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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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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父亲的警训当成了谅解,深感迄今为止还无所作为的我,多么混蛋多么自私。
  第二天我匆忙忙往旧皮箱里胡乱塞了几件换洗的衣物。为了甩开陪同,我故意选了条弯弯绕绕的水路,以其哄骗我二哥上当,我还假装不记得在过去九年里、两次乘船中、他有四趟想要战胜晕船的笑料。我等不及的催他,好打乱他做晕船前的准备。结果惹得我二哥的拖延症大发,怄的我他妈的这句话愣是没敢说。弄到最后只赶上这么一艘补给的货轮,而且很快要开往非洲。
  唉,烦事太多,上了船,我懒得问二哥是谁帮衬着打通了关系,糊口说了几声谢谢,就算是报答了个别出钱会卖力的好人。自不必说,我二哥他不是那种会把一生的晕船准备一次性用光的人,我也懂二哥他在这个时候抛下,或任由我,用他所崇拜的单骑北上的精神来证明什么。列如让几件出糗的事迹像咸鱼那样翻一回身,提起来时又多几种味道。
  又一个风平浪静的夜晚,大概是因为这艘吃水很深的货轮上驼运着亚洲野象的关系,像东南亚猩猩,以及和它们体形差不多大的食草家族。要问它们如此沸沸闹闹的原因,我想权当是为了对面的铁笼里装满了各自为营的宿敌,它们是另一群对新鲜血肉渴望已久的肉食动物。
  有时我会趁着看守底舱的管理员猫进收发室里处理私人信件的空当偷摸进来,观摩个几分钟。听到门栓滑动的唆唆声就立马疾走到门背后,没人会注意阴暗的拐角旮旯,因为哪里卷缩着一条瘆人的巨蟒,我听闻它咬过的那些不安分守己的人说(船员们也都这样说。):它下口虽重,但大都很礼貌的咬在手上,还没有那条蛇像它一样会失敬到去乱咬某个人的脖子,把七寸的要害处放心的暴露于捕蛇人的眼中。管理员也对探访这片社区的人强调了几则行为条款。
  1,不要尝试喂食
  2,不要模仿猩猩
  3,不要招惹大象
  4,保持距离,学会尊重
  宽正的木板箱里,有一双布满冷静魅力的蛇瞳,很有几回险些让我着迷,它让那对眼睛时常隐匿在木条板缝的拼接中,每当我想要往里再行窥望的准备时,它就会顶起光滑的头颈,用那对冷傲的眼眸制止我。就这样我成了混迹这片社区的自由人,我从那位蛇兄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隐隐学到了近乎道家学说,譬如无常胜有常,时常否日常的玄门,妙理。几次大着胆子偷偷摸摸的进出,正是因为有了这位蛇兄的教悟。我想这也可能是管理员为什么要把它安排进拐角阴暗的原因。
  但,一旦心存侥幸,离依赖和失去,也就不远了。
  一天,我的苟且行径终于被值班室的船员发现了,我被他当场抓个现形,我的心境犹如变色龙一般急剧褪变,像挨了几下锤击的椰果。我考虑着要说一些类似甲板上待着无聊,碰巧听见下面奇怪的动静,所以忍不住好奇而来的一套说辞。可是在他看来,我破绽百出,根本搪塞不过他所具备的混世耳目。他满脸不信任的审视着我,先是品味我的衣着,继而度量我的相貌,然后他才淡定的露出轻蔑的神色,想把我看成是靶标上的红心,好来打发海上生活的苦闷。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在潮湿积起污水的地方站着,上半身赤裸,古铜色的肤色显得肌肉粗壮。
  “照看一下它们。”我滑开视野,转向一头扇动耳朵的大象。
  “你甭费心了,这里有人照应,我看你像个盗猎者。”拖着步子,短裤下伸着两只不对称的脚,他的一条左腿瘸了。“怎么样,这里禁止开枪,把手举起来。”他看我有些想把一只手插进后腰的意思。然后他已最快的速度,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一把刀,对我说。“举起来,举起来,麻烦你配合一下我,好吗老兄。”我听话的将双手翻平,端过头顶。“趴在上面,和虎哥打个招呼。”他一边威胁,一边戏弄我说。“对,对,就这样,我不讨厌你去当个牛郎,来份擦屁股的活。”我听着,想笑,又怕笑起来没了风度,只好缓慢的将后背靠在铁笼上,看着他不停的收展着他那把嗖嗖作响的弹簧刀。我在想,他会不会是我在寻找老大哥的路上(不,应该是海上、其实。)遇到的第一个金银岛那样西尔弗式的狠角色:扎着一头脏辫子,竖直的鹰勾鼻,两眼说笑也能呈凶。
  “老兄,好骨气,真硬周,不怕老虎吗。”
  “怕,也不是每回都怕。”
  “你是没看过老虎吃人吧。”
  “没看过,我想它还在适应,不太习惯众目睽睽之下进食,它们喜欢安静。”
  “越是安静,越是危险啊,老兄。感受到它的鼻息了吗。”他笑着说完,慢慢退开了几步。我的背后的确涌来了几处短颤的促息。“动一下,试试,你会死的更快。”他递出那把刀子,横卧在我的胸前,(只要他或它。)觉得我反应有所过激,它和那把刀子随时都会要了我的命。短促的鼻息声停止了,代替鼻息的是利齿,在我右肩的胛骨上又刺又咬,虎爪搭在我左臂上来回抓挠我的衣服,我忍住疼痛,小心着呼吸,胳膊的划伤要比上次更加严重。“怎么,它和施小姐很熟吗。”我在心底这样跟自己置气,好歹缓解了一下伤痛的冲击。
  “放心,它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有些认真而已。”
  “我相信,它有分寸。”
  “你要知道,这只笼里的老虎还没尝过人腥味,以后可要注意了,说不定它爱上你了哦。”
  “但愿它不是母的。”
  “这你就要问它的大宝贝了呦,老兄。”
  “你能让它别乱动吗,我的肩膀承受不住。”
  “哈哈,好的。”他拿我当了回猴耍。“好了,威廉。”那把刀子飘移似的掠过我眼前,在威廉的头顶上晃了晃。老虎不太情愿的退了退。干草剁里躺了下来,不再想着怎样搭理我了。
  虎口脱险的我滑坐在地上,但还是没想过要离开虎笼半步。心底想着的是:要死也不会死在这,这里的野蛮还不至于那么险恶。
  等到管理员赶来,我已经睡到在床上,他好心的摇醒了我。待我起身时,肩膀一阵抽痛,酸麻的脖子下面还缠着两圈绷带,胳膊快要断似的吊着。管理员他告诉我,那个船员刚刚还来探望过我,并请他转达了他的疏忽造成的歉意。作为理智,我隐瞒了受伤的真相,只是说我听见了动静,怕舱室出了什么故障,怕成为海底的陪葬,所以才偷摸下来查看了一遍,才招致这么惊险的好奇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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