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学模学样,改变学模学样

　　今天来例假了，生理期的第一天总是很难受。腰酸，背酸，腿酸，肚子疼，小腹发胀。胃里犯恶心，大脑昏沉。
　　从来没有活成公主的样子，被宠着或宠着自己，不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可是三十岁了，是时候更懂得爱护自己了，否则岂不是白白辜负并浪费了年纪的增长这样一个优势：就该越长大，越要对自己贴心呵护。其实，我并不清楚什么年纪该做什么事，可是我清楚自己身体的感知，知道它需要什么。
　　这一天，我没有按计划去完成实验工作，而是请一个senior帮忙准备我的样品。身体不舒服，不能去运动，无心学习，这让我身心更加烦躁。可是有一点是可以做到的，去静静地躺在床上，这是平日里难以享受的清福。外界环境的嘈杂声一直在那，但又可以忽略。只有自己忽深忽浅的呼吸声那么真实，相伴着我。如冥想一般，不去对任何事物做出评价，静静地感受自己的呼吸，感知身体的不适。
　　对身体感知，静静地悄悄地把我的思绪带回到十岁左右的记忆，画面清晰，认知懵懂。妈妈总会隔一段时间说自己腰酸腿酸，也看见她走路很不自然。腰略微有一点弓着，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她，显然没了往日地挺拔，感觉她整个人都很无力。后来姐姐也有类似的经历，不过好像更严重一些。经常捂着肚子，疼的冒汗珠，蜷着身体睡不着觉，时不时地会轻轻呻吟几声，明显看得出她在压抑着自己。记得有一次，姐姐从稻田出发回家，回了半个多小时近快一个小时都没有到家。本来姐姐是要提前回家做饭的，结果妈妈先回到家了。后来才知道，她来例假，肚子疼得根本走不动路。这让我对例假这回事第一次有了认识，什么东西，能把一个平日里干练的妈妈和姐姐折磨得有气无力，无病也会呻吟的状态。
　　也记得，妈妈总是跟姐姐唠叨，别碰凉水，别吃凉的食物，别洗头发，肚子那里别着凉要保暖，不要提重东西，等等。再后来，我来例假了，妈妈也对我重复了那些叮嘱。妈妈说，那些也都是姥姥对她的叮嘱。就这样，同样的叮嘱在三代人间传承着。
　　自己来例假前，只听妈妈对姐姐说要怎样怎样，云云。因为没有亲身体会过，也就没关注很多。后来，自己经历了，才注意到那么多以前被忽略的细节。妈妈不让我提大桶的水（24L的桶，灌满了百分之九十的水；小时候没有自来水，用压水井取水），说有可能会小腹压力太大，增加经血量，很伤身体。她也不太懂，说的不清楚，我也听的糊涂。妈妈说，我就听着，但是我发现她却在自己的例假期干着那些“禁忌”活：一次左右手各提1大桶水，或拎一大桶煤泥煤渣一大桶猪食，凉水洗菜，凉水洗衣服，下地干活，等等。她从没有给自己一个特殊的待遇，不管身体再难受，或者有再大的“风险”，依旧干着那些重活和“禁忌”的事情。
　　我也照搬妈妈的样子，在她的眼皮子之外，偷偷干着那些“禁忌”活。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会被妈妈发现的。可是只是被数落几句而已，我的心里依然偷着乐呢。心里的乐，完全是因为我长大了，心智发育的更健全了，懂得帮妈妈分担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慢慢地，生活条件改善了，住进了县城里。在家附近做零工，不再种地了，就不用再下水田里除草施药；有了天然气的便捷，便不用自己烧火炉了，自然也就不用再干拎煤泥这样的脏活累活了；有了自来水，就不用自己压水抬水了；有了热水器，就不用再自己烧热水去洗衣了；离菜市场很近，拉一个购物推车，就不用满手拎着重物了；等等。
　　细想了现在的便捷生活，就知道曾经是有多不易，多艰难。我可以想象，妈妈在未出嫁前，姥姥也是像妈妈念叨我们一样那样唠叨她爱护她的。妈妈为何用冷水洗衣服，因为烧水太麻烦而且比较慢。烧水意味着她还要压更多的水，拎更多的水，拎更多的煤泥烧火。曾经的那些选择，不是因为妈妈不懂得爱护自己，而是她没得选择。我终于明白，做出一个选择，她要付出更多更多。我很开心，妈妈现在不用再事事亲力亲为，实在太累了，饿了可以在小区外面下馆子，打开水龙头就有热水可用；洗衣机为她半代劳洗衣服，她只需晾晒衣物就好；等等。
　　对姐姐来说，现在的她也已经为人母，有一个处于青春期发育阶段的女儿。她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更新了那些“禁忌”，新增了“应该”做的事儿。她叮嘱孩子不要做跑步类的剧烈运动，不要吃冰激淋类的辛冷食品。要有充足的睡眠，多喝热水，用热水洗漱泡脚。姐姐现在有一份对时间要求相对灵活的工作，她本人也不用在例假第一天还要坚持劳作了。当她感觉不舒服，她会在家休息。她也开始在享受便捷的生活，手指动一动，很多服务送货上门。她自己不用再强撑着身子去做一日三餐和其他活计，孩子们也可以得到很好的照顾。这样，真的很好。
　　而我，也不用再为了帮家里分担一些活计，不顾妈妈叮嘱我的“禁忌“，做一些“危害”自己本体健康的事儿。我也在更好地照顾自己的身体了，敷上暖宝贴，怀里抱着暖宝宝，泡一杯浓浓的红枣姜茶，躺在软软的床上，盖着轻薄的毛毯。关爱自己，就这么简单。
