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乱斗

　　天刚亮，号角声响起，看着依旧在昏睡的伍友，只好在心里划个诀，将他们一一叫起。没办法，昨晚忙活到深夜。除了老凌，一人发了一篇适合的道教功法，练不练是你们的事，传不传是贫道的事。不过看他们偷偷研究到深夜的样子，个人觉得自己的传道大计有戏。耳边传了伍长的催促声；“快快，起来集合了。”
　　众人一顿鸡飞狗跳，我刚要跟着出门，黄继宗就把我拦下了：“道长你的伤还没好，就先不用出操了吧。”我用神念托起胳膊示意没事，他还是不放心，只好用手推了他一下：“快走吧，人家都要出发了。”伍长拗不过我，只是嘱咐我一会要是出什么事就躲到一边，我心里纳闷不就是早上出个操嘛能出什么事？
　　一伍十人，十伍一个方阵，几个伍长在前头带着慢慢向校场跑去。旁边的牛督阵嘴里还喊着：“左，右，左，右。”应该是迈哪条腿的意思，我将法袍下摆往腰带里一扎便也跟着跑了起来，这满满的熟悉感！跑着跑着最前方发出一阵呼号声：“强我体魄，诛杀妖邪！”对对对，就是这个味，太对了！接着前面有的喊：“人族有我，有我无敌！”“每战当先，当先必胜！”此时我发现，基本每阵快到那校场南头那棵大松树附近就会喊口号，眼瞅着我们阵近了，贫道这心里居然还有点小激动。
　　正小小的激动呢，牛澜山嗓子一扯：“六阵六阵！”方阵里的众人一齐喊道：“三阵不行，不服来战！”众人嗓音大的出奇，激的整个校场的人精神一振。前面原本喊过的三阵此时一听大早上的就有人挑衅，带头的督阵就冲牛澜山喊道：“下了操我三阵的跟你们比划比划。”谁料牛澜山没搭理他，而是嘴巴一歪：“六阵六阵。”我本想也跟着喊找点参与感，这一来就这么刺激实在是让贫道出乎意料。没想到这次词换了，就听六阵里的人扯着嗓子喊：“你要战那便战，谁怂谁软蛋。”尤其是前边的高光耀扯着嗓子喊的最欢，震的我脑瓜子嗡嗡的，但心里却十分兴奋，用神念扯了扯旁边的人：“兄弟，下一句是什么？”心里有点埋怨伍长，这么好玩的事居然不带我一个。不料旁边的兄弟一攥拳头：“这哪还有下一句啊，并肩子上吧！”修魔的人脾气这么大的吗？
　　只见前面受了挑衅的三阵此时再也按捺不住，三阵督阵领着全阵人调转方向就绕了过来，边往这边跑嘴里边喊：“伍长打头，给我绕到六阵中间冲开他们！”牛督阵似乎也是早有准备，扯着嗓子喊：“八九十伍右转身扛住，一二三左边，四五六右边，七伍的跟着我。”说完牛澜山带着七伍的人就去后面偷袭了。计划是挺好，左右包抄，前后夹击，可就这百十来人，阵型变化很快，瞬间就变成了混战，这时伍长拉着猴子走到我身边：“道长先跟着猴子到一边躲躲。”猴子还想说什么，黄继宗就扯着嗓子吼：“这是命令！”
　　“标下领命。”猴子说完便带我到一旁：“师父，咱们在这蹲会吧。”我点点头，贫道站着确实扎眼。贫道这衣袂飘飘的，容易成为整个校场上男人集火目标。
　　“师父，我早上起来怎么还是有点晕晕的。”猴子边揉着脑袋边跟我说。
　　“猴子啊，你修炼魔功的时候有这种感觉嘛？”
　　“修魔功的时候除了累点什么感觉都没有，师父。”
　　“这就对了嘛，有感觉说明有效果，有效果说明什么？”
　　“有效果说明有用，师父。”
