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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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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一直对那个地方心生敬仰,刚开始,那是周围与我有瓜葛的和没瓜葛的人对我的要求,这个要求伴随着我的童年、少年,渐渐的,便成了我的追求,追求固然伟岸,像我们这代人,一生下来就没有信仰,成长时没有追求,然后好不容易找个玩意儿当作追求也算恩赐,所以我便那样去求了,那个时候我并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对很多事物都泛起过渴望,一个故事,一部电影,一句话都能让我荡起万千憧憬,像《安徒生童话》那般让我对未知的世界抱有种种幻想,所以我学会去忍受,忍受那些看起来就没必要做却不得不做的东西,因为我相信踏过这片泥泞,之后的便是坦途,可越过之后,那里不过是另一片泥泞罢了,然后我就开始封闭自己,锁在自己的那片小天地里,不让别人进来,也不去查看那更广阔的天地,因为我开始明白,一大群人做的事,不一定是对的。
  而我的那片天地,便是那一本又一本的书还有我编造的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今天又见文曦,一点也不觉得陌生,倒像是个早已熟识的朋友,只是她的年纪停滞,但心智仍在成长,不亚于我的成熟,我想把她放进故事里:
  在这样一个地方,见到这样一个人是可遇不可求的,她仿佛能窥见我的内心,不会像其他人那样使我排斥,初见她时,她幼稚的脸蛋上浮现出一抹被侵染了凄苦的傲气,像个在单亲家庭里饱受冷落却不需要人怜悯而处处争强好胜的姑娘,我只和她说了几句话,就一见如故,她没有腼腆和拘谨,没有无礼和娇气,只有早慧和坦然,我没把她当孩子,我在这个地方住下,找了份清闲的工作,仿佛在修身养性,她偶尔来找我,带我游历山水,每每看着她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我的忧郁总会褪去很多。
  ……
  抬头四处望去,整个小镇早已沉睡,后山仍微微传来树叶“莎莎”的声音,像是大自然的音符,周围也就我这间屋子还亮着灯,我点了一支烟在窗前遥望,那新镇比前几天热闹了许多,也许是因为白天那群人的到来,外来人总比我喜欢闹腾,来到一个新地方,非要制造一些噪音或者改变下原来面貌甚至留下些杂碎才能对得起自己的到来,我还是喜欢我的三舍书斋,安安静静地躺着,独树一帜却不张扬,和那个不凡的姑娘差不多。
  我翻开放在床上的那本《血字的研究》看了一会儿,不久最后一盏灯熄了,我又去另一个世界寻觅了。
  一连过了二十来天,也不见那个姑娘,生活重归平静,没有她的造访,我似乎更能享受这片清净,我面前摆着一本《白鹿原》,据说这是陈忠实怀才不遇后对世间苍凉的理解,书才看了几页,却怎么也融不进那个世界,心仿佛一直停留在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的边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牵绊着我,拉扯了我的脚步,想来想去,这股力量也只能来源于她了,不知为何,她不过是个奇异的姑娘罢了,与我无关,对她只有疑惑和欣赏,可缺失了她的打扰我却感觉周围一切都索然无味,心境和在之前那个环境没差别了,终日浮躁,无时不刻不发出些闲言碎语,看来我亦如以前那般六根不净。
  又过了十多天,她依然没有出现,我停笔了,实在写不下去,好像心中有个结解不开,凡事便都无法前进,所以我去找她了。
  这个地方只有一个中学,考虑到这儿的地域,想来学生也不会有很多,去学校问问,应该很容易找到她。我把三舍书斋关了,步行前往学校,学校位于半山腰,我走了两条街就到了,隔的老远就看到校门口高高的木头牌匾,写着“天山中学”,不知道为什么取这个名字,这里又不叫天山,它背靠的这座山又没有名字,大概是学校本身没啥名气,只有取个惊世骇俗的名字博个知名度。大门靠着旁边一座古楼,颇有点书香气息,而它本身就是两根木头做的大柱子,中间镶着一扇铁门,看上去像个古代的私孰,围墙是用石头砌成,大门紧闭,我走到门口,从铁门缝中观望,只有两栋楼房,模样返古的厉害,说它是两百年前建的我都相信,围墙和这两栋楼围成了个正方形,大概是在隐喻“堂堂正正”,中间是它的操场,地是石板铺的,到处坑坑洼洼,在角落里有两个篮筐,还有几个简陋的体育设施,其余的便没了,我使劲揉了揉眼,可眼前的东西的确那般奇怪,这时我才看到,旁边一根柱子上刻着――天山中学,前身是清代教育家陈佩镗于1856年开办的天山私孰……原来如此,这个学校本身就是个古代的东西,供给游客参观。大门没锁,我推门进去,旁边有个小亭子,和山脚下的那个差不多模样,里面坐着一人,他起身朝我走来,说,“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游客,你找谁?”
