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过了几日之后，萧祁就踏着月色而来，身披玄色衣衫，跟他俊逸无双的面孔不相符的是他总是冷着一张脸，眼睛里尽是彻骨的冰凉。
　　“师兄！”琳琅是三人之中看到萧祁表现的最高兴的一个了，脸上都像是能开出花一样，眼睛也亮晶晶的。
　　萧祁负手而立，只是冷冷地盯着泠戈看了一眼。
　　“师兄怎么来了？”泠戈被他盯着浑身都觉得不对劲，好像身子都浸在了寒潭里，她不敢看萧祁只觉得好像什么事情也瞒不住。
　　这个师兄可不是什么温柔角色，尤其在萧祁眼里她从来只是一个碍眼的人罢了。他这次来只怕也是师尊的安排，否则以萧祁的个性才懒得来看她。
　　“看看你们在外边过得怎么样。”他冷笑一声，径直走到了屋子里，还撞了一下泠戈的肩膀。
　　琳琅何等聪慧怎么会听不出话里的讽刺，却还是笑盈盈地跟在萧祁身后道：“过的挺好的啊，挺有意思的。”
　　“你们三个，陪着一个男人，玩过家家的游戏吗？”萧祁坐在椅子上，听不出喜怒的语气，可是谁都感觉到了从他身上发出的威压。
　　“师兄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只是……”琳琅赔着笑脸，想了想又道，“我们就是教导晚辈而已啊，怎么说是玩呢，我们可是很认真的，而且那个孩子很聪明很努力学得很快……”
　　“琳琅你给我闭嘴，我要泠戈说。”
　　卫泠戈的指甲都陷进了掌心的肉里，她痛得皱起了眉头可也清醒了不少，她淡淡回道：“师兄，你不该来的。”
　　他“嗤”地笑了一声，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敲着，那双漆黑邪魅的眸子微微眯着透露着危险的信号。
　　容岚的心都突突地跳起来了，要是惹恼了萧祁可不是小事，这可是跟杀神一样的人物。可以说，萧祁是清霄宗上最可怕的人了。
　　“泠戈。”容岚拉了拉她的袖子，一边偷偷观察着萧祁的脸色，可以说是很不好看了。
　　泠戈忽然笑了一声，看了身边的两人说道：“师兄来了得好好招待才是，你们两个出去准备点茶点吧。我想单独跟师兄聊聊。”
　　“这里哪里有……”
　　“没有就去紫劲峰找，难道这紫劲峰连像样点的吃食都没有了吗？”萧祁眉目一厉，“让你们去就去，别这么多废话。”
　　“可是……”容岚还想说什么就被琳琅摇着头瞪了一眼，直接被拽了出去。
　　门被琳琅关上了，泠戈看了一眼又转头看着萧祁，来者不善可她可从来没怕过。
　　“现在说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萧祁问道。
　　“我没想做什么，只是让那个人能有保护好自己的能力而已，紫劲峰的人没有好好教他，那就由我来教，有何不可呢？我做的这点小事恐怕还不值得你这么上心吧。”
　　“你想怎么样是你的事，我管不着也没心思管，可是你要是让师尊为你伤心，我肯定不会放过你。”
　　泠戈眼里微微有些动容，低着头道：“对不起，师尊应该逐我出师门的。”
　　“她舍不得，她那么疼你。”萧祁眼眸暗了暗，颇有些嫉恨。
　　“你来是为了师尊吧，其实我没事的，你让她不用担心，我在这里过的挺好的。”她笑了笑，“师兄，你快回去吧。”
　　“好？你真的好吗？你让我回去，怎么回去，怎么和师尊交代？”萧祁狠狠地拍了桌子，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眼里有些嘲弄，抬手就扯掉了她戴在脸上的面纱。
　　卫泠戈被吓了一跳，怔怔地摸着自己的脸，突然慌了神眼睛也不敢去看眼前的人了。
　　这些天以来她一直都戴着面纱，不管人前人后都戴着，即使是只有琳琅和容岚在也没有摘下来过。她说戴久了习惯了也不想拿下来了，还怕到时候被子常发现就不好了。其实都是拙劣的谎话，还好琳琅和容岚一直信任她从来不会违背她的意思。可是眼前这个人，萧祁是瞒不住的，她还是被发现了。