　　嗯，你可真是个会自我脑补的小天才，以后得让你离枸子松了远点，这样能省不少心。我就转头说几句话的工夫怎么半个校场就打起来了。转头看向猴子：“这是怎么回事，魔教徒脾气都这么火爆的吗？”猴子蹲在地上揉着头，小大人般的叹口气：“自从冯营守来了之后，这怪事一天比一天多，原本早上到校场也就是跑十个来回，之后去伙房吃饭。可最近让喊什么口号，说什么提振士气。这些口号都是营守想出来的，谁也不知道明天谁喊，喊什么。一开始是一阵叫骂全场，说什么在场的都是孙子，让全营的人撵着揍了半天。后来是九阵挑衅二阵。就在前两天，七阵和八阵还干了一架，看今天这情形是八阵还不服气，这是也要开打了。”
　　正说着，八阵的人蓦然往前冲，立马就跟七阵的人追尾了，仇人相见那是话不多说，提拳便捶。这校场上南边三阵跟六阵打的热闹，还将四阵五阵卷了进去；七阵八阵在北边也开始火拼，将后面的人波及到。拳脚无眼，有不少人不小心挨上两拳的也骂骂咧咧的加入了战团，于是整个校场就沸腾了。那边打的热火朝天，这边俩人蹲着聊天，看的贫道也是心痒难耐，忍不住想去拳服一下众人。正准备挽袖子上前呢，就看见有三个方阵的人身着黑衣短打，一手拿缠布短棒，一手拿麻袋忙不迭的往我们这赶。
　　“他们这是要干嘛，明目张胆的套麻袋打闷棍？”猴子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只是告诉我那三个黑衣方阵全是充军被判去打铁的，冯冠只是让他们参加日常操练，今天这情况也是他第一次见。
　　正说话间，就跑来一个穿黑衣的瘦高汉子，呲着个大牙就问：“哪个阵的？”
　　“六阵的，怎么了？”
　　“找个就是你！”瘦高个扭头冲后面的人喊：“快再来俩人，这有个年轻的道士，还有个小毛孩！我就一条麻袋装不下！”话音刚落，闻讯赶来了七八个人，连个场面话都没有拿着麻袋就要往贫道头上套。喊话的瘦高汉子倒是够贼的，也不上前，就在外围看着。看样子他是吃不准贫道什么水准，喊了几个莽夫过来帮他试试水。
　　还没等我动手呢，旁边的猴子蹲不住了。起身一拳打在一个想套我麻袋人的腹部，那人显然也是有点功夫在身，猛的吸气拿肚子一顶便撑住了猴子的拳劲，右手胳膊一扬，手中短棍便向猴子胳膊砸去，旁边两三个人也瞅准机会扬起棍子抽向猴子的大腿后背。我一看这些人居然当着贫道的面打我徒弟，这我能忍？神念一动便让这些人的姿势偏了偏，手中的棍子自然也是落空了。
　　嘴唇一嘬，便向猴子传音道：“不用回头，是我。现在回想太极运灵诀，以身体带动身体灵气运行，你想到哪招就打哪招，但姿势一定要规范。万事有我，你放心练。”猴子一听是我便一改刚才的拳路，由霸道猛烈的魔功转为含蓄内敛的太极，起手一式云鹏展翅，看的贫道是揪心不已，你这个时候亮个锤子的翅呦，不该是拨云见日将棍子拨开嘛。心中虽然吐着槽但神念一点也不慢，稍稍阻挡了黑衣人棍子上的力道，毕竟是猴子的第一次实战，既要挨点打长点记性，也不能让他一下子就败下阵来。
　　哎哎，这棍子都要落你后背上了，你转身穿掌啊，给丫一嘴巴子，看他后面还敢偷袭不？咦这这招抽身换影转蹲式用的好，堪称领悟到精髓了。就见场上猴子逐渐适应了节奏，见对方人多势众便利用自己身体灵活的特点闪转腾挪，一会是七星落地双按掌，一会是狮子扑球后退三，最出彩的是那玉女穿身加暗腿的那一脚暗腿，在走转的过程中直接抽冷子一脚直接就抽倒一人，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我这边看的正开心呢，有两个人就悄咪咪的从后方一左一右的想偷袭我，还没等出手便被我回头一个眼神瞪住了：“你俩过来。”俩人赶忙将手里的短棍放下，将麻袋藏着身后，低头哈腰的问：“道长唤小的什么事啊？”
　　“站那么高干嘛，蹲下蹲下，别挡我看戏。”看两人贼眉鼠眼的样子就不像什么好人：“哪个阵里的？”