  看来我猜对了,这古镇废物利用,一边办学一边借着古人做宣传,中国人真会做生意。眼前是个中年男人,一脸平和的闲适之色,看来已经很长时间没人过问他了,我说,“我找个学生,她叫文曦。”
  他不慌不忙地问,“她读几年级?你是?”
  我来之前早已想好了说辞,“我是她表哥,她母亲让我来给她带点东西,我已经很久没见她了,搞不清楚是哪个年级的,她十四岁,估计三年级。”
  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然后告诉我,“她在二年级。”
  “几班?”
  他无奈地一笑,说,“一个年级就一个班。就那栋楼二楼。”
  我低头无语,看了看手中的《京华烟云》,朝着那栋楼走去。
  那栋楼只有两层,也都是木头做的房子,没有任何装饰,成色都是灰黑色,一走上楼梯,就听见“咯吱咯吱”的声响,我生怕还没到二楼,它便轰然倒塌了,带着些许恐慌,我摸到了二年级,窗口齐腰,上面装着玻璃,贴上了蓝黑色的薄膜,与周围极为相和,教室里坐着几十个孩子,正伏案做作业,四周静的出奇,木门关着,我透过窗子,寻找她的踪影,正巡视着,耳旁出现了个声音,划破了这寂静,“请问你找谁?”
  我回望过去,是个中年妇女,一脸忙碌的严肃之色,我说,“我是文曦的表哥,我找她。”
  她眉头一皱,打量了我几眼,若有所思地进了门,不过十秒,文曦便出现在了我眼前,她和前些日子没什么两样,只是脸上多了一份忧郁,一反那时的活泼,望着我的时候眼神里多了股异样,我正想开口,没想那中年妇女在身后发话说,“文曦,他是你表哥啊?”
  她的眼神变的空洞,脸色有些茫然,还带点惊讶,我朝着她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地点了点头,说罢后面那位进门去了。
  我笑了笑,“冒昧打扰,我是来还书的。”
  她突然垂下了头,不语。
  我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这么久不见你,发生了什么事?‘’
  她缓缓抬起头,眼神里依然带着那股异样,说,“我很对不起,我把你的书弄丢了,我没脸见你,所以不敢再来找你。”
  “不就几本书,我那里多的是,何必在意?”
  “可是,书是有生命的东西,我把它弄丢了,它就会死去。”
  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描述书,我笑了笑,说,“你傻啊!它只不过飞到了另一人手里,继续行使它的使命,也许它会遇到有缘人呢?”
  “它不会遇到有缘人,这里的人都会把它们当做闲书,捡到了就会随便丢在一旁,也许早就去了回收站。”
  我捂嘴大笑,声音穿透窗户,刚才那女人冷冷地看着我,我赶紧收住笑,说,“那更好,我的书就是在那儿收回来的,正好,下次进货时把它们买回来。”
  她释然一笑,“哦,我一直怕你怪我,所以没来找你,对不起。”
  “你多虑了,我一直相信,书是有思想的,不是你丢了它们,只是它们自己想去找个归属罢了。如果下次我还能找到它们,那便是缘分。今天放学要不去我那里坐坐,我最近又看了几本好书。”
  “恩,好。”她又一笑,脸上露出两个大大的酒窝。
  “你们什么时候放学?”
  “这节课下课。”。
  “什么时候下课?”我话音刚落,铃声便响了起来。
  “现在。”她开心地拉着我的手就跑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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