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坚强与缺失

　　我的那个家在那个小村子，我从出生到十六岁从没有走出那个乡，在我读小学的时候，我的家离学校有一公里，我的父亲那时骑着二八大杠车，载着我和姐姐去学校，那时的天好蓝，阳光很美，透过树梢的空气很香。由于我小时候是个左撇子，第一次拿笔是左手拿的，以前的老师简单的方法，就是用那根小树棍打我的左手，直到我用右手拿笔。后来我念了初中，初中离家三十里地，我父亲的二八大杠变成了我姐的车，我的父亲不知从哪里买了一辆旧车，修了几天，七拼八凑的锈色自行车就完成了，车上了润滑油，骑起来真的不费劲，但是没有链条盖，我的裤角常常被链条上的油弄的粘粘的，很是不自在。你有想过吗？三十里地全是土路，一条是大路，常有拖拉机在上面跑来跑去的，一条是小路，窄窄的，只能容下一辆自行车通过。在天气晴朗的日子里，大路是车子跑过，后面的尘土飞扬，几辆车跑过，那是相当的壮观。下雨天的时候，那些扬尘就会与雨水接成一体，软软的，塞进车子的后盖里，前盖板里，特别是刹车那地方，糊的紧紧的，根本推不动，让人寸步难行，有时真想把车子扔了，使出全身的力气，实在推不动了，就找一根小树枝，把里面的泥挖出来。然后把树枝握在手里，继续用力的推，看到板实的地方时，就用树枝把泥好好的再挖一次，骑上去，用全大的力做最难的事，这是回家，明天烂地还得走一次，同样的动作还得再来一遍，原来半小时就能到学校的，现在要一个半小时，最可怕的是，在你使尽全身力气的时候，听到崩的一声，链条掉了，与是停下来，用树树或者直接用手拿着链条用手摇着车脚，卡上去了，谢天谢地，卡不上去，先哭会儿，哭完了推着走，最怕的是链条卡在车后轮之间，推不动，走不了，本来就烦的一塌糊涂，也得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的转动车脚，用树枝在里面把链条挖出来。常常因为上学放学就得三到四个小时，还有很多的作业要写，农村的老师，必定没有什么耐心去循循善诱，简单的方法就是布置一堆你根本完成不了作业，抄不完英语单词一个二十遍，如果说城里人学习可以坐在宽大的教室里，听着优秀老师的指导，做着想做的实验，我们学的物理化学就是背出来的。我说不上来这样的经历是不是会对我的人生观或者价值观有影响。我说不上来，至少我在面对困难时，我知道不要把自已逼在死胡同里出不来。要静下心来，一点一点的把头绪理清楚。后来我读了你读的中专，其实我的成绩是够县里中学的，可我不愿再让我的父母为我付出更多，那时我知道的世界，在县里上班的厉害的亲戚都是中专毕业，练什么高中，在我们那个地方本身就不多，我的父亲也不知读什么书好，最后他同意了我的选择，后来就和你一样读那个中专。后来毕业了，发现学的财务根本用不上，到处去找工作，全是操作工一类的，后来，陆成说天河好，工作好找，我去了，后来。
　　……
　　他这样一直的说着，我们在混沌里忘了自已的存在，大脑的思绪在这个故事的宇宙里，他在天河的那些从零开始的故事，让我听的不禁汗颜，我忽然觉得他是坚定的，勇敢的一个人。在他的勇敢里，我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我，我一次一次没有做出选择，我一次又一次的催眠自已。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我屈服了命运。我去了工厂里做了一个工人，因为毕业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我这种从乡下走出来的人是不理解的，那时我们本都可以去读高中，去读一个好的大学。然而我们的一生在十六岁的选择，而让我们走上了一条比较辛苦的路，我们读的中专是城里人根本不愿上的，我们在宿舍里谈天时，听到城里学生那可怜的成绩，我们觉得我们错了，我们那足不出乡的鼠目寸光的世界，与真实的情况是那么大的偏差。我曾不止一次的后悔自已当初的选择，可出了这个门就没有回头路。学的专业也从来都用不上，财务专业，我屈服于命运。抱怨命运，我开始了第一次站在了解世界的样子对自已进行了反思。学校回不去了，即没有钱，也没有门路去回到那个读书的学校。我当了一个轴承厂的工人，就这样的工作还是找了好多亲戚，花了一万元钱的入股费。在短短的两年后这个所谓的国有企业就支离瓦解了。后来去了韩国人的轮胎企业。在里面做一个轮胎的操作工人。只能做最难最累的活。我一次又一次的问自已你会什么。你能做什么。答案是我什么也不会，那学校的老师是半调子，教出的学生毕业后都不知道自己学的是什么。人们常对学习差的学生说你的语文是数学老师孝的吧。我想这个用在我们这些好学，却得不到好老师的小孩的最大的苦恼。毕业的那年我十九岁。而我的一生的轨迹竟决定于一个初中毕业十六岁少年的决定。这就是现实，王铁栓也是这样，那些农村的孩子主流也是一样。那仅有的几个凤毛麟角，后来去读了高中，后来去读了大学后来去读了研究生。后来他们都不再回到这个城市。这里的落后足以影响个人的一生的视角，不仅影响了自已也影响了下一代。所以他们毕业后都不约而同的去了大城市。而我选择了留下做一个平凡的人。做一个碌碌无为的人。
