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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若无衣则与子同袍 / 第三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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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任长恒第一次上战场。
  跟之前的激情憧憬不同,面前人影厮杀,他手握轻剑,身染红血,这一刻,他只想退缩。
  少年人都以为自己无敌勇猛,可到了真正上战场那一刻,他发现并不是,对于死亡、对于疼痛,身为一个普通的十三岁的男孩,这些都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外。
  他们军营里并不全是十一二岁的孩子,像那种稍微大点的并不是没有。轮不到任长恒打前阵,他跟着人群冲了出去,速度却不快,或者说他甚至是想往后面跑的。
  前面的人不能再向前,停下脚步跟山匪开始厮杀。任长恒不太愿意承认自己怕了,可他双腿跟钉在原地般沉重,两股颤颤,连新发的武器都拿不稳。
  他做不成英雄,只能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只想顾着跟在他身边的任培跟任勉。
  任勉一边哭一边往前跑,他们还没有跑到战场中央,不敢往前,却又不得不往前。
  “恒哥……我怕!”任勉哆嗦着,眼泪鼻涕一起出来了。
  任长恒何偿不怕?他正想出声安慰,后面又传来辽远钧的声音,身后的孩童都被激励一般,磨拳擦踵地往前挤。
  任长恒跟任勉被人群冲散,倒是一旁一直没说话、说不上来是激动还是害怕的任培一直跟在他身边。
  乔川这边的山匪虽然不是什么穷凶恶极的人物,但也都是有手段的,至少对付他们这一帮童子军还算游刃有余。
  前面的人越来越少,任长恒被冲挤到战场上,不得不跟那群山匪正面对抗起来。
  “你自己小心一点,能躲就往后面躲。”他还有空对着任培嘱咐,“我去找勉子。”
  他的想法很简单,功名利禄不利禄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三个人要好好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任培应该也被吓到了,听到他这话匆忙点头。他早就忘了之前的那个将军梦,一边躲避着山匪的刀剑一点想找个人少不起眼的位置打算含混过去。
  于是任长恒放心地用眼睛四处往其他地方看。可是这么大个地方,大家身量相差无几,穿的又都是同样的铁甲,想要找个人谈何容易?
  任长恒一边分着心找人,偶尔看到有重伤的敌人就拿枪往对方身上刺两下,还要不引人注意地转移位置。
  血腥味渐渐浓重起来,任长恒觉得难受恶心,同时又有点心慌。他知道任培在什么位置浑水摸鱼,偶尔看过去一眼那人都是安全的,可就是找不到任勉。
  他又转了几个位置,突然听到一声极小的呜咽。
  这声音埋在厮杀声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要是杀红了眼的人肯定听不到这一声,可是任长恒忙着找人,有意注意着,还是给他捕捉到了。
  他循着声音看过去,任勉两只眼睛紧闭,一双手紧抓着长枪胡乱挥舞,颇有点鱼死网破的挣扎的意思。
  任长恒睁大眼睛,任勉身后一个山匪装扮的人正提着刀往任勉身上砍过去。
  任长恒着急地喊了一声任勉的名字,同时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跑了过去,把人往前一拉,两个人同时倒在地上。
  任勉被吓坏了,一边大声哭着,一边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小小的球。
  “勉子,是我。”任长恒把人拉起来藏在后面,躲了那人第二刀。那人看上去杀红了眼,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对于自己同时在一个小屁孩身上失手两次这件事十分不爽,他恶狠狠地吼了一声,往前递了第三刀。
  任勉就在身后,任长恒深知如果自己往后退或是一直躲着说不定两个人都要死,于是咬着牙把枪往前一送——枪比刀要长些,他占了个武器的优势,竟然在那人刀落之前先了结了对方的性命。
  那人睁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败在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里。
  任长恒呆呆地看着那具倒下去的尸体,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自己杀了人。
  “恒哥!”后面传来一声惊呼,任长恒回过神来,往后看了一眼,刚好躲过从上劈下来的一把刀。
  战场上瞬息万变,容不得人有半点差错。任长恒不敢再分神,小心翼翼地把任勉带到任培那里,还要小心随时落在脖子上的刀子。
  一场混战。
  也许是胜在人多,也许因为辽远钧确实有以一敌百的本事,童子军训练了半年之久以后的第一场算不上战役的战役赢了——这场混战里有战神之名的辽将军并不是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他拿着自己擅长的枪,一戳一条人命。既激了军心,同时又大大地提高了一把自己在这群孩子心中的威望。
  辽远钧带头把那山匪窝缴了,里面的金银财宝八成交上去充公,剩下两成充到军队的伙食费里——这是勻朝行伍里不成文的规定。