　　在她白皙如玉的面孔上左边脸颊赫然有着一朵妖异的九瓣红莲，她五官秀雅温柔此时却添了几分妖媚。
　　“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是没事吗？”
　　“我……我没事。”她抢过面纱重新戴上，目光躲闪着。
　　萧祁冷笑道：“这是魔族的噬魂红莲，你没事才有鬼。”
　　“既然知道，就不要再问了吧。我还没那么快会死，我可是有天凤血脉的人啊。”
　　“你还死撑？我看你真的是不怕死。”落难的凤凰不如鸡，看来卫泠戈还是不明白。
　　萧祁由衷觉得卫泠戈这个人真的是不服管教。他抬起手一挥衣袖，门瞬间大开照进来温柔的月光。
　　他在夜色里眉目显得更加冷酷凉薄，泠戈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害怕，不禁问道：“师兄，你要去哪里？”
　　他勾起一个笑容，目光却去刀光剑影一般闪烁着狠意，说道：“当然是去见一见那个让你不要命的男人了。”
　　“不要。”她的手紧紧的抓着门，眼中带泪可以说是凄然。
　　“你这是什么表情？”萧祁厌恶地皱着眉头。
　　卫泠戈抬起头大声喊道：“不要！你不能伤害他！”
　　“谁说我要对他做什么，我只是……只是觉得很有趣，能让你不顾一切的男人是什么样子的很想亲眼见见罢了。我不仅不会伤害他，我还会替你好好保护他，让他平平安安，谁也不会动他一根毫毛。”
　　“你想怎么样？”
　　“你什么都不要管，安心养着，至少别这么快就把你的命丢了。”萧祁冷冰冰地说道。
　　卫泠戈看着他，有些愣愣的，恍然道：“谢谢你，师兄。”
　　“我是为了师尊。”
　　“我求你一件事，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我是谁，也不要让他知道我的事。”
　　萧祁道：“好。泠戈，实在不行就回去吧。”
　　“不，我要留在他身边。师兄不必再说。”
　　萧祁这次没有再劝，只是低头冷笑了一声，下一瞬就在夜色中消失了行踪。
　　卫泠戈面色惨白，捂着胸口回了屋子里步子虚浮地走到床上摸着枕头下的白瓷瓶倒出一颗小小的药丸就咽了下去。
　　她不能死，至少现在不可以。她还要看着子常扬名立万，看着他做一个真正的修士，要看着他过的好才行。
　　她错过了很多年了，好不容易才能陪着子常，她不想那么快就结束。从前是子常看着她，现在终于轮到她看着他了。
　　她不怕死，但是现在她不想死。
　　她盘腿坐在床上运功调息尽量压制体内的毒素，那朵九瓣莲究竟是什么来历她也不知道可是她感觉到那股魔气想要吞噬她。
　　厉子常和林惊风正坐在一起闲聊忽然就看见门外的一个清瘦高大的身影，然后门就被强制性地冲开拍在墙上。只见萧祁长身玉立，俊逸无双，一双冰冷的眸子不带一丝感情地困在他们身上就像是在看死人一般。
　　萧祁仔细地打量了两个人，然后就很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沉声道：“谁是厉子常？”
　　“我就是。”
　　实在是不怎么样，卫泠戈的眼光还真是差劲，萧祁如是想道。
　　“请问阁下是？”林惊风觉得这深夜来客仿佛有些不善。
　　“清霄宗，萧祁。”
　　“原来是萧师叔，不知有何指教？”林惊风温声道。
　　“茶。”萧祁的手指扣了扣桌案。
　　林惊风弯了弯眼睛笑得很温柔和善，立刻就倒了一杯茶递到了对方面前。
　　“听说我师妹在教你是吗？”
　　“是。”厉子常回道。
　　萧祁眯着眼看着他，瞧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看着还有点傻气，或许卫泠戈就喜欢这种呆头呆脑的家伙吧。呵，卫泠戈的脑子也没多正常，这样想还算般配。
　　“你学得如何？”
　　厉子常不清楚这个人的来意，只好有问必答：“还未掌握剑中要诀，只是招式都记住了。”
