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红烧狮子头

　　拿到车票，灵海按照上面的号码找到自己的位置：十四号车厢，零二号隔间。
　　隔间很小，靠着墙抬起一只手就足够摸到另一侧的墙壁，而灵海177的身高如果踮起脚就会顶到头顶的隔板，看来列车的制造商真是精打细算，一节车厢分上下两层，每层又分出多个隔间，每个隔间也就够放一张床在里面，这意思很明确：你就只是睡个觉而已用不着多大的空间，反正吃饭和上厕所之类的都有专门的地方供你使用。
　　在把行李塞进这个名为床实则就是个有垫子的木箱里后，灵海离开隔间，用车票在门上的卡槽内插入再拔出，随着“咔哒”一声隔间的门便自动上锁。这个设计倒是颇有些科学的味道，只不过提供给门能量的，是不怎么科学的灵气就是了。
　　列车的发车时间是晚上七点，而现在估摸着也就下午三点左右，为了避免在这个炎热的七月末，闷死在这监狱一样的隔间里，灵海决定出去逛逛也好买些干粮，不然自己的积蓄可能会全花在这列车的豪华餐厅里。
　　......
　　在位于星耀城西的灵序坊门前，一颗巨大的“红烧狮子头”正不断摇晃着，而“狮子头”的下面是一张憔悴的人脸，不光胡子拉碴，眼窝深陷，还有着两个如墨一般黑眼圈，要不是这个世界没有毒品，这家伙一定会被人认为是嗑药的。
　　“狮子头”不断转动，观察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寻找今天的捕猎目标。
　　他是灵序坊的一名学徒，但因为老把“灵导线”编错，导致好好的工坊天天“过节”。明明是个很简单的小道具，在这家伙的手里就会变成威胁灵序坊财产的炸弹，一般的小爆炸师傅师兄们倒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他了，反正只要离他远点，就不会受到波及。
　　直到那次...
　　两层防护钢板伴随着一声巨响被炸得扭曲变形，而没有钢板防护的这一面，爆炸产生的气浪裹挟着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冲破玻璃，飞到灵序坊后院的花园中。
　　工坊里黑烟滚滚，三名工匠踹开房门跑出来，手里还不忘拿着各种工具，准备让这场爆炸的元凶“吃一顿好的”。
　　“金老二啦？飞哪点去咯？”
　　“龟儿子，老子今天不把他的卷毛拔干净，难解老子心头之恨！”
　　“在那点！飞到花圃里面去咯。”
　　“啊啊啊！老子的花！全部给老子压死完咯。”
　　一位短发的大胡子中年人冲到元凶面前将他领起，一把扯下那人的头罩，蓬松的卷发从面罩中弹出，中年人对准被头发包裹的脸部位置，扬起巴掌就是三下。
　　“啪啪啪”
　　金老二被抽得一个激灵，旋即站直身体，把头发往上面拢了拢，露出那张憔悴的白脸，对着面前的中年人露出灿烂的笑容，“师傅好，嘿嘿嘿。”
　　见他这幅臭不要脸的模样，中年人眼皮一跳，对着他的脑袋又是一下，拍得那头卷发直晃悠，“好锤子好，你把老子心爱的花都压死完咯，老子今天要喊你龟儿当光头！”
　　金老二见师父真从工具袋里掏出了剪刀，忙一个出溜摆脱了师父揪住他的手，躲到一旁抱着脑袋哀求道：“师父，你不要这样嘛，这些都是徒弟我的慧根，你剪完我要变憨的嘛。”
　　中年人怒目道：“你还能变憨？老子看你已经憨到极致了！要不是老子送你的土盾符，你龟儿今天头都要着炸飞！”
　　金老二低头看了看那枚刻着山脉的橙色护符，上面已经遍布裂痕，显然已经不能再发挥作用了。正如师傅所说，如果不是护符提供的护体灵气，今天他从未分离过的脑袋与身体就要第一次离别了。
　　“师父，我错咯，刚刚可能是我又搞忘自己已经添加过正导线，结果加多求，这样才导致的灵力充能过多爆炸的，我真滴不是故意叻，你放过我嘛。”
　　中年人看他浑身漆黑，满脸可怜惜惜的哀求模样也有些心软了，这孩子据说是小时候发烧不退烧到了脑子，虽说没变傻吧，但就是健忘，有时候刚刚交代的事情转头就能忘，再加上他确实不是故意的，也就准备放过他了。
　　“唉，老子真的遇到你咯，去把工坊收拾干净，今天放你一马，下次自己的制作流程整张纸记起，做完一步就钩上，免得你忘，听到没得！”
　　“唉，听到咯，我马上就去！”
　　逃过一劫，金老二松了一口气，迈步就往工坊跑，为避免靠近师傅再被抽，于是他选择了另一条路，而那里都是还没被他压死的花。
　　“啪嚓，啪嚓，啪嚓”
　　中年人知道这不光是花被踩死的声音，其中还有他心碎的声音，养育多年的花圃今天算是全没了。
　　“等到！还有件事！”
　　中年人的声音吓得金老二一愣，他悻悻地转过头，小心地问到：“师父，还有哪样事？”
　　中年人面带微笑，说：“把损坏的东西些赔咯，还有！你这个月工钱莫得了！”
　　金老二哭了，就那样保持着弯腰扭头的姿势泪流满面。原本就已经因为自己买材料搞试验把钱花得七七八八，现在不光要赔东西，这个月的工钱还没了，别的不说，饿都能把他饿死。
　　他还想哀求，但师傅气得发红的脸使他退缩了，这次师傅是真生气了。
　　“知道了...师父。”
