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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三舍书斋 / 第十二章 遗忘

第十二章 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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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哭泣的文曦送回了家,我也踱步回去,没有开张,继续写那个故事:
  日出过后,人们依然不忙碌,可远远就听见持续的轰隆声,我和她悠悠走着,一群人正在荒废的村子上干活,旁边开来了许多车辆,许多构筑物正在搭建,这原本清净的地方注定不会再清净了。
  她看着眼前之景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动声色地朝前走去,村口有块刻字的石头,上面写着“桃花村”,可周围却见不着桃树,有个人正拿着钢钎使劲钻着石碑下的泥土,几间破败的木屋早已散架,只剩下一地的狼藉,一处狼藉外有口深井,文曦便坐了上去,我跟着她,问道,“以前你常来这儿吧!”
  “这里是我以前的家。”
  “你以前的家?那么说你现在住的地方是后来搬去的?”
  “对,当年,我们这儿是政府规划下的一处,不久要建造些东西,所以我们被迫搬走了。”
  “住在城里也好,虽然那儿算不上城,但也算个城镇,从住在村子到住在城镇,还算赚着了。”
  她脸色白皙,但这白却一点也反射不出光来,木讷地说,“可我却看着这儿心里隐隐作痛,这可是我的根啊!我母亲说我就是在这儿生的,我一出生见到的就是这个房子,如今没了,以后不知道会有个什么东西放在上面,到时候我连站在它上面都难了。”
  “你说的这就是乡愁了,以前我看到村里的老人们,一辈子就留在村里,哪也不去,出去转转也会很快回来,觉得他们落后,古板,可后来长大,看到外面的天地,看到城市里的人,并不觉得好,他们生长的痕迹都没了,小时候是一栋楼,过了几年是另一栋楼,再过几年变成个大乐园,这是什么情况?所以我很能理解他们。”
  她变的比较平静,四处望望,我继续说,“其实我们还好,只不过看不到它原来的样子,我曾经遇到一人,他是个外国人,在我们这里干活,我问他他是哪国人来着,他的回答让我特别想哭,想为他哭。”
  “他怎么说的?”她突然来了兴趣。
  我吞了口唾液,说,“他说,我以前的国家叫南斯拉夫。”
  她立马接过话,“南斯拉夫是个国家?”
  ……
  我靠在窗口,看着街上希希落落的人,这片宁静怕是保持不了多久了,忽见这条巷子入口处,有个青年拿着几块木板走来,我想到了那个同样拿着木板的人。
  每次见着他,他总在水吧里画着什么,一次我凑了过去,见他画的是这个屋子,桌椅、墙壁、吊灯,都有模有样的,我说,“不错嘛!以后你定会变成一个画家,我看好你。”
  画者说着,“这算什么?这就算不错?你也太小看艺术了,这充其量就算个小学水平。”
  我说,“我是不懂啦,只是你每次在这个地方画,都是在画这个屋子吗?”
  “恩,是的,我比较喜欢这个地方的气氛,很容易让人安静,每次我在屋里画不下去了,就来这儿,一下子又能找到灵感。”
  我坐在他对面,问道,“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来这儿的,看来虽然我不是画者,但咱俩也算同道中人。”
  他突然怔怔地看着我,不说话了,我正揣摩着刚才那句话有什么不对之处,他说,“你别动,这个角度的你,很有光感,我把你画下来。”
  “啊!什么?”
  “别动,叫你别动!”他不理我,一边画一边说。
  然后我没动了一个小时。
  他终于放下了笔,说,“可以了。”
  然后,我却动不了了,整个人都定格着,身体的肌肉像被冻住,完全不听使唤,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
  “我说你可以动了。”
  “可我动不了了。”
  他帮我舒缓了劲骨,我勉强能站起来,伸出僵硬的手,拿过他的画,说,“来,看看你画的怎么样?我有没有变的帅一点?”
  “你这画的啥?”我指着画问他。
  他仔细盯着这画,没有说话。
  我又说,“我的脸是这样吗?我的头有那么大吗?还有,这张桌子怎么这么歪?”
