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半日开阳

　　“其实什么？小师弟你……”徐世博正说着，突然两眼放光，只见于落手掌中一枚青玉熠熠生辉。他双手用力抓住于落双肩，双眼盯着青玉，惊喜道：“小师弟，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会有无厌楼的钥匙？”其他人也都围过来，纷纷不解地看着于落。
　　于落在进无厌楼之前早已想好如何讲述这一段经历，他只道自己师从神医甄太初，采药时不慎跌落悬崖，恰逢路过的黄文叙搭救，而自己又机缘巧合医好了阮秋碧的双腿。如此黄文叙为感激于落，特将无厌楼的钥匙相赠，允其入楼尽观道藏。
　　徐世博哈哈大笑，搓着双掌道：“原来如此，事不宜迟，小师弟，我们这便去开楼如何？”简毓英连忙阻止，她笑道：“大师兄，你先别着急。大伙儿都忙活这一早上了，小师弟也是初入云雀舍，总得用过午饭才去开楼不是？”徐世博不好意思地搂着于落的肩膀道：“嘿嘿，先吃饭，先吃饭啊。”于落也道：“今日未用早饭，被师姐这么一说，肚子真是叫唤了。对了，方才二师兄说我有六位师兄师姐，还有两位呢？”
　　简毓英正待回答，这边俞孟礼却忧心忡忡道：“小师弟，非二师兄疑你，只是事关重大，我想再确认一下师傅师娘如今怎样了？”于落思忖片刻，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具体黄师并未告知，只是夜里偶尔听到阮姨哭泣，像是与璎珞寺有关。”他虽说得含糊，但要点均已表明，俞孟礼哪有不信之理。他点点头，黯然道：“你方才问及的另外两位师兄师姐，一位是我们的小师妹，你的六师姐，也是老师的独女黄丁丁。前些日子她被璎珞寺的贼秃设计抓走，至今未归。而师父和师娘也正是为了此事离庄在外奔走，这才能遇见小师弟你。另外一位……”他叹一口气，似乎不愿过多提及。
　　于落不解地瞧了一圈其余人，似乎也个个面露苦涩之色。最终还是殷继烈打破了沉默说道：“另外一位是你四师兄曹子义，就是他当日将小师妹带出庄外，才让璎珞寺有机可乘。而他本人也在事情发生之后逃亡在外，不知所踪。”徐世博道：“五师弟，你我师兄弟同气连枝，在未找到四师弟问清原因之前，切勿妄下判断。”简毓英也咬着嘴唇道：“我也同意大师兄的看法，我总觉得四师弟不是那样的人。”俞孟礼哼一声道：“一切先找到曹子义再说，若真是他，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本来欢欢喜喜的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直到简毓英亲自下厨，将午饭端上饭桌的时候，众人这才扫去阴霾，恢复了欢声笑语。于落盯着一桌子白、黄、橘、绿、紫五种颜色的玲珑饺子，顿时食指大动，直咽口水。简毓英对于落道：“咱们庄里不比外头，不讲究奢侈排场。来了新人，几个人就聚在一起吃顿饺子。这饺子的形状就像一个个元宝，寓意‘招才进宝’。不过这‘财’原来是‘财宝’之‘财’，但像今天这样的场合却是‘人才’之‘才’。是希望我们的师弟师妹们将来个个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材。来，小师弟，尝尝师姐的手艺。”
　　于落头都不抬，嘴里塞着的几个饺子还未咽下，这边筷子上已经夹好下一个。另一只手翘着大拇指，嘴里含混不清地直道饺子不仅好吃，寓意也好，将简毓英逗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给于落碗里添饺子，让其他师兄弟们一阵嫉妒埋怨。
　　午后，在徐世博的极力催促之下，俞孟礼将练鹊舍与云雁舍的弟子全都集中在九层无厌楼之前，按照师兄弟们商量好的说法，当众宣布于落入庄之前已被楼主收为嫡传弟子，故可直接入云雀舍。为锻炼诸位弟子日后应对危机时的能力、提升修为，故楼主遣于落归庄，开九层无厌楼，启楼内试炼模式。凡摇光境弟子可入一二三楼试炼，开阳境弟子可入四五六层楼试炼，而七八九层楼只有玉衡境之上的弟子方能登得。每一楼又有十个台阶，最终修为实力的高低可以从所登楼层所攀台阶的数量来加以判断。
　　除了初入楼的弟子，凡是稍具修为的“老”弟子们，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谁都不想放弃变强的机会。就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于落取出青玉“善慧”，缓缓插入无厌楼楼门的玉锁之内。俞孟礼一声高喝：“开~楼~”，于落转动青玉，“咔”一声，玉锁应声而开，无厌楼的楼门也被徐世博缓缓向内推开……