　　金老二垂着头进工坊开始打扫，从那天开始，他成了一个身无分文的穷鬼，每天靠着之前买的米和去菜场买的白菜，煮白菜稀饭来果腹，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月，本就瘦弱的他每天因为饿得睡不着而失眠，黑眼圈也出现了，看起来更加憔悴。
　　最近这几天他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于是蹲守在灵序坊门前，向行人卖自己制作的道具，可是因为他“爆蛋狮子头”的名号在城里早就传开了，没人愿意买些易燃易爆品放身上找刺激，因此生意十分惨淡。
　　而现在，他发现了目标！那人看起来比自己小个三四岁，瞧一眼就知道不是城里的人，而且才刚来不久，不然不会那样走走停停的四处看新鲜，最主要的是他手里拿着粮食，抛开肉干和饼之类的干粮不谈，那只烤鸭在金老二的眼里就是一位正朝自己搔首弄姿的大美妞！
　　金老二以熊的力量，豹的速度，禽兽的姿态冲过去抓住灵海的双肩，喘着粗气说：“这位兄弟，看你天资不凡，一定是修灵练气之人，想来肯定会前往雾海，我这点有出自灵序坊的好东西，今天就便宜卖给兄弟你咯，保证可以让你在雾海中化险为夷。”
　　灵海被他弄得有些发懵，于是先学着他的口音说：“老兄，你是那点的哦，口音这么巴适？”
　　“耶？你也会讲云川话？那么我的这些好东西更要卖给兄弟你了，不对，不给钱都行，只要你请我吃顿烤鸭，这些东西都送你！”金老二说着话就把袍子解开了，露出其中挂着的各式道具。他这幅模样灵海总感觉他的下一句话会是：要盘吗？
　　“不用了，大哥！我不会说云川话，也不是修灵的人，这些玩意你留着自己玩吧，告辞！”
　　灵海虽然是打算要到灵序坊买些道具，但是却不敢在从面前这个爆炸头手里买，就这位的形象要说卖的是真品，那肯定没人会信。
　　见到嘴的鸭子要飞，金老二连忙说：“你不要走啊，有那样我们好商量嘛，你要是怕我的道具质量不行，大不了我保修，这总可以咯嘛。”
　　灵海并不买账，冷笑着说：“保修？你这种卖假货的都是流窜作案，等把东西卖了，恐怕明天你就不在这城里了。”
　　“哎呀！我不是卖假货的，这些真的是灵序坊做的啊，不信你等到我喊我师兄出来，看哈他们认得我不嘛。”金老二转头对着灵序坊门里喊道：“王师兄，王师兄！快出来哈，有个美女找你！”
　　话语未落，门里马上就传来了回应：“吹牛不得哦，老子出来看哈，要是骗老子就锤死你！”
　　金老二扭回头拉住灵海的手腕说：“信了嘛，我真是灵序坊的，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跟我来，不然我要着锤！”
　　灵海刚被拉着躲入街角的拐弯处就听见身后传来咆哮声：“卷毛！你给老子等到！又蒙你家胖爸爸！等你回来看你死不死！”
　　金老二躲在墙后偷看着灵序坊门前暴跳如雷的胖子，嘟囔道：“哼，每次说有美女喊，你都信，怪我咯？哦，对了，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才证明身份，你总愿意买了嘛？”
　　灵海叹气道：“好吧，一只烤鸭而已，就当我请你吃饭，不过东西我还是别要了，你卖给其他人吧。”
　　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能听见这个爆炸头的肚子不断咕噜咕噜的叫，估计是好几顿没吃饭了，反正自己还有些钱就当做件好事也免得再被纠缠。
　　金老二接过烤鸭，撕开外面包裹的油纸扯下一只鸭腿塞进嘴里，含糊道：“谢谢，不过东西还是要给你，我不能欠人情，容易忘。”说着，他把烤鸭放到一旁，从身后拿出一个暗红色的小袋子并往里注入些许灵力，袋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最后达到可以装下一个人的大小。把身上的道具都放进去后，金老二将缩小回原状的袋子递给灵海。
　　这种可以变化的袋子灵海没有见过，但市面上一切拥有储存能力的道具都不便宜，至少来说一个也足够买下百只烤鸭。
　　灵海有些不可置信，“袋子也白给我了？”
　　“是啊，不然咧？”
　　“你卖这个袋子都够你吃几个月饱饭了，你还卖什么道具啊？”
　　“是吗？”金老二看了看灵海手里的袋子，“这个很值钱吗？我们工坊里每人都分配得有，我还以为很便宜叻。”
　　灵海竖起大拇指道：“大哥，你可真是做生意的鬼才。”
　　金老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真的？我还以为这几天卖不出东西去是怪我不会做生意叻，看来可能是因为货不好。”。
　　灵海心想卖不出去是因为他没早点说送袋子，不过自己不可能真的白要，于是除了烤鸭又给了他一个银币。
　　金老二捏着银币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这个月终于不用再挨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