　　“笨，她只要看一遍就会。”聪明人和普通人到底还是有区别的，这个厉子常看着就普普通通的。
　　林惊风拍了拍厉子常的后背，宽慰地朝他笑笑道：“努力就好。”
　　可萧祁却是眉头一皱，有些责备道：“知道自己不是聪明人就应该比其他人更努力才行。”
　　“是！”厉子常握了握拳，他的确应该要努力的。
　　“你是他师兄吧，平时应该多督促他而不是让他懈怠放松。”萧祁瞥了一眼林惊风，这个人笑眯眯的脸不会酸吗？这笑看着怎么这么假呢，比琳琅的还要假。
　　林惊风笑着点头称是，一双明亮的眸子却没离开过面前这个陌生的冷傲男子，还真是特别的来客呢。
　　“从今以后，我来教你。”萧祁喝了口茶把茶盏往桌上一放，皱眉看着林惊风，“这茶不好，下次换了。”
　　林惊风还是说好，脸上一点儿也没有恼怒反而挺开心的。
　　“那姬瑶师叔那里呢？”
　　“姬瑶？”肯定是卫泠戈，她的字就是这个了。萧祁“啧”了一声，感觉有点麻烦，抿了抿唇淡淡道：“到她那里去，不过由我来教。你最好不要麻烦她，有什么事也不要去找她，但最好待在她能看到的地方。”
　　厉子常疑惑道：“这又是为何？”
　　“我有必要跟你解释吗？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萧祁俊美的面孔染了一丝薄怒愈加显得精致，他本就是一张邪魅的脸只是素来冷漠惯了，又是亦正亦邪的气派作风。
　　这张脸只让人自感形秽，令人不敢逼视。即使同为男子，林惊风也忍不住心底里叹道，竟然会有这般绝色的人物，只是皮相也足以让人倾倒了。只要是姑娘只怕都会喜欢这样的男人吧，看来只要这位出现在紫劲峰，各位师妹们就要天天来偷看思春了。
　　“她很看重你，你不要让她失望。”
　　厉子常脑海里闪过那个戴着面纱的白衣女子，坚定地回道：“我不会辜负姬瑶师叔对我的栽培的。”
　　萧祁轻轻地扯了一个笑，更加觉得这个人有些傻了，谁会无缘无故地栽培他，还不是为了私情。
　　“说实话，我师尊和我都不希望她来这里，这一次师妹太任性了，硬要做一些没必要的事情。”萧祁站起来颇有些冷傲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厉子常，在他眼里对方仿佛就像是一只蝼蚁一般。
　　“其实，这次来我是想带她回去的。”
　　厉子常目光有一瞬呆滞，很快就淡淡一笑道：“那很好。”
　　萧祁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虽然他不太喜欢卫泠戈的但是说到底她也是师尊的徒弟，他觉得卫泠戈要是喜欢这个榆木脑袋的傻小子还真是有点吃亏。
　　“但她不愿，至于为什么不走，你应该自己去找答案。”他冷冰冰地看了看外面，“夜深了，我要休息。”
　　林惊风面露微笑道：“隔壁还有间空房，我领萧师叔去休息吧。”
　　“你还算不错，就是什么时候收一收你脸上的笑，难看死了。”
　　林惊风不觉摸着自己的脸颊，有点疑惑地看了萧祁一眼说：“真的很难看吗？”
　　萧祁冷哼一声，这么假的笑看了就不舒服，于是道：“没必要在我面前装样子，你是怎么样的人就该是什么样，没必要迎合讨好。”
　　“要是真能这样就好了。”林惊风走在前面露出一个苦笑，低声说着。
　　那头的厉子常怔怔地站在房里深深思索着，他总觉得那位姬瑶师叔待她实在太好，好得让人觉得另有所图，可是他身上也没有一点有利可图的样子。他这种愚笨的人怎么值得呢？
　　他看向夜空中的那一轮明月，皎洁的月光显得有些惨白，他不止一次地觉得那位姬瑶师叔离他仿佛很近似的，好像真的见过一样。他不愿再想下去了，还是因为这么多年没有人像姬瑶一样认真地看待过他，所以就抱了不该有的期待了吗？还是说他一直一个人有点寂寞了，这样说好像很合理，可是他不能忘记，昭华殿下才是他唯一的救赎唯一的光。
　　他永远不能忘了最重要的人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