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一桶金

　　自改革开放后，从村里走出的人其实不多，传统的工、农、小市民依旧固守着属于自己的世界。
　　村里出走规模最大的一次，其实是在民国时期，那时候鹏城还是一个小渔村，有一天，一个少年在村里的梧桐树下说，他要去当兵扛枪，吃皇粮。
　　有老人笑骂，“抗你娘，吃你大爷的皇粮。”
　　也有老人劝说，“当兵打仗是要死人的，你小子才十几岁啊，再说你走了，家里弟弟妹妹怎么办？”
　　没能转变少年的心意，第二天全村老幼都到了村口，少年深深的鞠了一躬说，“我······我走了，家里的弟弟妹妹拜托大家多帮衬，拜托了。”
　　因为少年，村里年纪相仿的少年没多久都离开了村子，去当兵吃皇粮，那一次村里的年轻人几乎都走的差不多了。
　　有些人死在了战场上，一辈子都没能回来。
　　有些人去了宝岛，这些人中的大部分人还是一辈子都没能回来；仅有少数，把乡愁寄托在那一张张邮票上、窄窄的船票上。
　　当初那个带头离开村子的少年，就是郝建国的爷爷。
　　听村里的老人说，他爷爷当年回来的时候是红军的师长了，敬畏的同时也有些唏嘘，如果当时没走，郝建国爷爷的三个兄弟、两个妹妹或许也不会死。
　　也有些老人表示反对，说兄妹五人只是跑出去找人，不一定会死。
　　关于是生是死的问题，谁也说服不了谁。
　　其实，这只是某些认为没死的老人固执而已。
　　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最大的孩子才十二岁，最小的不过四五岁，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反正，许宣是那么认为的。
　　但是，不可否认，不管是民国时期，还是改革开放之后，在这个消息闭塞，思维更闭塞的年代，敢于走出去的人，都值得人敬佩。
　　最初走出去的人，大多具有盲目色彩，正是因为他们，前赴后继，用血泪，甚至用生命创建了新中国，为改革开放奉献了一分功劳，缔造了一个又一个财富神话。
　　在改革开放的今天，后来在商界叱咤风云的大人物，或许现在也在犹豫，但最终他们还是会决定下海。
　　他可能学生，可能是公务人员，甚至可能是公务员中的高层······也有可能许宣这样仅有一双手和一颗野心的贫苦农民，或者被逼无奈的下岗工人。
　　这就是92年，又是一个春天，春天的春风比上一次来的更急，更猛烈，吹生了无数人对金钱的欲望。
　　·······
　　二十多年没见的老朋友，许宣兴奋的给了郝建国一个大大的拥抱，除了因为是朋友外，还有郝建国的身份。
　　郝建国作为一个官二代，甚至可以说是红三代，和他打好关系很重要。
　　势力眼？
　　不！
　　这只是合理利用资源。
　　郝建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奇妙，太热情了，要不是知道许宣有个女朋友，他都得怀疑这货是不是有问题。
　　有些人性别男，不一定就是爱好女，也可能爱好男。
　　“郝建，好久不见。”许宣有些欣喜道。
　　“好久不见？前两天高考不是才见过吗？”郝建国越发糊涂。
　　许宣笑了笑，“不要在意那些细节，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郝建国也是心大的，没想太多，笑道：“我偷偷跑过来打游戏的，一起去？”
　　“郝建，你看我像是能打的起游戏的人？”
　　郝建国笑骂：“你特么再叫郝建，我跟你翻脸。”
　　“郝胖子。”许宣换了一个称呼，“我今天有事，等去学校填志愿我们好好聊，不说了，我们先走了。”
　　“你们去干什么，我跟你们一起去。”
　　一直没说话的许文搭腔道：“胖子哥，我们去卖黄鳝。”
　　郝建国自从跟许宣认识后，偶尔也会在放假的时候跟许宣一起回村里看看，所以许文他们也认识，关系挺不错的。
　　“卖黄鳝？！”郝建国愣了一下，才发现后座上别着一个塑料桶，里面装着大半桶黄鳝，大手一挥，“走，去我大姑的饭店。”
　　郝建国大姑的饭店叫丽景饭店，在鹏城也是比较出名的饭店，许宣跟着郝建国一起来吃过一顿饭。
　　我滴个乖乖！
　　三菜一汤，近一百块钱。
　　虽说鹏城的消费水平现在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的，但大部分地方公职人员的月工资甚至还不到一百块。
　　一顿饭吃掉一个月工资，许宣再也没去过，尽管不是他付钱。
　　再后来，等到他有底气去这类高档地方消费的时候，饭店已经被查封了。
　　说起来，郝建国父亲下马的诱因就是丽景饭店，如果不是因为查封丽景饭店，郝建国的父亲或许还要在等几年才会被查出来贪污受贿。
　　当然，郝建国的父亲在这个时候，还是很纯洁的。
　　许宣没拒绝郝建国的好意，哪怕现在丽景饭店有问题，跟自己这个二道贩子也扯不上多大关系。
　　郝建国在前头带路，许宣推着自行车小声的问着弟弟现在猪肉的价格。
　　92年，大部分地方的猪肉价格还是很亲民的，一般一块五左右一斤，鹏城是改革开放的前沿，物价相对较高一些，许宣估计也就两三块左右。
　　事实上，价格跟许宣估计的差不多，他心里对黄鳝的价格有了个大致的估价。
　　如果是十年前，猪肉价格肯定比黄鳝价格高些，那年头只有猪肉才算荤菜，油水足。
　　不过现在的鹏城可不是十年前能比，黄鳝的价格自然要比猪肉价格高一些，这也是时代快速发展带来的。
　　换句话说，就是改革开放带来的。
　　丽景饭店内。
　　许宣站在木桶前，不时抓上两条黄鳝笑道：“赵哥，你看看这些黄鳝个头，全是野生的，补气、除风湿、治虚损、补中益血的效果更好，可不是养殖黄鳝可以比的，你再多给一点。”
　　“三块二已经不少了，我也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是不是野生的，我知道，你这要是养殖的，我也不可能给你这么高的价格。”
　　按理说，许宣是郝建国带来的，郝建国可是老板的亲侄儿，大堂经理多少要给几分面子，但大堂经理权当没看见郝建国的冷脸，咬死了三块二的价格不放松。
　　“赵哥，这样，我这里还有好些油炸的小鱼，你把价格提到三块五，我这些鱼干送你了，以后我们家的黄鳝也全部给您送来，保证今天的质量。”
　　许宣叹了口气，他什么时候都开始做起两三毛钱的算计了，越想越没劲。
　　大堂经理瞥了眼许宣手中的那袋子小鱼干，笑了，“老弟这话说得中听，跟我去后厨称重。”
　　兄妹三人一下午的收获不算少，整整四十三斤，拿到了150.5块。
　　接过钱的那一刻，许宣看见弟弟激动地哆嗦了两下，当然他也有些兴奋，毕竟是他挣到的第一桶金。
　　第一桶金，一百五，少了点，可第一桶挣到了，第二桶金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