　　又回想起20岁之前，例假对我来说真的不是什么特殊的生理期。饮食上，生冷辛辣的没什么太多禁忌。上体育课不用见习，运动会100米和200米接力赛，1500米中长跑照样参加，往往都会拿到很好的成绩。以为自己是女汉子，没那么柔弱。20岁之后，逐渐开始有不适的症状。例假前的一周就开始腰酸背酸腿酸，会很疲倦，食欲大增，面色蜡黄，全身还会水肿的厉害。例假期间，这些症状也没有减轻太多，还会犯恶心头晕，更加嗜睡。越接近现在（30岁），不适的感觉会越强烈。最郁闷的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连洗澡洗头发都成了禁忌中的禁忌。以前洗头发洗澡，会导致痛经，经血量减少。最近几年，洗澡洗头发，会直接导致停经。这不是巧合，偷偷试探过好多次，真的会停经。心里是害怕的，矛盾的。一个星期不洗澡不洗头发，会发霉发臭，自己都觉得恶心，难以忍受。可是，如果不忌讳洗澡洗头发，身体会结出何种恶果，我是否能承担得起，未知太多，不敢冒险。于是，就只能放任自己不洗头发，用热水简单的擦擦身子，还得避开腹部。多少，给自己一点清爽与心理安慰。
　　20岁之前的年纪，奔命于中考高考，忙于帮助家里分担农活与其他担子。大学以后，努力学习争拿奖学金（也只拿到三次而已），考过英语四六级，保证有好的成绩可以顺利毕业然后去找工作。在这些之外，忙着追逐一些花花世界，感受家乡之外的风土人情（在离家很远的城市上学，跨了好几个省，坐绿皮火车要两天两夜），打各种零工体验工作状态。忙着谈恋爱，还不忘和朋友书信往来或聊QQ；忙着各种来由的聚会，去管别人的杂七杂八。可唯独忽略了自己，从没有停下脚步，问问自己的身心是否合一；也从没有静静感受自己是否有状态去做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尤其是在例假期间。
　　大学毕业后，工作了，独自一人漂泊在外。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有的只是两点一线的生活。突然感觉，这样的生活才更加符合自己，简单而真实。自己终于有很多空闲去关注自己，体会自己的心情与身体感受，有时候也会去思考和追踪感受的来源。而这一切思考的来源，却是从例假这件事开始的。去感受身体在例假前后的变化，发现每一天都略有不同。痛感的强度，疲惫的程度，食欲的大小，体型的变化，等等。会突然觉得，这个变化过程真的很奇妙。我并不想去明白身体内部的激素分泌调节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是去感知身体外在的变化和我自身的感受，还有我应对各种不适的措施与心态/心情的变化。
　　最开始，不适感会让我心情焦躁。后来，随着对感知的加深，我学会理解自己的不适感，会耐心和自己的身体有多个简短的对话。我会鼓励它多休息就不会那么疲倦了；我会多喝热水，就不会让肚子着凉。我会多吃清淡的饮食少吃盐，这样会减轻水肿，不让它看起来肥嘟嘟的，影响美观与心情。我会告诉它，多吃水果蔬菜和蛋奶，这样营养充分，抵抗力就会好，下次就不会那么难受了，等等。慢慢地我发现，身体会与我一起配合完成我的那些叮嘱。即使身体的不适感还在，可是心理上的不适感会逐渐降低，心情不再那么焦躁不安，不会被影响太多。最终的结果也是令我满意的，身体会慢慢放松下来，不会因为不适感绷得那么紧，似乎不适感在逐渐消退。我感知到了一种奇妙的身心合一，他们在一起努力，为何创造一种舒适感。我感谢他们。
　　慢慢地真的学会了疼爱自己，也会更加认真地对待自己的身体。不会理所当然的认为身体就是我的一部分，我可以随意驾驭，而是把它视为金贵之身。搜罗各种资料（非官方数据资料）学习，学会了调整饮食结构（多吃营养的热乎的），调整作息规律（早睡早起），变动工作与学习安排（尽力少安排任务或者不安排）。是否要运动，完全根据自己的感觉做出取舍。我与自己的身体从中获益良多。但是不论怎么更新自己的“禁忌“，妈妈叮嘱的“禁忌”，我一直都放在心底珍藏着。
　　和身体的简单对话，让我明白，即使身体是自己的，它也不一定会和自己的意识始终保持一致。它有自己的感受，不会随时随地受我们意识形态的支配。我们需要单独拿出精力与耐心，去对待它感知它。
　　例假，就像如字面意思来解读，例行的休假期。作为一个女性，例假是一种特权，就该在这个时期对自己更温柔体贴一点儿，少几分难自己。就像曾经的妈妈和姐姐，还有很多的女性，不论是处在艰难时期还是幸福时刻，即使生理上做不到事事关照自己，也请在心理上给自己多一分呵护。因为，这是我们独有的。亲身感受，帮助我愈加理解了人们口中常说的“女性的身子是娇贵的金贵的”这样的说法。我们有特权有义务去静静感受那份神奇的身体感知与心的交融。
　　当开始注重自己的感受时，我发现我更敬重自己的身体了。我们的身体与生命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或者说本身就是一体的，身体就是生命。
　　思绪逐渐拉回到现在，感觉很踏实。打开YouTube，播放宫崎骏的水晶般的音乐，感受那略带忧郁的曼妙旋律。如果能慢慢地入睡，便是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