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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逸仍在看台上坐着。
他心里担心陈慕，但那红衣女子说过陈慕只是需要休息。
至于需要休息多久，看那女子离开时流露出来的神色，方逸猜想，陈慕大概是无缘接下来的比赛了。
他有些心疼那个少年。
但自己的比赛还要继续。
轮到方逸上场的时候，恰好吹起了风。方逸身上的紫色道袍被吹动，风中有秋天独特的气息。
临风谁更飘香屑。
这是方逸卒然想到的词。
他幻想中负剑而立的武侠风骨。
现在却是轮到自己上场了。
要说不紧张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可除了紧张，又还有一些别的情绪。
是欢喜，他恍然感受到手中的剑在剑鞘中不安分地颤动，又或是激动，握紧剑柄的时候，忽然有了想要取胜的决心。
这是之前与陈慕过招时不曾有过的感受。
或许正因为是关系很好的熟人，便拿不出十分地专注和认真来。
现在却不一样，面对着陌生的人，陌生的剑。
“方逸。”他先行做了自我介绍。
“田雨南，请方师兄赐教。”
方逸看着面前比自己还略高一些的弟子，听他管自己叫了一声师兄，便觉得自己占了他的便宜。
也不尽然。
真要说起来，外门弟子真正的师父只有方越冬一个，那么多的弟子就是排辈分也排不清楚。方逸榜上有名，田雨南称他一声师兄是合情合理。
只是方逸没有做师兄的觉悟罢了。
他也在担心自己能不能稳住这个第十。
陈慕击败了一个榜四。对于方逸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好事，但仍还剩下身后一群积极追赶的弟子。
方逸观察着眼前的少年，他的运气比陈慕好一些，对方的修为与陈慕相似，也是一个放烛上境。
另一方面，方逸祈祷他在剑术上的造诣最好能比陈慕弱一些。
“那么，请吧。”比试前，方逸礼貌地点头示意。
裁判退离了擂台。
方逸并没有急着出剑。在切磋中，他一贯是等对手先动的。
如此方式，曾经的他凭借的是实力，而现在，却是因为习惯。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接下对手的招式并予以反击。
方逸本身所学的摇光是没有这种格反能力的，但作为一个国风游戏爱好者，他可以仿写。
类似于借力打力，这也是他想要做的一次试验。
至于为何没在陈慕面前使用过，那是因为此刻站在擂台上，才使方逸有了置身于竞技场的幻觉。
他曾经也是个躺遍竞技场每个角落，才磨练了一手好本事的代打啊。
走神了。
但这并不影响方逸对此刻赛场的把握。握剑的手垂在身侧，只等着对方撞上来。
方逸在心里盘算着，如果格反可行的话，他就能打对方一招措手不及。
两人在擂台上僵持了一会。
田雨南也没有动，面对方逸，他有些胆怯，不敢贸然出招，所以也准备用稳妥的先防守再进攻的打法。
然而方逸迟迟不动，他便有些忍不住。
田雨南想了想，自觉可能是方师兄大度，要让自己几个招式。他提着剑冲向了方逸，用的是开阳第二式的一招前刺，剑尖直指方逸。
方逸见状，放弃了尝试格反的想法。
他还是缺少了一点尝新的勇气。而且，田雨南这一动就暴露了实力，显然，他的实力并不足以让方逸亮出一个有可行度的底招。
一个翻滚，方逸轻易地躲开了这一剑。
田雨南见状，反身就是一式回锋，剑在身前一个回旋，又朝着方逸攻过来。
三套外门剑术皆是手中剑，而非御剑。二者差异在于后者的剑离手后仍能操控，而前者只能将剑握在手中。
只这一个来回，方逸大概能将田雨南的剑术与陈慕的做个对比。他的祈愿成真了。
没有什么花哨的东西，方逸调动自己的道力，以第一式为起手施展摇光。
“他还是用摇光么？”看台上的方越冬将方逸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她原以为有陈慕陪练，方逸会改选另一套更适合切磋的剑法。如今看来好像并没有。
“我还是第一次在宗门比试的擂台上见到摇光。”身边的霜夜也参与了讨论。
霰空接话道：“我就说他是个有趣的小鬼。”