  他突然笑了,然后说,“你傻啊!这是抽象画。”
  我想了想,说,“你对着真人画抽象画,头一回听说。”
  “别说这么多了,我想去卖画,你跟我一起去行不?怎么样,到时候卖到钱我请你吃饭。”
  然后我就跟着他去了他住的地方,他住在学校外面拥挤着的新旧不一的房屋里一犄角旮旯处,是一栋矮小的旧式楼房,一点都不引人注目,像个灰头土脸的孩子,他的屋子在整栋楼的一个角落,我随着他走到门前,那个门年久失修,门上露出几个大洞,门板到处凹陷,他摸出钥匙开门,我能想到里面的模样。
  里面阴暗无比,从门口看去像个山洞,黑压压的一片,他进门后打开了灯,那竟然是个台灯,灯光虽暗,却能照亮整个屋子,因为屋子实在小的可怜,除了一张床,就剩一张桌子,一根板凳,挨着墙壁有几个石膏人头像,在黯淡的光线下有些恐怖,其余的就没了。
  他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屋子里明亮了不少,可显的更加窘迫,我看了看那床,床上摆满了画,都是一些未完成的作品,最面上一张只画了对眼睛,冷冷地看着我,我不寒而栗,回避着目光,看到床边有一摞书,最上面的一本书皮淡蓝,只写了五个字――唐伯虎诗集。
  我好奇地说,“你还读唐伯虎的诗啊?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他整理着画,说,“是啊!他的诗不拘一格,不古板,人放荡不羁,玩世不恭,我很喜欢。”
  “我看你也是吧!你还记得他的绝笔诗吗?”我打趣道。
  “当然记得,那么好记,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又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
  从进门开始,我就觉得这屋子有点不对劲,看了看那门,猛地想起,“你这地方连厕所都没有,你怎么洗澡啊?”
  他埋下头在床下摸出一些画框,一边装画一边说,“网吧有公共厕所,去那洗。”
  “不会吧!这么爽?你怎么不租个有厕所的地方,这里应该不贵吧?”
  他没有回答我,继续装画,应该是刻意的,我正想换个话题,他却回答到,“这地方一个月三十块钱,没水没电,可以省很多开销!”
  我闻音大惊,“不用水不用电,你怎么过?”
  他刚装好一幅画,是个人物肖像,那是个姑娘,侧着身子,身材消瘦,眼神无光,透着凄凉,突然联想到李清照。
  “你傻啊!我买了台灯,每天去网吧充电,都是免费的,不要那么古板,有时变通一下就好了。”
  他的话好像很对,但我却想找个理由来反驳他,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也找不到,这是我遇到的第二个特别奇怪的人,他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活法,而他所做的一切就为了他手里的那些画,虽然我也是个奇怪的人,可比较后,我还是个普通人。
  “你愣在那里干嘛?不帮忙?”
  “哦,好的。”
  一段回忆之后,我又看到那个人空着手往巷子外走去,从我这个角度看去,两旁的楼房完全挡住了阳光,只有正前方有些被反复反射的微光洒在身上,背影看上去异常伟岸,另一段回忆又不自觉地冒了出来。
  就那三年的时间里,我一直看着那个伟岸而狼狈的身影,跟着大伟哥哥听那些不合他气质的歌,我记得在最后的一天,他放着另外一首歌,是齐秦的《狼》,那首歌一反之前的柔情,有的只是豪迈和凄怆,歌曲完毕,他也那样唱着:我只有咬着冷冷的牙,报以两声长啸,不为别的,只为那传说中美丽的草原。
  我就跟着他唱:不为别的,只为那传说中美丽的草原。
  然后大伟哥哥说,“我要走了,到外面去,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不无奈。”
  我看着大伟哥哥,说,“你要去哪?”
