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要一个人

　　黄文叙道：“前辈想要何人？”
　　端木中保下巴带着杂乱的胡须朝于落一撅道：“他！”黄文叙听罢大惊失色，急忙道：“前辈，不知您想要于落做什么？”
　　于落心道方才自己对端木中保极为不敬，这老家伙心胸狭窄，怕是想要自己的命了，而黄文叙处于道义和感情两难的境地，自己必须办法自救。于是他默念道：“吉祥，怎么办？他若要了我的命，怕把你也连累了。”吉祥也心急如焚，思索片刻道：“你试着沟通一下那道剑意如何？”于落一咬牙道：“如今也无他法，且死马当活马医吧。”于是他收敛心神，全神贯注地尝试沟通“长河落晓”的剑意。
　　这边端木中保桀桀笑道：“怎么，怕我要他的命？如果我真要他的命，你这个小假道学准备怎么办？”黄文叙沉默片刻后道：“于理，我应以小女为重，不救于落，于情，我万不该见死不救，何况医我内子，与我有恩的于落。如今情理难两全，我只有姑且挡下前辈，而后再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前辈。”
　　于落意守泥丸宫，所有精神力均集中在剑意之上，耳旁却传来黄文叙的一番对答，脑中轰一声，一腔热血直上脑门。而那剑意所化成的小剑微微颤动，此时居然真的有了动静。于落心下大喜，欲再进一步，以意念驱使剑意。
　　端木中保上下打量了一番黄文叙道：“就你这个啰哩啰嗦小假道学，我要你的命做什么？迂腐，再想想！”黄文叙无奈，又陷入苦思之中。
　　于落驱使小剑不动，心下更急。吉祥道：“当初你是怎么制服它的？”于落听罢，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小剑当初入体之时似乎是被离垢散出五气所制服，何不尝试沟通离垢？
　　黄文叙此时叹了口气，再道：“前辈，晚辈实在没有两全之良策，还望前辈指教，黄文叙可任由前辈差遣。”
　　于落没想到自己沟通离垢居然这么顺利，离垢仿佛是自己多年的知心挚友，又仿佛是自己身体真实的一部分，真真可以做到念到则动，念动合一。殊不知于落自小就对离垢吐露心声，两者之间的沟通早就已经进行了近二十年了。
　　离垢之中一道五色元气顺着督脉直冲泥丸宫包裹住小剑，那小剑一番挣扎之后自剑身中分离出一个五彩光球。小剑又一道剑罡临空斩出，五彩光球崩裂，释放出一团五色元气，霎那间便充满了整个泥丸宫，泥丸宫内一时间五彩斑斓。
　　而与此同时，于落也感应到了意念与小剑之间突然有了些许联系，虽然仍有阻滞，不如与离垢之间那般圆润顺手，但似乎也能稍加驱使了。
　　端木中保斜着眼看着黄文叙道：“就这样？真没劲。”他又将眼珠斜向于落道：“等你半天了，你那‘长河落晓’的剑意准备好了没有？”于落心下大惊，原来自己的小动作完全没有逃脱端木中保的双眼，当下只能硬着头皮道：“请前辈指教！”
　　只见于落的眉间一柄五彩小剑缓缓成形，瞬间整个石室剑意盎然，一道剑形的威压直向端木中保斩去。端木中保摇摇头，张嘴一口气轻轻吐出，那道威压毫无抵抗之力，越接近端木中保则越弱，剑形也逐步消散，直至在端木中保的眉心处完全消失。于落一口逆血喷出，眉间的小剑也同时消失不见，回到泥丸宫之中。
　　端木中保瞪大眼看着于落道：“就这样？尴尬不？”于落擦了擦嘴角的血，也不明所以。端木中保道：“想知道为什么吗？想用好它吗？”于落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自然想，还用你说。”端木中保大声道：“想的话还不赶快跪下磕三个响头拜我为师。”
　　“拜你为师，你以为你……你说什么？”于落一时语塞，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看向黄文叙，见到黄文叙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才知道自己的确没有听错。
　　黄文叙道：“前辈您说的要于落这个人，是想要收他为徒？”端木中保道：“不行吗？我虽然早就不是天权境之上，但……”他伸出干枯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所有的感悟都在这里。小娃娃，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
