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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你说我们山祖，到底是不是英雄？”阿元坐在那，知道父亲来到了身后，突然这样问道。
“这还用说？山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赶跑了……用智谋战胜了来敌，保护了整个陶村甚至富江县城，怎么不是英雄？”阿初没料到儿子猛地来这么一问。
“既然是英雄，为什么要把牌匾挂在这里，而以前牌楼那个大的却摘下砸毁了？”阿元盯着陶强山的灵牌，他发现自己怎么一下有这么多问题，或许这些问题在心里的时间沉了太久，太久了。
“这不成为你工作时乱唱的理由！”阿初意识到自己是过来给儿子做思想工作，而不是在这给他带着走，讨论着一个更不想讨论的话题。
“我乱唱什么了？唱得不对吗？”阿元自然知道父亲叫他来这思过的目的，“这里山好水好，无论天气怎么样，只要耕种就会有丰收。可是前几年怎么了，雷书记来了，要我们报一亩地产粮千斤。他在下面那里大喇叭广播，我还小，和大家听着都乐了。产粮越多，谁不想啊？结果呢，第二次来的时候，报一亩地产粮两千斤，两千斤啊。为了这两千斤，雷书记说，这附近的公社领导都要过来学习。学习什么，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带着我们干了整整一天，把其它地方刚收割的稻草，全部挪到渠那边刚开垦的田，垒得像山一样高。”
“够了！别说了！”阿初沉声道。
“不！怎么不能说！那时我不懂事，现在我懂了。这就是人家夸我们高产的原因。可我们的田，能长出这么多吗？”阿元质问着他爸。
“这是任务！”阿初说道。
“见鬼去的任务！”阿元站起来叫道。
阿初见儿子情绪已经有些走暴失控，正想一阵雷霆盖震住他，却听到咕咕鸣响，他儿子站起来的同时，那一直压着的肚皮又响起来。
阿元难受地又蹲了下去，阿初的气一下馁了，一下两人说不出话。
过了一会，阿元弯着肚子，捂着脸，突然呜咽道：“大叔，我好饿……为什么，为什么……既然陶村产这么多粮食，我却吃不饱……还有三妹，她正长身体，头发又黄又稀，大叔，以前我们有过这么穷吗？”
这声“穷”字，终于让阿初那问责的心思面对了这残酷的现实。
他当然知道，自己儿子把粥粮让给他三妹的事。这几年，为了这个村，他这当大哥的没有少操心，他一直和公社、区县委工作，坚定认为，在困难的时候，信念为战胜一切。
可是，困难到底是怎么来的？他们更多的时候，只是把它埋在心窝里。
在县里还一直流传着陶村开仓赈灾的神话。那是阿初的曾祖母，在孙中山北上的时候，有不少因革命战乱的难民，而当时的政府动荡不堪，财政紧缺，于是，她在江边做了整整一个月的开仓施粥之举，许久以来，都成为江域南北的佳话。
陶村村民谈及山祖退敌及开仓施粥这事，无不是脸上贴金、兴高采烈的。他自幼在这份自豪感中长大，现今回想，在渔米丰盛的家乡，还真是没有体验过什么是“穷”，什么是“饿”。
直到这几年，他发现，村子开发的比以前大了，可是，怎么还有人饿着肚子，而且现在在挨饿的，还有他儿子……
是他这个做责任村大哥的原因吗？
阿初心里打了个寒战，内疚感顿生。
“明天，我和大家商量下，杀一头猪，给大家分分。”阿初跟儿子说道。
“是吗？现在杀头猪杀只鸡都要全村人商量投票……”阿元低头说着。
“元，你要知道，现在这是集体，叫公有制。”阿初耐着性子解释说道，尽管这样的话，其实也在村里说了无数遍。
但他认为所有人这时都该理解都该懂的，他儿子也该理解也该懂的，只听他儿子接口说道：“我懂，所有的田地、养的、种的，都是公家的。然后大家一起干活，一起吃，就差没有一起睡了。”
“元，这玩笑话不能多开。我们现有在这有口饭吃，你……”阿初突然想起，他原本想说“那已经比外边好多了”但这些听到的一些消息不能给儿子说，便转了口道，“你好好干活，照顾好弟妹，做好你这一代大哥的担当本份就是了。”
“我真想知道，如果是山祖，面对这个情况，他会怎么做……”阿元不接他爸的话，重新望着陶强山的灵牌。
“阿元，你要理解爸爸，自从我从你爷爷手里接过这个担子，从来没有松懈过……”阿初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他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儿子有点不理解不支持他。
这“大哥”一代传一代的，到了他手里，怎么经营起来，感觉这么难？
“你叔，你知道你当了大哥后，为什么这么累吗？”阿元慢慢地问道。
阿初问：“什么原因？”
“那是因为这里都不点香不点火，祖宗还怎么保佑？”阿元说道。
“闭嘴！”阿初又惊又怒地喝道。唱雷书记这事因为刚才儿子肚饿，暂时搁置下了，不料这时儿子说出更令他㤥然的话。
“大叔！”阿元饿着肚子，可是血气方刚，正要好好表达他的想法。
他爸这时急忙使个眼色，喝道：“还不扎好马步！”。
阿元立刻领会了意思，急忙站起来，扎了个四平马，双手握拳。
“陶书记，在这教孩子练功呢？”一人呵呵笑着，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