  大伟哥哥握起拳头,一副壮志凌云,说,“出去看看,不为别的,只为那传说中美丽的草原。”
  之后他就站起身走了,我目送着他的背影,在离我很远的地方,他背对着我说,“等着我回来。”我看着他伟岸的身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在后来的很多年里,我都在他的光影下活着,我总回想着他所说的话,回想着他去过的地方,回想着我的懦弱旁他的刚强,也幻想着外面的世界,幻想着那片美丽的草原,幻想着他回来那一刻的风光,可那一刻,我等了三年,依然没有等到,他像凭空消失了,并且他爷爷死了,只有他父母回来了,之后又走了,他没有给我写信,也没给过电话,只有那些符号始终挥之不去。那时我很苦恼,想着我到底应该把他当做个死人来祭奠还是想成个活人而怀念。
  那些日子里,没有他的陪伴,我找到了书,我可以在书里淡忘掉对他的念想,可我总是在一本一本的书里找到他的影子,进而再次想起那些符号,想起《古惑仔》,我就把《古惑仔》一遍一遍地看,那是一种自我麻醉的方式,我想象着大伟哥哥就在眼前,他在对着我说话――我就是下一个陈浩南。
  巷子里那个人早已不见踪影,我还想着他可能会再抱着什么东西走进来,可等到隔壁房传来饭菜的香味他依然没有出现,我带着失望,下楼去了。
  晚上,我拿着账本在屋子里算钱,来时有两千块钱,此时依旧是两千块,等于说这五个月都白干了,这生意还真没前途。我瞅着这钱,一阵唏嘘,回想这两千块,那时我的生活费有一千九,全是我省吃俭用留下来的,稿费有三百块,我把教科书全卖了竟然才换了五十块钱,真他妈王八蛋,老子砸了几万块进去,就剩下这五十块钱,怎么想都觉得亏,我那天就在想,怎么着也得捞点回来,一分一厘也不放过,所以四百块的床铺三十块卖了,衣架、保温瓶、脸盆我每样一块钱卖给了室友,为此室友很是纳闷。
  最后什么也不能卖了,除了那张床以外,真没啥可以换钱的东西,心里真不甘心,临走时,我看见一宿舍门口停着一辆车,有几个人搬了一大堆书下来,宿舍旁就是围墙,我以前去过,围墙外是一处荒地,我想,反正他们拿去也没看,正值他们搬书进宿舍的空挡,一愣神的功夫,就丢了一百多斤到围墙外去了,然后换了六十多块,这六十多块钱让我欣喜若狂,它的重要程度不亚于另外那两千二百八十三块,以至于上路时我故意把它放在另外一个包里,至今都舍不得用。
  除去了路费,来到这里时便刚好留下两千。我把他们压在枕头下,睡去了。
  这一夜睡的很不自在,也许是白天回忆的太多,夜晚梦一个接着一个,永不停歇,并且前一个梦还不知所终,下一个梦就接踵而来,而最后一个梦刚开始,我却在不知不觉中醒了,我迷糊着眼睛,看到窗口,月光刚好照耀着我,这是我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见月亮,这是一个非常狭窄的空间,旁边这栋楼挡住了窗子的一大半,只剩下一条缝能看见天,可我竟然在这条缝里看见了整个月亮,我坐了起来,看着周围的黑,想象着自己是只蛙,只在孤零零地望着井口般大的天。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站在窗口,第一件事就是看看三舍书斋还在不在,我生怕它不见了,那是我这几个月来挣下的东西,我朝着那边看去,只见着黑不隆冬的一团东西,路灯全部灭了,那一排商铺全都藏在了黑暗里,这时我才发现,原来在大自然的夜里,只有人类的东西才会真正的漆黑,而街道上的树木、那条河、远方的山,都能辨识个轮廓,三舍书斋也没了光彩,和周围的玩意儿一道,埋没在那团黑雾里。。
  我无比难过,怕它不见了,我不知道这个时候几点,但我一直盯着那个方向,等着它出现,不知道是怎样的感情,我想起了文曦,她应该在一天的失魂落魄后进入了梦乡,然后做着比我做的好的梦,睡在比我睡的好的地方,我想在这样的场合下想起她我曾经认识的那些人肯定会笑我,特别是大伟哥哥,因为他对我说过――千万不要为女人做傻事。可我为什么现在还那么听从大伟哥哥的话,他在我的生命里早已远去,我该忘了他,对,我该忘了他。
  在整个听不到任何声响的夜里,我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不知道该去想什么,人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在这样的思绪里,对面的山上突然升起一个发亮的物体,朝阳来了,我赶紧去看我的三舍书斋,幸亏它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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