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萧祁很早就醒了，坐在屋顶上等日出，他以往这个时候应该在帮师尊准备早膳，他走了师尊会不会不习惯呢？师尊好像从来没说过喜欢的话，一直以来都是他坚持要做这些，他做的东西师尊也只是尝一口而已。
　　怎么办才好呢，他已经开始想念了，这种滋味可真够折磨人的。
　　清霄宗玉华宫
　　顾云蓁清丽冷艳的面容略染了一丝愁绪，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头乱糟糟的，两个徒弟都不在身边偌大的玉华宫都显得空荡荡的。好像，她又是一个人了。
　　萧祁是从小在她身边长大的，现在她也有些看不明白这孩子的心思了，好像藏了很多心思似的，上次也是胡言乱语说了些什么。虽然之前骂他冷漠，但是她心底里也知道这世上待她最好的也就是萧祁了，也只有他会把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只为了她高兴。但是孩子注定要长大的，徒弟以后还是会离开的吧。其实泠戈刚来的时候，她有点私心的，想着萧祁总是独来独往的除了她以外也不和其他人来往，就想泠戈能陪着他。况且两个人又是郎才女貌极为般配，若是这两个人能结为夫妻她看了也高兴。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萧祁这块又冷又硬的石头还是老样子，好像一点儿也不关心泠戈。而泠戈虽然温文尔雅贤良柔善但是总是和别人有些疏离，她身子又不好，总是拿这个做借口，难道就这么一个人孤独到死？后来才知道泠戈心里原来一直有个人，为了那个人连死都不怕，或许泠戈想把命还给那个人也不一定是喜欢。总之泠戈这孩子也一样让她不放心。
　　她们两个怎么样了呢？顾云蓁不知道自己更担心哪一个多一点，对于泠戈她是过于怜爱的，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对她好，总是害怕哪一天这个乖巧的姑娘就那样消失在自己面前了。而萧祁不同，她好像一直以来都很严格，或许是因为男孩子吧，总是像让他坚强独立一点的，不能太惯着他，每一次萧祁都做得最好而她却好像忽略了他一样。所以，现在萧祁这个性子是不是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她呢？她是不是做错了，她应该对萧祁好一点的，现在他这样冷漠孤僻的样子可怎么办才好？
　　其实，她心里面更在乎的那一个应该是萧祁吧，所以总是严格要求着他，虽然嘴上不说他的好，但是心里面总是记着的，甚至好几次她很害怕有一天这个徒弟就走了。
　　“真人，我给您送吃的来了。”言语软糯，面容更是娇美艳丽，一袭粉色的曳地长裙配着发髻上的珠花步摇衬得她模样更加惹人怜爱。这玉娘原是海棠花妖，是顾云蓁和萧祁在外历练的时候无意之间收服的，还是萧祁说的想找一个合适的人照顾她。
　　“放下吧。”顾云蓁点了点头，“坐吧。”
　　玉娘把托盘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在桌案上，仿佛有些为难道：“这不好吧。”她只是萧祁安排来伺候玉华真人的，应该说只是一个婢女，而且她还是个妖，怎么配跟玉华真人同桌呢？
　　“没事，坐吧，陪我说说话。”
　　玉娘小心翼翼地坐在对面，不安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这么好好地看玉华真人，果然是冰肌玉骨的绝色佳人，也难怪了。
　　“这两个现在都不在我身边了。”
　　玉娘道：“您是想她们了吧。”
　　顾云蓁没否认，目光柔和道：“想有什么用，一个两个都是不让人省心的。”她手里把玩着一个白瓷杯在手心里转了转，“最近，我总觉得小祁有点不一样了，我好想看不明白他了。”
　　玉娘惊讶地挑了挑眉头，目光灼灼道：“公子怎么不一样了？”
　　“说不明白，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跟我说似的，但是还是没说清楚，弄得我心烦意乱的。”
