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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若无衣则与子同袍 / 第七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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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正说着什么,刚一进门看到任长恒声音就收了下去,显然是没想到有人比他们还先回来。
  戛然而止的声音让现场有些尴尬,任长恒刚在床铺边坐下,又站起来,转身就要出去。
  很明显是要给这两个人腾出空间来。
  李长风眼里闪过挣扎,沈衣还是从容,眼睛微微垂下,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终于,在任长恒经过他们身边时,李长风还是开了口,却不像平时那样张扬,而是小心翼翼地:“你……想去集市看看吗?”
  任长恒脚步一顿,确定了是在跟自己说话,而后发出疑惑的语气:“集市?”
  如果实在平时,他不一定会理会,毕竟李长风跟沈衣的态度就差直接把“我俩有秘密”这句话写在脸上,他眼力见还没差到这点东西都看不出来的地步。
  可是集市……他来到军营快要一年了,其中后面半年在乔川,除了那场剿匪的仗还没出去过,此时外面的世界对他格外有诱惑力。
  再说,还有半个月,他就满十三了。
  任长恒没有过生辰的习惯,从前在家里不被父亲待见,母亲每次偷偷给他过的时候都要被父亲发现,被发现过后就是无休止的争吵。
  说是争吵,其实就是父亲单方面抗议,并付诸行动——母亲这样的性格跟人是吵不起来的,这时候往往母亲身上还要添新伤。任长恒见不得父母为自己起争执的样子,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别人的父亲对自己孩子都是放在手心里疼爱而他父亲却像生了个仇人一样,但也从来没问过。
  他没问过为什么父亲不喜欢他,说不上来是因为不在意还是什么,他甚至没想过要问这个问题。大概因为人能接受别人不喜欢自己,但却不能接受那些自己听来都觉得荒诞的借口。
  总之因为这些那些原因,任长恒对生辰没什么概念,也没有那种非过不可的念头。
  但到底是个孩子,他还是知道那天有多特殊、有什么意义的。
  他还是想把那天过得与众不同点的。
  当然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来。有些东西自己知道就好,说出来就显得矫情,更何况他跟李长风还有沈衣的关系还没到那种可以交心的地步。
  因此他只是略略思考了一下,就不客气地应了下来。
  任培跟任勉还没回来,李长风也没有等他们的意思,任长恒自己就是在别人那里蹭的这个机会,也不可能主动说等他们回来再走。
  任长恒上了路才知道,他们这次之所以要去集市,是因为沈衣要买书。
  任长恒听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往李长风那边看了一眼,他一直先入为主地认为李长风是个谁都瞧不上的膏粱子弟,可这么长一段时间相处以来,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李长风虽然性格不好又谁谁都不服,但是并不难相处,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好的习惯,要说缺点,大概就是有些眼高于顶,但是那些有身份的人有几个不这样?
  总得来说,李长风虽然顽劣了些,却也并没有那么不堪,至少跟他们相处的过程中从没用身份压过他们。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任长恒并不吃这一套。
  不过他对沈衣确实有所不同。
  任长恒不太喜欢管别人的私事,不过李长风对沈衣青眼有加并不是什么怪事。
  毕竟如果是他,整天跟一群没规没矩的糙汉子在一起,突然身边出了个“出淤泥而不染”的整日里都捧着书看的人,他肯定对后者更为偏爱。
  李长风不愧是有门路的,三个人悄悄摸了一条鲜有人知的小道出了军营,期间路上遇到了巡逻的普通士兵,也不拦他们。
  李长风不知怎么对这边还有几分熟悉,于是在前面带路:“这次出来我是跟裴将军打过招呼了的,所以就算咱们被发现了也没什么。”
  他这话是对着沈衣说的,任长恒心里奇怪,李长风竟然也有守规矩的时候。
  一行三个人到了集市上,任长恒有意跟他们分开:一来他跟李长风二人还没熟悉到那个地步,二来他也融不进两个人的氛围里,强插在中间显得尴尬。
  这次出来,任长恒把过去一年发的军饷都拿了出来——因为不是正式兵,他们军饷不多,一个月只有一贯钱。不过军营里包吃包住,平时也出不去,他们都是处在有钱花不了的状态,而任长恒自小没去过集市,也没碰过钱,因此对钱没什么概念。
  装进小布袋子的十二贯钱在他怀里叮当作响,任长恒身量不高,又穿着铁甲,一路上引得行人频频注目。
  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镇定自若地在路上走着。他这次出来是想买一根新的发带,就当做自己的生辰礼了——原来那根发带是临加入军营前母亲给他做的,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找到的这么好的布料,一针一线地缝好,然后让他千万不要丢了。
  任长恒当然不会丢,但也不想再用它来束发。军营里到底不是个安生之地,他怕某一天把这发带磨损了,辜负了母亲的心意。
  街道两旁都是铺子,卖什么的都有,不远处还有一家卖包子的,香味越过长街钻进人鼻子里。任长恒没有李长风那么娇生惯养,对他来说,军营里的东西其实没那么难吃,但菜式换来换去就那几样,是个人都会觉得腻。
  任长恒咽了口口水,目光艰难地从那家包子铺上移开,然后飞快地锁定在一家衣帽店铺里。
  他刚才扫了一圈,路边小摊上并没有卖发带的,但是成衣店里肯定有。
  任长恒掂了掂装钱的袋子,觉得分量够了,应该不会出现钱不够的情况,这才朝着店里走了进去。
  招呼客人的学徒看到他时一张脸垮下来,手做出驱赶的手势,嘴里还念叨着:“去去去,小孩子来添什么乱?”