其余的长老倒是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毕竟场上的比试有四场同时进行，方逸这边，既不是最有看点的，也不是最精彩的。
方逸此时正聚精会神于剑，将一套摇光舞得十分自如。
自如的意思，主要还是在于不受约束。
为何这样解释，因为在方逸的剑招毫无所指地空了数招之后，不仅是与之对招的田雨南，就连许多观看这场比试的人也觉得莫名其妙。
他好像完全不管对手如何出招，只自顾自地舞剑。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有些招数是方逸故意落空的。
“方师兄这是觉得没人用摇光，他便要展示一下摇光的剑招吗？”有人戏谑道。
“他的剑术这是退步了吧，连人都打不中了。”有人讽刺着。
看台上的方越冬也是皱起了眉头。她知道方逸习剑不久，却没想到他只会按部就班地卖弄剑术。
实际上，剑术需要调动道力才能发挥威力，只舞剑是花拳绣腿，运用了道力却打不中人，那便是铺张浪费了。
倒是霜夜最先看出了方逸的企图，笑道：“有点小聪明啊。”
霜夜这一笑，便点醒了方越冬。
“他在聚势。”
摇光之所以很少被用于论剑，除了其特性外，还有一个原因，三套外门剑术中，开阳和玉衡的剑势都可以瞬间激发到足够的强度，虽然消耗道力，但可以快速展示出威力来。摇光却不成。
摇光的剑势，是须得一招一式累积叠加。
摇光的优势在于身法和速度，但其剑势累加之后的威力，也不容小觑。它并不弱于开阳和玉衡。
且摇光最后的剑势乃是范围攻击。
虽是如此，并未见过如此打法的田雨南却不可能想到这一层。
方逸的剑招十分巧妙。
他的身法奇巧，虽然有多数落空的剑招，却能恰到好处地抵御每一次来自田雨南的进攻。
所以，当最后一招毕，剑意凝聚成星光向田雨南袭来的时候，作为目标的田雨南依旧没能反应过来。
方越冬的身形动了动，从知晓了方逸的意图后，她一直绷着神经。如果方逸没能控制住最后的剑意，她便要去将田雨南救下来。
方逸并没有给她救人的机会，那些凝实成蓝紫色星光的剑意，在靠近田雨南十公分的距离时，就破碎成了浅淡的浮光。
“阿冬你看，这像不像霜卷星河。”霜夜捂嘴发出清甜的笑声。
方越冬看着擂台，没有回应。
“你输了。”方逸负剑而立，站在浮光中，微笑着对田雨南说道。
能舞这一整套，也得感谢田雨南的经验不足。
若是换作他人，在摇光刚开始施展之时就打断方逸的连招，那么便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却是真真让方逸展示了一整套摇光。
又说完一句“承让”之后，方逸看见浮光中的少年被光影染红了脸。
回过神来后，田雨南对着方逸鞠了个躬，语气有些慌乱。
“多……多谢方师兄指教。”
说罢，少年抱着剑快步跑下了擂台。
置身于星光之中，确实是梦幻的美景，但也不至于看着自己脸红……方逸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作为裁判的内门弟子走上台来宣布方逸的胜利。
这是个约二九年华的温柔女子，路过方逸身边的时候用柔美的声音夸赞了他。
“小师弟剑术不错，这浮光都快比得上澄澈的星河。”
待方逸走下擂台，看台上这才爆发出了喝彩声。
“原来摇光也可以这样用，这跟昨天宗主的招数一样玄妙啊。”
“岂止是玄妙，简直是惊为天人。”
“方师兄人好看，剑也舞得这么好看……”
“如果比试时，方师兄能送我这样一片星光，那输了也是值得呀。”
……
大多是杂七杂八的赞叹。这阵仗，吓得方逸便不敢再回看台。躲进走道间的阴影里，他找个时机离开了星云坪。
……
题外话：“临风谁更飘香屑”出自李煜的《玉楼春》。另外文中的两个境界，归月和放烛也来源于此，原句是“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唔，没什么特殊含义，只是我很喜欢这个词人，仅此而已。
或者可以这样理解。
月色霏微，点亮烛火，剪一夜烛花。月落西斜，明月归去，华光渐渐消隐于无……。
前四个境界依次是霏微，放烛，归月，华开。
华开也是出自李煜的词，不是很出名的那首《浪淘沙》，其中有一句是“晚凉天净月华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