　　玉娘微微一笑，柔声道：“您来不清楚公子吗？他虽然冷冰冰的好像对什么都很无情似的，但是我敢保证，他最在乎最放不下的就是您。我也是陪在您身边有几年了，也算是看的明白的，公子待您绝对是一等一的体贴温柔无微不至，只要是您的吩咐他必定是每一样都办到，他眼里好像只有您一个。”
　　“是吗？”
　　“或许公子在您眼里只是徒弟的身份罢了，可是在公子心里，您就是他的一切。”玉娘悠悠地站起来，缓缓地施了一礼，“您也是牵挂着他的，那您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公子是您的徒弟吗？在泠戈姑娘和公子之间，其实您更在乎的是公子对不对？”
　　顾云蓁轻轻地蹙着秀眉，犹豫道：“莫非……小祁他对我有……”
　　玉娘点了点头，温声道：“您也不是一无所知对吗？他对您的好从来没有掩饰过，他只是一直不说，或许是害怕吧。如果没有人点破，您和公子之间恐怕永远只是师徒。”
　　“怎么可能？我……我可是他师傅。”顾云蓁面色苍白，有些无力地揉了揉眉心，“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份心思？”
　　“什么事都是有可能发生的，尤其是男女之情。师徒名分不过只是世俗眼光的枷锁，若是爱何必在乎这些呢？我们妖，若是遇到了喜欢的人，管他是什么身份爱了就爱了。”玉娘偷偷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又笑了笑，“或许这只是我的想法吧，可是我真心希望您能好好正视您的心，不要把公子当成普通的徒弟，把他当男人看吧。”
　　顾云蓁的心就像是被搅乱的湖水一样无法平静了，她现在脑海里闪过的全都是萧祁以前对她的种种。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想过，萧祁是她从小带大的，在她眼里好像萧祁一直就是个孩子，是她的晚辈是她的徒弟，所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们之间的关系。
　　原来，萧祁是那样看待她的吗？这算什么呢，若是被旁人知道了萧祁可是罔顾人伦的大罪。
　　“他……小祁他……他没和我说过。”她的目光落在门外的满园樱花，绯色一片。
　　玉娘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看，灼灼其华，艳丽至极，不禁道：“公子知道您喜欢这花，特意在这院子里种下，又寻了法子让花四季不败日日常开只为了您能高兴。他的心思您还不明白吗？”她的眼神有点复杂，糅杂着很多情绪，她长长地低叹，“我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但是我真的希望您能明白。公子事事以您为先，他心里想的念的都是您，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您，您难道真的视若无睹吗？还是因为你们师徒的身份所以不敢？”
　　“我不知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我现在心里很乱。我从来不晓得，原来他是那样看我的。”
　　“好。”玉娘咬了咬下唇就退了出去，转身的一瞬脸上的那份谦卑的姿态就消失殆尽，完全是一副娇艳傲人的模样。
　　玉娘站在门外看了那扇闭紧的门就叹了一口气，人的心都是肉做的，就算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如果知道了有一个人会为了她做任何事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反应。更何况她知道顾云蓁看着冷淡疏离其实心很软而且嘴上什么都不说其实心里也是很关心公子的。
　　她慢慢地走到樱花树下，伸出手接住了一片花瓣，低低一笑就使了一个传音术。
　　没过多久脑海里就出现了一个略显冷淡的声音自然是萧祁：“我说过没什么事就不要找我，怎么了？师尊怎么了吗？”
　　“你知道我做什么了吗？”
　　“废话少说，你以为我很有空听你和我闲扯吗？”
　　玉娘微微一笑，公子果然还是这个脾气，他只会在顾云蓁面前是一副乖巧的样子。
　　她扬唇笑道：“我对她说了你对她是什么心思。她看上去好像真的一点儿都没发现似的。”