　　“你是一个坚定的人，你选择的路尽管前一节很苦，但后一节会容易的多。我好像总是做了错误的选择，可是年龄到了，可能回不了头了。读书要趁早，有些道理真的是撞了南墙后才能体会。但时间都被你用在了撞南墙了，白白的荒废了。从毕业那天起，你已经不是全日制了，即便你想学，你看看你家的那斑驳的草房子，你也不会再学了。你的选择让你付出的太多了，你孤身一人，来到南国。天天看书，想去报个补习班的钱都没有，没有人给你供给。但你挺过来了，你赢了，尽管和那些名学府出来的还是在能力上有许多的不足，但你超过了你自已，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成功。你比曾经的同学优秀了一大步。“
　　我觉得惭愧。我们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他把他的想法说的明明白白，这就是他的一生尽管离他的人生退休还有二十年的时光，可他已看到他二十年后的样子。
　　“你到现在都没有结婚，你好多年没有回去了。你已经忘了你曾经是一个孩子，在父亲关爱下成长，母亲在为你缝衣服，这些家庭的温暖，你已经好久没有体会了，你只有在一个又一个不眠的夜，在孤灯下拼命的读着书，在那天河的工厂里拼命而又机械的工作，你是一台机器，你忘了你是一个曾经得到温暖的人，你得不到温暖所以你也不知如何给别人温暖。你是一个孤独的人。不是你不想找你的所爱，而是岁月的磨砺中，你忘记爱该有的样子。“
　　我说到他的心里，他的眼泪又一次的流了下来，这一次他没有抽泣，只是任凭泪水自由的滑落。在混沌里，他释放了自已。我知道今天的话，从此不会再讲，从此不会再说，当一切回归原来的样子，他又会隐藏起自已，说一些客套的无用的废话，不是他刻意这样的去做，而是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们蓦然的一顿，我知道我们的车在倒退的过程中遇到了麻烦。我摊了摊手，他说有问题还是要解决的，外面的风沙这么大，你的车里有什么，必定我们的衣服可以抵挡这沙，树枝的刮擦，可咱的脸可是肉长的。你的车里有什么可以遮挡的东西吗。我说有的在我的，第二排椅子的后有向个纸箱子，我们可以在上面挖两个洞，然后套在头上。
　　我打开车门，就感觉沙子，草沫往身上的所有地方钻，他也爬过来从我这边打开门，与一起低下腰，感觉身体有点轻飘飘的，索性一手扶着纸箱，趴在地，像个扛雷的小战士，向前进，看看这地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原来是一块石头，我们刚好抵在上面了，两个伸出两个手，把石头推到一边去，石头咕碌碌的滚走了，虽然我们看不到石头滚哪去了，却让我想起来，这就是那个叉路口，这个地方就是有一条向下的小路。。
　　“要不，我顺着车往后看看，怎么下下去，“耳朵里都是风声和沙子打在纸箱上的声音。他的纸箱和我的纸箱拍了几下，扯着嗓子喊了几句，我说：”别，我去车里拿根绳子，别把人弄丢了，冻死你。“我打开车门以最快的速度把我的皮尺拿了出，这皮尺足有一百米远，应该问题不大。这是我吃饭的家伙，我是一个业务员，一个电梯厂家的业务员，在我的车里有大尺，小尺。这是这么多年卖这东西养成的习惯。看到高楼总要去跟开发商谈谈，顺便去电梯井道里量上一量。
　　我扯着嗓子喊，“你拿着我的纸箱，我把这个尺捆在你的腰上“与是他一手拿着他的，一手拿着我的，我将尺捆在他的身上，我说注意安会，不要拉的过紧，感觉差不多就回来。”他大声的说了声“唉”我感觉他好像在哭，很大声，很干脆但这声音的背后像一个从没人得到关心的孩子，有人给了他一块糖。他的内心可能是这样的。我想这也许只是我的猜测。其实所有的坚毅、勇敢在爱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东西。无论谁承认或都否认是实就是这样。每个人的内心都有最脆弱的一面，他深深的藏在内心里，也许大部份的时间你不会触碰它。但总在不经意间，不经意的某一件小事，让你内心那种脆弱像开闸的洪水找到泄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