  任长恒立马就知道自己被看不起了,不过想想也释然,勻朝最下等士兵的军饷不多,尤其他确实年纪尚小,不像是有钱的样子。
  任任长恒在同龄人里再怎么强势,在大人面前,他都还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孩子,身高、气势上都要矮一截。
  但他也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情绪,而是微微扬了扬自己手上的钱袋子,里面登时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那学徒的眼睛都直了。
  他立马换了副殷勤的嘴脸,热情地问任长恒需要什么。
  得到的答案让人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他目光赤裸裸地盯着任长恒那看起来分量就不轻的钱袋子:“我们这儿的衣裳也是上好的,客官不看看?”
  在军营里没有穿其他衣服的机会,任长恒摇了摇头,没说话。
  学徒又劝了几句,见他实在油盐不进,气得没办法,但送上门的生意不能不做,只能引着任长恒去看发带,只是脸上神情没有那么好看了。
  任长恒恍若未觉,他跟着到了专门放发带地方,看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开始认真挑选起来。
  其实他也没那么多讲究,这种东西能用就行。任长恒不像李长风那样什么都想要显摆,挑了根颜色样式最不起眼的,就打算结账。
  他没进店买过东西,这时候也不知道手里的钱够不够,但也知道要是被人看出局促来是要被宰一顿的。
  他端着不泄露出情绪,问了价钱,那学徒应该是被他的模样唬住了,也没敢抬太高的价,只是报了个数字。
  任长恒数了几个铜钱出来,心里松了口气,没想到外面的东西没他想得那么贵。
  同时,他目光一转,眼睛黏在了柜台上一根颜色纯正通透的玉簪上。
  他看不出来这些东西是好是坏,只是觉得十分漂亮,而且样式简单,十分对他的胃口。
  他身在军营,不知多久才能回家一趟,可是此时,再看到那根簪子的一刹那,他几乎是立马就想起了家里那个已经半老,要用尽力气仔细看才能看出来年轻时残存风韵的女人。
  那女人总是操持劳碌,保养得极为不好,三十出头看起来却像是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极为朴素,也不会打扮,更别说会带什么装饰品。
  可是任长恒在看到那根簪子的一瞬间,心里觉得这是衬那个女人的。
  说不上来缘由,只是心底有个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砸了一下,挠人心肺。
  学徒看穿了他的心思,立马推荐道:“哎哟喂,您可真是会挑东西,就这根簪子,是从前辽将军……辽将军知道吧?这是他跟一位大家小姐的定情信物,不过后来那位小姐出了事,这根簪子不知怎么就传出来了,后来到了我们店里……”他说到这里才觉得跑题,于是轻咳一声,“这东西精细着呢,之前不少达官贵人想要买,我们都没卖——只给有缘人。不过看您倒是挺有缘的,您要是想要,我给您打个对折,让他们给包起来?”
  这话一听就是在扯谎,哪儿还有卖二手货还“只卖有缘人”的?不过任长恒没把这话说出来,少年不过将要十三岁,却精得跟狐狸一样,他转了转眼睛:“既然是珍贵的东西,只怕价钱低不下来。”
  他没有直接戳穿学徒的谎话,倒不是今天心情好想给人留点面子,而是他还想转圜一下,这簪子真的十分适合段意。
  “那是。”学徒见他就要上钩,一开始对他带着这么多钱却只买发带的不满也没了,而是开始喜笑颜开起来,“这东西,玉料做工都是上好的,客官我跟你说,这还真不是我唬你……”
  “我全部家当就这么点。”任长恒懒得跟他打太极,直接把钱袋子捧上来,“多了没有。”
  他其实知道这簪子不值这么多钱,那学徒看见冤大头一样的眼神有如实质,让他忽略不得。可是那又怎样?反正军营里包吃包住,他出也出不来,一个月一贯钱没有花的地方,倒不如给段意买个东西。
  他记得父亲说只要把他丢了就跟母亲好好过时母亲眼里的坚决和不肯退让,也记得每次父母之间发生争吵都是因为自己。
  她可以放弃自己,然后去过更好的日子,可是她没有。
  任长恒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他知道就算自己只是拿最廉价的东西给母亲她都会视若珍宝,也知道她并不一定会喜欢这只簪子。
  但他还是想把他它买下来,当他看到这根簪子的第一眼,心里就有个预感。
  这应该是他母亲的。。
  学徒笑嘻嘻地就要把钱连袋子一起收了,这时候一只粗壮有力的手横空拦住,然后留着钱袋子往任长恒面前送。
  那学徒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但一看到那人衣冠华丽面露凶相一看就不好惹的样子就立马退缩回来,甚至还好脾气地笑着:“这位客人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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