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曾经的朋友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许宣才起床。
　　一来，昨晚没睡好，脑子里想了些事，再加上担心盆里黄鳝缺氧，半夜起来换了两次水，实际睡眠时间不长。
　　再者，家里没有电风扇，兄弟俩挤在一张床上，热得睡不着，早上是睡的最舒服的时候，所以多睡了一会儿。
　　七月份，在农村一般五点左右就起床干活，七点多已经很晚了。
　　小妹在宰猪草，动作熟练，手里的猪草刀都不会碰到下面的木板，悄无声息。
　　许文坐在灶台前烧火，看来已经起来好一会儿了，因为锅里已经有了稀饭散发的饭香。
　　“哥，你起来了。”许雅抬头擦汗，发现了起床的许宣。
　　“嗯，起来了。”许宣有点尴尬，好多年没在农村生活，想帮忙也不知道干点什么，显得无所事事。
　　农活不行，商业觉悟却不低，昨晚弄好的那些东西都还没有包装，正好利用这个时间点包装一下。
　　等他弄好，正好许雅也把猪草宰好，这下总算找到事情做了，帮着妹妹煮猪草。
　　后来人们常说活得连狗都不如，事实上这年头，穷苦人家连猪都不如。
　　猪生短暂，但短暂的一生中，根本就不用操心任何事，睡醒就吃，吃了就睡，还有人伺候，每天帮忙打扫它的“家”。
　　煮好猪草，提着两桶热腾腾的猪草倒进猪圈，等到猪开始吃早饭了，兄妹三人才开始吃早饭。
　　“今天要进城，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许宣吹着滚烫稀饭，随口问着妹妹。
　　许雅摇了摇头，“不去，今天事情挺多的，家里的菜地长了不少草，地里的玉米杆也没有砍，甘蔗也要上大行了。”
　　许宣点了点头，“那我跟许文尽快回来帮忙，对了，家里有没有缺的东西，我们顺便买回来。”
　　许雅想了想，下意识环顾四周，“家里没盐了，要买点盐，还要买点油，家里的油也没剩下多少，其他不用买。”
　　许宣点头，暗自记下，心里有补充了一些东西，比如：
　　割两斤猪肉，家里好长一段日子没吃肉了。
　　还有答应妹妹的衣服，给妹妹买套衣服，都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整天穿着他以前穿过的旧衣服，不像话。
　　“对了，买盐和买油记得去供销社，供销社的东西比外面的便宜一毛钱。”许雅提醒道。
　　如果许宣没有记错，鹏城的供销社如今已不多，为了一毛钱，他们要多走好几里路。
　　吃过早饭，兄弟俩都换了一身衣服，拿着东西，骑上二八杠出了门。
　　七月份，属于衬衫的季节，男孩子一般都是里头穿一件短袖T恤或者背心打底，外面的白衬衫肯定是不扣的，骑车的时候，风会带起衣袂翻飞。
　　在白衣飘飘的年代，自行车后座的姑娘，多少年后依然在心里，偶尔想起，仍然是春风十里不能及，那最爱的姑娘仿佛一直在心里，未曾变老。
　　很多年后，有人怀念说，那时候喜欢上一个人，不是因为他有车有房，而是因为那天下午，阳光很好，他穿着一件白衬衫。
　　只可惜，现在车后座上的不是姑娘，而是十五岁的弟弟，似乎也不怎么喜欢他这个哥哥，从出门到进城一直没有说话。
　　街边，几个大爷穿着无袖汗衫，打着粽叶蒲扇，坐在小板凳上下棋。
　　叮铃铃的自行车从身旁呼啸而过，偶尔还几辆桑塔纳一路叫着“爹”，趾高气昂的路过。
　　街角游戏厅里，打着街机游戏的少年，各种操蛋声从他们嘴里传出来。
　　还有不知哪里的高音喇叭在播放着：“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因为爱情总是难舍难分，何必在意那一点点温存······”
　　不是原唱，经过王菲翻唱的《梦醒时分》，那时候的王菲是真漂亮，唱歌也很好听，不知道是多少80后男人的梦中情人。
　　不仅男人痴迷，就连女人也痴迷，快四十岁的老妈回来后没多久就会成为菲迷，到什么程度，有段时间甚至想把妹妹的名字改成王靖雯。
　　当然，城里最令许宣瞩目的新起的高楼大夏，也不是发廊前招揽顾客的漂亮发廊小妹，而是一条宣传标语。
　　——不坚持社会主义，不改革开放，不发展经济，不改善人民生活，只能是死路一条。
　　没有经历过改革开放之前的日子，不了解改革开放对后来的影响，永远也不会懂提出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是站在怎样的高度。
　　就在许宣感慨之际，不远处，一个两百斤的胖子朝许宣兄弟俩跑来，一边跑一边喊：“许宣，小宣，宣宣！”
　　许宣看着胖子，有些迟疑。
　　好面熟，这特么谁啊？
　　还宣宣，恶不恶心？
　　卧槽，想起来了，郝建！
　　这货头上总梳着一个大背头，还喜欢打摩丝，打的跟个老嫖客似得。
　　当然，此郝建非彼郝建。
　　他真正的名字其实叫郝建国，因为许宣父亲也叫建国，许宣总得这货的名字在占自己的便宜，所以一直叫他郝建，要不然就叫郝胖子。
　　从初中开始，郝建国就是许宣的同桌，整整六年，再加上郝建国一家本就是从村里出去的人，两人刚认识那会就成了朋友。
　　就像某部电影里，男主说的那句话，谁还没两个有钱的朋友。
　　不同的是，郝建国家里不是有钱，而是有权，爸妈都是公务人员。
　　如果没记错，用不了多久，他爹的顶头上司会因为贪污受贿进去，他爹会顶替上司的职位，成为城建局的局长。
　　然后，他老爹也会经受不住诱惑，没两年也会因为贪污受贿下马，记得当时老爹对此还挺唏嘘的。
　　以前一直要求让许宣端铁饭碗，在那件事之后，许建国不在要求许宣考公务员，而且总结出了一个道理。
　　时代发展太快，对公务人员的诱惑太大，社会上出现那么多贪官，是因为过手他们手中的项目太多，金钱数额太大，动辄上百万上千万，自己却拿着几百块的工资，经不住诱惑。
　　他不知道儿子许宣能不能经受住诱惑，总之不去最好。
　　自从郝建国的老爹下马之后，他母亲也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影响，干脆辞职下海去了首都经商，毕竟郝建国高中毕业考去了首都外国语学院。
　　94、95年，联系不方便，后来联系方便了，却没了联系方式，在许宣后面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个人，所以一下子没能想起这个曾经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