　　于落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愿意，虽然我说过我预期太大，得抓住一切可能是运气的机会，但我五位同伴的大仇未报，怎可能拜你一个仇人为师。”端木中保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叫道：“迂腐迂腐迂腐！你可以先假装答应我，学了我的本事再来找我报仇，岂不更有报仇成功的快感？”
　　于落冷笑一声道：“我的确这么想过，但我五位同伴惨死的模样依然历历在目，我说服不了我自己的良心。也许这样的机缘能够让我在修为上成为一个强者，但在做人方面我将永远成为一个连我自己都鄙视弱者，所以想来想去似乎不太合算。”
　　黄文叙静静地看着于落，一反常态地没有啰嗦。于落看向黄文叙的眼睛，看懂了他此刻内心的挣扎。于落一直想不明白，虽说自己医好了阮秋碧的腿，可真要算起恩情来，黄文叙不仅教授自己顶尖的修行功法，更是多次救了自己的性命。身为大宗师的他，与自己不过是萍水相逢，为何要这般维护自己。
　　于落咬了咬牙，就听“啪啪啪啪啪”五声，给了自己五个重重的嘴巴子，双腿一屈，向着端木中保“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脸颊高肿，额头渗血，双眼通红道：“师尊在上，受徒儿三拜。”端木中保哈哈大笑连叫了几声好之后，突然正色道：“徒儿，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记住今天的你，敢于选择，敢于决断，这不是师尊可以教你的，而是你自己内心的坚持，勿要遗忘。”于落心头凛然，不解这端木中保到底是何意思。
　　端木中保因麾下反叛而身陷囹圄，如今收徒对徒弟的品性自然十分看重，方才的一番对话是他对于落的一种考验。如果于落不顾仇恨，以私利为重，爽快地答应，说不得端木中保真会痛下杀手。
　　黄文叙眼睛微红，向于落抱拳道：“多谢！”于落摆摆手道：“你我之间这些情谊早就说不清，理不明了，所以，不要酸了。”黄文叙笑道：“也罢，今后你我便弟兄相称如何？”于落道：“你不后悔？”黄文叙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于落面上点点头，心里却道：“这辈分有点乱。”
　　端木中保拖着四条锁链走到“圣功堂”碑之前，眼观鼻鼻观心，意拜真神，手结印契，口吐真言。刹那间，“圣功堂”三字亮起金色光芒，逐渐融为一道似真似幻，似水似影的金色大门，上书“敬虔”二字。
　　他回过头对于黄二人道：“可曾听说过‘天界’？”黄文叙摇了摇头，于落突然想起吉祥自称来自另一个世界，他意传吉祥，吉祥道：“似乎是的。”
　　端木中保道：“简单地说，创世之初，人神混居，规则混乱，是为‘混沌’。而盘古开天地，便是将混沌之世分为‘天界’与‘人界’，你我现在生活的世界便是‘人界’。后共工怒撞不周山，天柱断裂，天界倾塌在即，幸得女娲炼五彩石补天，天地才避免了一场灭顶浩劫。五彩石所补共有四处，形成四道天人二界往来之天门，你们眼前的‘敬虔’天门便是其一。”
　　黄文叙问道：“敢问前辈可知另外三门分别在何处？”端木中保道：“自然知道，我本就是天界之人，负责看守四道天门。”“什么？”于落和黄文叙面面相觑，再次被震惊地无以复加。
　　端木中保看到二人吃惊得模样乐得哈哈大笑：“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不妨告诉你们，所谓‘飞升’，也就是通过天门去往天界，而我便是接引之人。”于落不解地问道：“典籍中曾记载‘白日飞升’，说是有雷劫天罚加身，若是能安然度过，当空便会有天门现形。飞升者可直上天梯，通过天门。可这天门怎会在这山中？”
　　端木中保笑道：“所谓白日飞升，最早便是太极道搞的吸引教众的噱头而已。再者，所谓天界，你以为真的在天上吗？天界与人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两个由不同规则所形成的空间，绝不是简单的从这间屋子打开门就到了那个屋子这么简单。”
　　于落挠了挠后脑，还是无法理解。黄文叙道：“我曾观璎珞寺有一联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大约便是这个意思。”
　　端木中保微笑着点点头道：“孺子可教。另外三处天门则分别是镜泊湖无厌楼中的‘轨辙’天门、昆仑山凤麟池中的‘逾越’天门、以及璎珞寺樟南阁中的‘申命’天门。”
　　黄文叙问道：“前辈的意思是三道道主通过了天门，去往了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