  另外,匪窝里藏了许多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小娃娃,看上去瘦弱无骨,不像是有力气的。任长恒一开始以为这些人大概会像他们一样被拉开充军,谁知道辽远钧让当地官府带人把乔川本地的领回了家里,剩下几个实在无处可去的才跟了他们。
  至此,任长恒对这位战神的看法发生了第二次变化。
  之后便是把军队重新整顿一番。这次剿灭山匪的行动死了不少人,原本跟任长恒三个人一伍的另外两个都没了,于是他们这伍添了两个新人:一个是来头十分大的李长风,另一个是刚刚被他们从山匪窝里救出来没有去处的孩子,叫沈衣。
  李长风十分不愿意跟这群穷苦人家出生的崽子一路,耐不住这是辽远钧亲自分配的,于是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初见几人的时候趾高气昂地轻哼了一声,面显不屑。
  至于那个叫沈衣的,任培问了年纪,于是猜测他应该是五个人里除了任长恒最大的——这个“应该”是因为没人敢去跟李长风搭话。沈衣长得瘦弱,身上又一股不好活命的书生气息,整个人看上去病殃殃的,倒像是跟任勉一般大。
  李长风一来就嚷嚷着要当伍长,自然是没人跟他争的。任培是不敢,任勉是没那个心思,任长恒估摸着沈衣跟自己一样,不愿意出这个风头。
  谁知道下一刻,不愿意出风头的任长恒就被辽远钧提了百夫长伯长。
  举国无双的将军站在高台上,一双眼睛越过人群遥遥望过来,里面全是笑意:“今天那场我看到了,你那一枪耍得,十分漂亮。”
  任长恒愣了一下,面前浮现出任勉差点出事时的片段以及心里的想法:当时他只是想找到任勉一起躲着,于是这时候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撇开因为之前那些事他对辽远钧的偏见不说,英雄对人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尤其他得到的是辽远钧的赞扬,哪怕再沉得住气,也只是个只有十三岁、还不会把自己心思掩藏起来的少年。
  他微微昂起头,小心翼翼又恰到好处地把心里那份骄傲表现出来。
  他被看重了,被自己曾经最最尊敬的将军。任长恒打算忘记那天发生的事,继续爱戴这个勻朝战神。
  辽远钧又提了其他的变动,这次他们损失不算惨重,但也死了相当一部分人,死了人就有变动。之前他没有在军中任命什长伯长这些职位是因为不太清楚这一群孩子的实力,其实他们这群童子军编制不太正规,这些人物可有可无,但是辽远钧觉得这些人迟早是要进真正的军营的,于是也按着大部队的编制设了。
  事后,辽远钧把几个新任命的伯长叫到一起说了会儿话,大概意思是说他们在这群孩子里都是大一点的,虽然有了职位但也要多关照其他人云云,几个人一一应下,就又散了。
  毕竟不太正规,任长恒虽然也算有了个小小的职位,但是待遇还是跟从前一样,睡觉也还是跟着他们一个伍的一起。他刚回到营帐,就看到李长风正垮着一张脸坐在床边,任培跟任勉小声说话,沈衣则安静地趴在床上看书。
  任培一看到他就眼睛发亮,先是小声恭喜了他,然后跟他抱怨从匪窝里缴来的那批金银都给旁边的大兵买酒喝了。
  他们这一队并不是只有童子军。当初征兵的时候是裴里带着正规军队一比一比地征的,从任长恒加入他们到征收完毕,大概添了一千多个人——只是任家村他们这个年龄段的人不多,征了十几比人家也只有他们三个;其中年纪大点的没跟他们分到一起,而是跟着那批正规的军队,偶尔那边会来人给他们训练,他们管那群人叫大兵。
  两批队伍同时行军却不同吃同住,要打仗的时候,比如这次剿匪,就让那些大兵冲到前面打头阵。
  任长恒还没说话,一边脸色从回来就没好过的李长风暴起:“你说什么呢,你凭什么这么说?辽将军御下极严又铁面无私,怎么会那那些银子犒赏那群大兵?你听谁说的?”
  这要是平常人,任培早就骂回去了,可一想到这人是当今丞相的侄子,京城来的太子爷,任培愣是没敢吭声,耷拉着耳朵听他骂。
  李长风又把火气撒在任长恒身上:“你说你们一个村的,你能不能管好他?辽将军是谁都能编排的吗?”
  任长恒没理他,而是安慰任培,让他不要多想。
  “伍……伍长。”任勉不敢叫李长风的名字,他有心给任培解围,于是讨好道,“你,你拿到我们那个,巡逻的时间了吗?”
  不知道大兵那边是怎么样的,他们这里巡逻是按天算,每天十个伍,日里夜里都要巡逻。李长风早先说了要当伍长,这时候他问这个应该不算突兀。
  只是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李长风就想起任长恒被提伯长的事,于是更来气,当即声音也更大了些:“什么伍长,瞧不起谁呢?我是比不过这个‘枪耍得漂亮’的伯长,但比起你们这些只知道躲树下的还是要好很多的吧?”
  他这句话里不无讥讽,任培跟任勉脸色俱是一变,都知道今天躲着的样子被他看到了。
  “有完没完?”任长恒最见不得有人欺负自己兄弟,尤其还是这种娇贵的膏粱子弟,于是也没给对方好脸色,“敞着大门让别人听我们是怎么内讧的,丢不丢人?”
  李长风没想到有人不怕他,当即梗着脖子看过去:“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这么跟我说话?”
  任长恒轻蔑地看过去一眼:“不就是当朝丞相的侄子?现在我们同在这里当兵,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李长风这下是真的说不出话了,他冷哼了一声,算是保持了自己最后一点自尊,转身往外面出去了。。
  原本在床上躺着看书的沈衣坐起身来,任勉凑过去,不太好意思地开口:“是不是我们太吵,让你看不下去书了?”
  沈衣摇了摇头,说不关他们的事。几个人松了口气,心想好歹他们伍除了李长风都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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