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人一杆，一舟一笠。
　　就算是极尽繁华的杭州城，也能找到一处幽静之地。
　　万籁寂静，江面烟雾袅袅，偶有飞鸟掠水而过。两岸杨柳陷入沉睡，收起了婀娜身姿，安静得仿若闺中女子。
　　柳七坐在船头，手持鱼竿，等了良久也不见鱼儿咬钩，索性扔了鱼杆，仰躺于船板上。
　　今夜是月圆之夜，群星簇拥着那盘圆月。
　　“那广寒宫上可是真有嫦娥？”柳七只是自言自语，不料，真有人作答。
　　“有。”声音似孩童，若不仔细听，恐难听到，只是这茫茫江面上，莫说是有孩子，鬼影也不见一个。
　　柳永坐起身来，四处张望，也不见有何人在附近，四处静谧无声，若非是鬼怪。若真是鬼怪，不失为一件奇遇。
　　柳七突然发现腰间那块白玉又在发光，白光比上次见到时，更强了些。柳永拿起玉细细看，隐隐约约间，游走着一抹红色。
　　“你......会说话？”柳七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嗯”还是那种细若蚊呐的声音，确实是之前听到的孩童之音无疑。
　　“你是何物？为何能说话？先前那道士为何要将你送给我......”可柳七连问了一串，也不见这玉再有何反应。
　　柳七躺下，将玉举到眼前，白玉确实是上好的白玉，能透过白玉看月光，不见一丝瑕疵，那盈盈白光，也不知是玉所发的光，还是月辉所致。
　　柳七自顾自的跟白玉说了很多话，也不见白玉回复，白光也渐渐褪去，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不知江岸谁家的雄鸡第一声鸣叫，便是此起彼伏的打鸣声不止。柳七睁眼时，天一边的月亮已是淡不可见，东方的云层里微微透出霞光，这霞光愈来愈浓，染红了半边天际。只是一刹那，云层里的金乌破云而出，缓缓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江面升起的烟雾重重弥漫，也挡不住初生的那份朝气。
　　柳七刚醒过来，思绪还未清明，幕天席地睡了一宿，白衣也被夜里露水打湿。
　　刚想抬手揉揉眼睛，才发现白玉还在手里。柳七看着这玉，好一阵失神，昨晚到底是自己的幻觉，亦或是睡着了的一场梦，还是这白玉真是通灵之物。柳七想了很久也不得头绪，便将白玉放回腰间，看天色已是大亮，约莫着自己也该回去了。
　　柳七走到船头，将小船划回渡口，交给昨夜租船与自己的船家后，便上岸向城内走去了。
　　清晨的乡间小路上已经有了行人，骑着驴子进城的老汉哼着自编的吴语小调，驴子上驮着两小袋不知是何物的包裹。前方的牛车上坐着两小童，叽叽喳喳的说着即将要进城的兴奋，赶牛车的大汉一会儿抬头看着前方的路，一会儿又侧首看看孩子，颇为满足。偶尔有衙役骑着骏马飞驰而过，带起了漫天尘土。
　　柳七走了半个时辰，才远远看到杭州城的城门，已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进了城，在城门口的一小铺子坐下，要了一碗丁香馄饨，一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一边慢吞吞的吃着，良久，才吃完馄饨。掏出铜钱付下，出了铺子，又去了码头附近的果子行。
　　柳七负手在街边游荡，一个个货摊上摆满了新鲜果子，义塘的甜瓜，海红的嘉庆子，西京的雪梨......应有尽有。
　　而客栈这边，天不亮，楚楚便赶过来了，在店里吃完了早点也不见柳七回来，只能坐在房里等，眼看这已经是晌午时分，心里急也没办法。
　　好一会儿，才看到窗户下有了柳七身影，忙迎上去。
　　“楚楚姐，怎么在这儿？正好，刚刚买了几斤荔枝想给楚楚姐送去，姐姐尝尝，这可是我家乡福建一带的荔枝，那一骑红尘送来予贵妃的四川荔枝只是次品，荔枝中的极品要数这福建兴化郡的陈紫......”柳七递给楚楚一袋荔枝后便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着岭南的荔枝，楚楚先是愣了一会儿，才将他打断。
　　“好好好，你这荔枝是极品。赶快去换身衣服，随我去见孙太守。瞧你这一身尘土，昨晚是去哪儿了。”楚楚拍拍柳七身上的灰尘，把他往屋里推，嫌弃道。
　　“见孙太守做甚？”柳七不解。
　　“昨夜宴会多亏了公子作的词，孙太守高兴坏了，要见你这崇安才子。”
　　“他要见我，难道我就要去见他么。”
　　“别任性啊，孙大人一方太守，此地父母官，若得他提携，于你仕途也有益。快去换衣服。”
　　“不去。”
　　“难不成还要姐姐亲自为公子宽衣解带不成？再不去我可生气了。”
　　“姐姐莫气，我换便是了。”柳七进了屏风后面，又探头出来说了一句“楚楚姐，荔枝性温热，不可多食。”
　　“好好好，你快换衣服。”
　　柳七换了一身白底蓝纹锦袍，这才随楚楚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