　　萧祁像是被惹怒了冷声道：“花婉玉，我说过不要做多余的事。”
　　玉娘道：“公子，我这是为您考虑，如果谁也不说，您真的甘心做她一辈子的徒弟吗？而且，公子您不能一直做清霄宗玉华真人的弟子，您应该明白我说的意思。”
　　沉默半晌回道：“师尊有说什么吗？她是不是很生气，觉得我是大逆不道？她是不是在怪我？”
　　玉娘背靠在树上，轻声道：“她没有生气，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心里很乱。我看的出，她是舍不得你的。她现在在乎的恐怕是这世人的眼光吧，毕竟她是名门正道一峰之主，她可是清霄宗宗主如果和自己的徒弟产生了什么不该有的感情，你觉得世人会怎么看她会怎么评价她？”
　　只要是女人就一定会被指指点点，只要扯上了男女关系就洗不干净。尤其顾云蓁人还是仙士名门众人仰望的顶点若是有了一点污点不晓得是会怎么样。有多少人想看着她跌落谷底想看着她陷入泥沼困境，估计很多人都想看顾云蓁的笑话吧。
　　“谁敢说师尊一句坏话，我杀了他。”
　　“就算你能杀了所有的人，可是你觉得玉华真人会让你这么做吗？别忘了，她是什么身份。你可以做，但是她不可以。”
　　萧祁声音带了一丝狠厉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我也不会让她离开我！呵，正道又如何，我照样要踩在脚底下，我要他们这些名门修士心甘情愿地看着师尊嫁给我。”
　　玉娘微微一笑，面容十分娇美动人，柔声道：“虽然现在看来公子说这话有些不切实际，但是我相信如果是您，绝对有能力办得到。所以公子如果有机会，就回去吧，您会是我们的主宰！”她玩弄着指间的花瓣，“您现在应该在泠戈姑娘那里吧，我觉得这倒是一个机缘。您还记得吧，泠戈姑娘刚来的时候她身上的余毒未清，若是寻常毒药自然不会那么可怕，您也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魔族的东西。噬魂红莲，向来只有魔族王室才会有的，所以以我看当时给泠戈姑娘的人应该是和魔族有勾结。”
　　“我想知道到底是谁会给当时身为公主的她用这种东西，一般的人绝对是神魂俱灭，若非是天凤血脉，泠戈早就死了。”萧祁也一直记着这件事，因为师尊总是担心着卫泠戈而且扯上了魔族他更加不放心了。但是这些事不能和师尊说，有些事还是让他处理比较好。
　　玉娘道：“魔族那里好像有什么动静，可能泠戈姑娘的存在真的对于那位人物是个大麻烦吧。不过，有您在，这也会去一个好的开始。”
　　萧祁勾起一抹略带着血腥的浅笑，说道：“也是时候了。”
　　传音断了，玉娘失笑公子还是这个样子，这么久还是这副冷淡模样。不管她如何表露忠心和诚意，在公子心里她也只是一个下属或者一件工具？不过她也习惯了，所以也并没有怎么失望，她本来就是她的一件东西，若是公子不要丢了她便是。
　　忽然她的颈侧感觉到了一股暖暖温热的气息，周身还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海棠无香，这是樱花香味。她回头一瞧就看见一条垂下来的艳红色的纱罗。
　　玉娘抬头望去就看见一模样娇美动人的少女坐在高高的树枝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随着纷纷落下的樱花，那少女的眉目仿佛更是美丽。
　　她拉了拉那条纱罗，弯了弯眼睛妩媚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懵懂地眨了眨眼睛，用手指指了指自己道：“我吗？我没有名字，你可以叫我樱。”
　　玉娘笑意深了，原来樱花化形了，那她在这里也不会无聊了。
　　少女从树上轻盈地跳起来，艳红色的长裙扬了起来像是花瓣盛开。她突然凑近了玉娘的脸颊，睫毛扑闪扑闪的眨着，说道：“你好漂亮啊。”
　　“你也是，小樱花跟着姐姐吧。”她的声音带了点诱哄的温柔，她的笑容也足以让人沉溺，她摸了摸少女柔软的长发挑起一缕放在鼻前轻轻嗅了嗅，“你好香啊。”
　　少女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红了，接着手就被对方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她突然觉得跟着这个人很好。