　　右边的贼眉抢先答道：“小的是打铁三阵的刘立刀，他是章早起。”呦，这瞎话编的，还挺有水平。没管这立刀刘的瞎话而是直接问：“你们打铁阵是要造反嘛，拿着麻袋就往人头上套。”我话音刚落，那立刀刘就叫起了撞天屈：“我们哪敢呦，本来就是发配来的，这些军爷爷不给我们小鞋穿我们就烧高香了，哪敢去打军爷们的主意。”
　　我瞅瞅立刀刘手中的作案工具，意思很明确，你这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说的？立刀刘赶忙将麻袋往屁股后头掖了掖，委屈的说道：“还不是让营守给逼的，本来我们在铁铺的五百多人虽说日子清苦，但好歹每天也就是打打铁，身体稍微强壮点的都能撑住。后来新营守去了铁铺说是要让我们进行日常操练，刨去老弱就选了我们三百个人，这倒也没什么，毕竟多数人以前也在军伍里待过。可就在今天早上一早营守带人去了营房，一人给发了条麻袋和一根短棍，说什么让我们去逮五阵六阵的人。逮住一个加鸡蛋，逮住伍长加鸡腿，逮住督阵一整只鸡都是你的。在腰营里清汤寡水五六年了，我们哪受的了这个啊。”
　　“馋从心头起，饿向胆边生？所以这就是你们打贫道主意的理由？”
　　这是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立早章说话了：“道长，实在遭不住啊，想我们以前都是大口酒大块肉，你知道我进来前多少斤嘛，二百斤呐！生生的这么饿没了！早上冯冠那狗日的端着一整盘鸡在我们眼前晃，我现在两只眼前啥都看不见，就想着那鸡被撕开时崩出的油花，散出的香气，鸡肚里的蘑菇还一颤一颤的向我招手。”这立早章口才不错，说的我都饿了。
　　“那你还不快动手把贫道抓起来？”我笑着诱惑他俩，没想到俩人一起摇头，其中立早章说：“刚才远远的还有点想法，这离的近了就觉得跟道长动手是一种罪过，会下十八层地狱那种。”看来这俩人修为不深呐，都快馋死了还不能坚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一会麻烦你俩个事。”
　　“道长您尽管吩咐。”
　　“一会呢要是这几个人知难而退你们俩就顶上，有几分本身就使出几分，能把那小子打倒在地最好，拿不下就能拖多久拖多久，他快没力气了，你俩估计能拖到他倒下。”我向两人指了指将太极运灵诀运转的越来越熟练的猴子。
　　“道长跟他有仇，需不需要我俩...”立刀刘说着向我挤出一个凶狠的眼神，还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也不知道那贼眉鼠目眼的立刀刘怎么练习的，还别说，倍儿像那么回事。
　　“你俩拖到他倒地就行，贫道也不会让你俩白忙活的，去吧。”
　　对面几个人久攻猴子不下便失去了耐心，那瘦高汉子一看点子扎手便撤了，其余人也跟着走了。猴子还来不及喘口气，立刀刘和立早章就蹦了出来。瞬间三人便交上了手，此时猴子一口心气已松，浑身乏力，而两名对手则是精神饱满蓄势待发，只一招猴子便被逼的左支右绌，身形散乱。而我则是一声不发，想看看猴子有没有临阵机变的能力。
　　收徒的乐趣不就在这里嘛，跟徒弟设置重重困难，在弟子不行的时候指出他的错误之处，然后装一下高人道一句：“看为师如何出手。”，到最后再问一句：“悟了没？”风轻云淡，格调满满呀。