　　于落漫无目的地走着，庄里有修为的几乎都进了无厌楼，身边往来的只有零星几个杂役弟子或是和自己一样毫无修为的新进弟子。偶尔也有上前和于落打招呼的，譬如薛忠便直接对于落能进云雁舍表示不满，非要与于落打赌谁能更快晋入摇光境。对此，于落也只能无奈报之一笑。
　　无意间，又来到蝉鸣壁之前，壁上的耀日夏蝉依旧栩栩如生地停在石壁之上。他心头却苦涩不已，心道这蝉怕是要到试炼模式结束后才会消失，自己又要平白浪费两个月的时间。本是自己持钥匙可入无厌楼观道藏，不想却无意中开启了试炼模式，让大部分无厌楼的弟子都入了楼，而自己这个持钥匙的人反倒因为没有修为被拒之门外。人生如戏，往往让自己措手不及。
　　他干脆在蝉鸣壁前坐下，细细瞧着蝉鸣壁。眼前的夏蝉由许多复杂的光之线条织成，但于落却发现，观察地越久，眼中所看到的线条则越来越少……
　　一月时间一晃而过，期间薛忠、关绮云以及顾慜三人也曾学着于落的模样观察耀日夏蝉，但都坚持不过半日，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一日，五师兄殷继烈出楼，他此番登得第七楼七十六阶台阶；又过五日，三师姐简毓英出楼，她此番登得第七楼七十九阶台阶，距离第八楼仅一步之遥；再过五日，二师兄俞孟礼出楼，他此番登得第八楼八十三阶台阶，实力稍胜一筹。至此，在两月的期限还剩下大约二十日时，楼内便只剩下大师兄徐世博一人依旧在竭力攀登。
　　三人站在于落背后，简毓英道：“我出楼便听闻小师弟已在此坐了一月有余。”殷继烈道：“我先出楼，白天和晚上都来观察过他几次，他的确是进入了一种非常奇特的状态。”俞孟礼苦笑道：“这潜力十等者自有不寻常之处，也不知还要多长时间他方能醒来。”简毓英叹气道：“就是，这一个多月不吃不喝，不拉不撒，可别坏了身子。”俞孟礼又看向无厌楼道：“还有大师兄，也不知如今到了几层楼了……”
　　于落眼中夏蝉的线条如今只剩下八条，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再少就形成不了一个完整的夏蝉模样。他曾在“弗居洞”观道藏时了解到古时曾有“琀背刀”的说法，是仅用八刀便能刻出一只玉蝉的极简刀刻之法。正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至繁。于落似有所悟，突觉离垢气海之内，有一股元气喷薄而出，体内有形如夏蝉的八条经脉之内血气奔腾，背后皮肤之上一只夏蝉忽隐忽现。
　　在俞孟礼、简毓英和殷继烈三人惊诧的眼神中，于落站起身来，长发无风自动，双眼漠然，直直向那无厌楼踱步而去。简毓英叫了几声小师弟，却不见于落应答。她急道：“他……小师弟怎么回事，我方才唤他，他似乎完全听不见。”俞孟礼道：“似乎他还没有完全从那种状态中醒来。”他招呼简殷二人道：“走，我们跟上前去，莫要让他出事。”
　　于落在枯坐逾一月后终于起身去了无厌楼的消息也同时传遍了整个庄子，众多弟子纷纷闻讯赶来。当众人赶到无厌楼时，只见于落立在无厌楼门前，身上居然出现一股令人明显察觉的元气波动。不仅如此，这股元气波动越来越强，他的修为也终于从零开始逐步增强，就听一声响彻云霄的蝉鸣，于落直入摇光初境。
　　薛忠兴奋地捏紧了拳头，关绮云咬破了嘴唇，顾慜表面依旧云淡风轻，一众弟子个个屏气凝神，关注着于落的一举一动。于落修为的增长也未让众人失望，在成功晋入摇光初境之后，片刻未曾停滞，再度扶摇直上，转瞬即破摇光初境、须臾再破摇光中境。众人已经被于落带来的神奇麻木了神经，甚至祝延廷与旁边的师弟们就于落今日最终能达到什么境界都开了赌局。
　　就在多数人以为于落达到摇光上境便会停止时，又一声足以震破耳膜的蝉鸣声响起，于落的修为居然毫不费力连破摇光上境与摇光巅峰，直接晋入开阳初境。此时于落终于动了，他向着楼门跨出了具有修为后的第一步，随着这一步的踏出，他的身体一阵轰鸣，修为又徒地飙升至开阳中境。他脚步不停，就在他跨入无厌楼，背影消失在众人眼前时，他的修为已突破开阳中境，直至开阳上镜。
　　众人围在无厌楼前，仿佛都被施了定身法，久久没有人动弹。俞孟礼叹一声道：“蝉鸣三声，一声入云雁，二声晋摇光，三声升开阳。”殷继烈抬头看着无厌楼，眼内仿佛点燃了凌云壮志的雄心之焰，掷地有声地说道：“半日开阳，开阳上镜，前无古人。且看小师弟今后如何搅动这江湖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