　　另一边萧祁一边等着厉子常早起一边又在想怎么处理卫泠戈的事。若是魔族有人想对泠戈下手，那他或许也要开始了，不管是怎么样有一些东西他都必须要得到。只是，这过程或许不太轻松。
　　他可能要做一些师尊不太喜欢的事了，他只希望如果真的到了那时候，师尊不要生他的气。如果他的身份会带来麻烦，师尊还是逐他出师吧。
　　他抿紧了嘴唇突然捏紧了胸前的那块白玉平安扣，这还是师尊送给他的生辰礼物，他戴在身上已经很多年了。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一定会成为师尊身上的一个污点，一个被人唾骂耻笑的话柄，师尊是自尊心很强的人肯定是受不得那样的侮辱的。就把他逐出师门也好，反正他想做的也不止是师尊的徒弟这么简单而已。
　　如果能他更想用一个男人的身份去守护她，云蓁。
　　忽然门开了，人终于起来了吗？萧祁把平安扣珍惜地放回衣领里，脸上瞬间就换上了一副冰冷的姿态。
　　“太慢了。”萧祁冷声道。
　　厉子常应声看去，一袭玄色衣衫的萧师叔正面色不善地看着他。果真是仙人般的风骨姿容，容颜绝世，虽是冷若冰霜却也是惊艳异常。
　　“师叔怎么这么早？”林惊风笑眯眯地问道。
　　“习惯了，既然起来了就跟我走吧。”他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是。”厉子常急忙跟上去。
　　林惊风看着那个孤绝的背影情不自禁地也跟了上去，他握着剑柄轻声道：“师叔，我可以跟你们去吗？”
　　“你去做什么？”萧祁淡淡道，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素问清霄宗剑法精妙，我也想见识见识，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机会。”
　　厉子常奇怪地看了林惊风一眼，觉得大师兄今天挺奇怪的，之前他去姬瑶师叔那里的时候也只是叮嘱他要用心练习也没有看着他什么的。而且，他还说有姑娘在不便打扰，可是现在却是放低姿态请求。
　　萧祁轻哼了一声，颇有些冷傲道：“你想去便去吧。”
　　“谢谢萧师叔。”
　　林惊风看上去挺高兴的，虽然是一副笑模样但是此时却多了几分真诚。
　　突然迎面走来李皓云那帮人，一看就是来惹事的，林惊风不悦地皱了皱眉，有些不安地看了萧祁一眼，可千万别惹他生气才好。
　　“呦，这不是大师兄和……臭乞丐吗？还有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人？”李皓云吹了一记口哨，舔着嘴唇朝旁边人笑了笑，“还挺好看的呢。”又是一阵大笑。
　　林惊风赶紧上前道：“不得无理！”
　　萧祁却抬手示意让他退后，勾了勾唇，一双嗜血的眸子泛着冷冷的寒光，道：“胆子挺大，敢拦我的路。”他像是看脏东西一样看着那群人，厌恶地眯了眯眼睛，挥袖一掌就将人狠狠地震倒在地面上。
　　像是五脏六腑都被重重碾过一样，李皓云和其它几个人都趴在地上喷出一口瘀血。
　　“你……你是什么人？”李皓云瞪着眼睛面容扭曲大声怒吼。
　　萧祁漫不经心地踩了踩他的胸口淡淡道：“最好别碍了我的眼，还真是恶心的东西。”
　　又是一阵痛苦的痛呼声，李皓云的手想抓上萧祁的腿就被嫌恶地狠狠踢了一脚，骨头都断了。
　　“脏，别碰我，恶心。”萧祁看着这可笑的一群人就觉得想吐，接着就抬腿向前走去。
　　“走吧。”萧祁淡淡道。
　　林惊风忍不住弯了弯眼睛，觉得这个人还真是无比耀眼，然后又痛恨地看了看罪有应得的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李皓云蹲下来凑近他耳畔道：“你真是活该，人家是清霄宗玉华真人的大弟子，你也配看他一眼吗？你是个什么东西自己没有点数吗？别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李皓云又气又恨可是被打翻在地无可奈何，气血上涌又喷了一口血。
　　林惊风看着他双目赤红怒急攻心的样子觉得很可笑，忍不住愉快地勾了勾唇角，站起来朝着前面那个耀眼夺目的身影跑了过去。
　　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