　　正在心里乐呵呢，眼前的三人的战局也出现了变化，猴子不再利用体型小巧的优势进行躲避而是起手站桩，跟近身的两人开始对攻。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你呼我脸我戳你眼，哪招省力用哪招。双臂看着软绵绵的，可出手时竟然还比刚才快了半分，这么快就领悟到用灵气带动身体了？有点悟性嘛。刚开始练太极运灵诀，神念还不强的时候，需要用姿势套路引动身体内的灵气，修炼到一定程度便可用神念催动灵气带动身体，从而爆发出比以前更强的力量。猴子现在取了个巧，催动灵气集中在一只胳膊上，就这样跟面前的俩人换伤，虽然硬刚的方法不太对，但起码机变是有了，以后出师吃不了大亏。
　　目的既然达到，那再打下去就没什么意义了。一会贫道还要去拳服众人，制霸校场呢！站起身走过去示意他们停下，猴子转头的时候吓了我一跳：“你谁啊？”
　　“吸否，系窝啊，候籍。”
　　“嗯？是猴子吗？我以为哪个馒头成精了呢。”看着猴子鼻青脸肿的模样着实吓了我一跳，腮帮子鼓的老高，嘴都合不上了。便神念一动运起甘露咒：“木凝露，露蕴灵，润及于一切。”便在虚空凝了一团露水洒在猴子脸上。
　　“咦，系否，不疼了嘿，师父真厉害。”猴子摸着自己的脸，一脸的不可思议。大惊小怪的，洒洒水啦。
　　旁边的立刀刘和立早章看着猴子脸上的变化，便立马舔着脸过来：“道长，道长，我们刚才被小师傅打的牙都快掉了，能不能劳烦道长出手也给治治。”看着俩人一个眼眶子肿的老高，一个鼻血长流，这也没掉牙啊。不过管他呢，总不能卸磨杀驴不是，于是便又凝出两团露水向两人拍去。立刀刘张着大嘴在那等着，看着立早章在那直愣愣的站着就探手一捏他的下颌，两团露水便进了他们的肚子。事出突然，那立早章被一口露水呛的直翻白眼，边咳嗽便指着立刀刘。
　　“哎呀，我这兄弟第一次喝神水，给呛着了，道长莫怪，我这就带他下去歇歇，就不打扰道长了。”我点点头示意他们随意，那立刀刘抓起立早章就往外跑。跑出一段距离后就听立早章的怒喝：“刘鼠你是不是想借道长的手害死我，好图谋你嫂子。”拍着立早章后背的立刀刘立马说道：“哎呦我的章子哥，就冲嫂子那俊俏的模样我也得烧香祈求您长命百岁，省的砸我手里。你忘了咱俩都有什么毛病了？”
　　“咱俩什么毛病？”立早章疑惑的问：“吃喝嫖赌？”
　　“不是这个。”刘鼠说着隐晦的指了指自己的屁股。“你是指痔....”刘鼠赶忙捂住立早章的嘴：“小点声，别让道长听见。”
　　立早章赶忙低声问：“这长在屁股上，能有效果？”
　　刘鼠回头瞥了一样，见我没去看他们，便稍稍放开声音说：“我是听出来了，那是道长带小徒弟，让咱俩去跟人家练练手呢。你没看那小道长脸肿的跟屁股蛋子似的，道长就用这神水往上那么轻轻一洒，立马就消肿了，甚至看着都光滑了几分。屁股虽然离脸远了点，但咱们是吞下去的啊，说不准明天一早就好了呢。”
　　“嘿，贤弟可真有你的！你还别说，我现在似乎就感觉跟以前不一样了，要不咱们瞧瞧去？”
　　“走走走。”
　　我黑着脸听到这，感应着远去的二人，偏过头对还在摸脸的猴子说道：“下次再碰见这俩人，揍狠一点。”猴子也没问为什么就痛苦的答应下来，看样子俩人给猴子吃的苦头不小。
　　“师父，你刚才施展的术法叫什么名字？”
　　“想学？”
　　猴子认真的点点头：“我还想学更厉害一点的，最好是那种断胳膊断腿也能给接上的术法，师父会吗？”
　　会？猴子你在看不起谁呢？贫道在这方面独领风骚好嘛？十道九医懂不懂？贫道这双胳膊碎成渣了都能拼上，何况一条小小的伤口？
　　正打算跟小猴子掰扯掰扯贫道的医术之高超，丹法之绝妙的时候，远处一道冲天而起的光芒差点照瞎了贫道的眼。
　　这熟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