自己急促的呼吸平复下来,他知道最好是能用炎矢直接命中撞木,这样能让撞木燃烧的更剧烈更快速,鲛人甚至来不及泼水浇灭它。
  “嗖嗖——”
  两枚石弹再次飞出,常鞠绷紧了右臂,死死扣住弓弦“断!断!一定要断开!”双目随着石弹飞驰而去,心中却不禁嘶吼起来。
  “轰——轰!”
  两枚石弹飞射而去,直直砸在艨艟舰舰首外侧的甲板上,艨艟舰猛的向外侧倾斜又猛的弹起,再一次将无数鲛人都抛飞出去。
  “唉!!!”
  常鞠心中一叹,不能再等了,即便冒险也必须点燃那条艨艟舰,只剩一个锁桥了,就算石弹、巨矢仍无法一击毙命,遭受如此重创的船壁相信再也经受不住火烧,最好是能在火势蔓延过来前先烧断那个锁桥。绝不能让那根撞木跨上另一条艨艟舰,还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好运气能再一次断开两个锁桥。
  “目标——艨艟,发!”
  数十朵火花在空中划过,纷纷落在撞木附近,箭簇钉在撞木和甲板上。飘摇不定的焰火在水花和人影中明灭闪烁着,似随时都会被熄灭。
  艨艟舰首一侧随着石弹的冲击向水中倾侧,巨大的拉扯力直拉得锁桥周边的船壁“嘎嘎”形变,可锁桥再一次将艨艟舰从水中拽回。巨大的拉力使得舰首又一次向内侧回撞,锁桥又一次发生形变被向中间挤压。终于,嵌着锁桥的青冈木舱壁再经受不住这巨力的反复拉扯挤压,沿着四支巨矢造成的裂隙向艨艟舰身内断裂,锁桥终于脱落。
  “破晶!!!”
  常鞠身边的亲兵连忙将手中一小罐水浇在炎矢箭头,只一息之间,箭镞中的炎能被激发,热浪喷薄而出,来不及滑落的液体瞬间被蒸发,水汽自箭头“嘶嘶”升腾而起。
  “嗖——”
  弓弦自指尖滑开,炎矢夹杂着热浪破空而去,眨眼间,穿透身躯,并留在了血肉之上。
  鲛人中箭还未来得及倒下便已点燃,被烈火灼烧的痛楚让那鲛人疯狂的在甲板上奔跑挣扎,所过之处无不被点燃。不一会,艨艟舰甲板便熊熊燃烧起来,火焰焚烧之下,艨艟舰的木质围边再经受不住鲛人的撞击而断毁,燃烧着的火人连同断掉的围边一齐跌落水中。
  可炎矢的炎能未尽,鲛人虽落水,火焰却并未熄灭,海面开始冒出大量被蒸腾的水汽。落水的鲛人想是已然死去,火焰仍在悬浮水中的尸身上腾跃。
  众人连同附近的鲛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世界似忽然安静了下来,喊杀声也渐渐弱了,大家都呆呆看着船上船下那疯狂的火舌。
  “嗖——”
  常鞠虽也心惊于眼前一幕,可他更迫切的想要离开这里,他必须将今晚发生的一切带回给大将军,他觉得这一切早已超出济海郡守的理解以至职权范围,恐怕只有大将军才能明白鲛人这反常到底意味着什么。
  从身边呆立的亲兵手中夺过特制箭壶,撕开层层包裹的防水皮布,将又一支炎箭取出,在地上水桶中轻轻一沾后再次拉开了手中长弓。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常鞠再一次瞄准了烈焰中的撞木,要活着离开这里就必须毁掉这东西,为了今晚发生的这一切他必须离开这里。
  炎矢再一次在蒸腾的水汽中穿透夜色,飞奔目标而去。
  “杀光它们!”
  “楼船士不死!”
  ……
  炎箭准确命中了目标,撞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燃烧、灰飞、断裂、再燃烧,直至随着被烧断的船身沉入因炎矢而沸腾的水中,而之前被炎箭穿透的鲛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正在缓缓下沉的艨艟舰和蒸腾的浓浓水雾。
  众人这才缓过神来,一阵阵欢呼,将趴在舷侧仍没有反应过来的鲛人纷纷击落。
  “将军,它们退了!它们退了!!!!”
  苦战许久,敌人终于退去,伍桁兴奋的高声大叫了起来。
  鲛人确实退了,虽然这不合常理,但看着眼前渐渐远去的鲛人群,常鞠也发现这些家伙是真的退了,只是不明白为何。
  今夜不合常理的事实在太多了。
  “聚光镜!”
  常鞠走至船尾,让聚光镜照向鲛人退去的方向。
  光束所过之处,有几条艨艟舰在远处一直尾随着楼船,知道鲛人并不怎么会使用武器、工具,更不用说操纵艨艟舰作战了,当然它们也不需要这些船只,可它们为什么又要留下这些艨艟舰,并远远尾随着自己?常鞠觉得今夜实在太诡异了,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与鲛人作战中积累起来的信心正在一点点消散。
  “聚光镜,南面前出的船只。”
  忽的,见到其中一条艨艟似有不同之处,连忙让聚光镜再次照亮左边突前的一条艨艟,或许是距离有点远,或许是光还是太暗,常鞠只看得到一个隐约的人影站在船头。
  “那边!”
  常鞠抓过信令兵指向那条艨艟舰,示意传令让另外两面聚光镜都照过来。隐约间很像是一个人影,看那站立的姿势绝不是他所熟知的鲛人。是从未露过面的什么鲛人?它们的首领?还是海族?难道是人?心中疑窦丛生,他要看看那到底是什么。
  很快三面聚光镜都照在那条艨艟舰上,隐约都可以看见那人影身后帜上的“海口”二字,却仍无法看清那人正面,就似光都因惧怕而绕开了那道身影,入眼只有一个漆黑的轮廓。
  就在这时,那身影逐渐黯淡了下去,原来是那些艨艟舰正在减速,距离楼船越来越远,常鞠看着那几条艨艟与一旁海中的无数鲛人,心中竟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对于今晚所发生的这一切,他心中渐渐有了些预感。看着身边一张张满是兴奋喜悦的面孔,常鞠心中却满满的只有惊恐。
  “将军,现在我们是回海口港吗?”
  “嗯——回海口。”
  那些艨艟与鲛人早已消失在黑夜中,可常鞠仍定定望着它们消逝的方向:
  “回家。”
  “新历九百七十七年夏,六月二日夜,艨艟巡队八船失联。四日,平津将常鞠领军出寻。于峡西夜遇鲛蛮伏袭,鞠率众破围。是役,阵亡二百二十九,伤三百,斩首千余。”——《亚兰·庐陵史·补》。
  注:①楼船将,即楼船将军,与校尉、军司马同属部级武官,水面作战中楼船往往数船相连,在船上无正将的情况下,连成营阵的楼船由楼船将负责指挥作战;虽与校尉、军司马都属同级,为部军官,平时至多领一部千人,于水面作战时,楼船将往往具有领军权,实际上楼船将虽仅只设于水军,但其职能和地位却高于校尉。
  ②“溟濛沧沧,青陵莽莽。忧思忧思,问君何忧?颓靡颓靡,问君何颓?言有所泣,行有所失,失之泣之,除寐以魇。君问何往,问君何从?吾心所念,君心所往,唯身燎燎,沸血以昂。”——《战沧溟》思凡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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