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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侄，献丑了。”
天色已晚，站在凉亭，可以看见山脚整个云烟书院的全貌，规整漂亮，再往远处看些，就是树林和远山。柳中原一手附后，酝酿片刻开口道：
“穷生极恶，富张良心。如今天下大乱，究其根源是粮食短缺，人为了争夺粮食互相攻伐杀戮。导致本就不宽裕的种田人手越发减少。人们都以抢夺粮食活着山中打猎为生，天下便没有人在从事农耕了。如此乱局过不了多久，天下农耕荒废，百姓回归山林，过上茹毛饮血的生活，岂不是先贤教化前功尽弃，天下亡也！”
柳长弓点了点头道：
“虽是危言耸听，但是却是一个好的角度。足够博人眼球。”
“如今天下粮食最多的地方就是缷甲州，却也是天下最遭人惦记的地方因为地处天下的中心。很多流民都是往卸甲州方向而去的。可是沿途便需要食物，饿到急了，自然烧杀抢掠，成为流匪。同时也破坏了沿途很多本来不饥荒的地方的田地造成了当地平常的老百姓成为流民。如此往复，匪患不绝。”
“若是昔日，自然有朝廷和地方士族剿匪，但是现在局面纷乱复杂，各个势力爱惜羽翼，还有些势力自保都很困难，更别提分出力量剿匪。”
刘长弓打了个哈欠道：
“问题说完了，如何解决呢？总不能你柳中原振臂一呼，那些流民就有吃的住的了吧？”
“对于此问题，我有三策，其一就是要减少流民的流动，我们很可以传些卸甲州粮食不够用，也闹饥荒的消息，让大片的流民不要往向卸甲州跑，其二，各个势力可以将自己势力范围下的一些野山，和小河分封给成规模的流匪，发给他们硬弓十张，开荒工具。并且每个月用少量粮食作为俸禄。这么做有两点好处，其一可以吧流匪变成山匪或者水贼。固定一处，因为山中和河中也有少量食物，加上供给其的武器工具粮食，他们完全可以占山为王。自给自足的活下去，这样就减少了这些柳匪的破坏力，如果他们凶恶无比，也会截杀流民，那是更好！也会减少流民的移动，而且会让流民绕着山水走，这样更能减缓流民的流窜速度。第三点，换小孩！各个势力应该常常派出队伍，用一些食物换走流民队伍中的小孩。第一，小孩子，是流民队伍中最集中容易受到伤害群体，容易引起流民的凶性，也容易成为流民群体的寄托。换走小孩，合情合理，又能给各个势力补充实力。不知大伯意下如何？”
刘长弓微微点了点头道：
“虽然有些青涩，但是可以见得，你确实在思考这些问题。并且从人心入手解决问题，但是如果真到了论会上，光你这第一条，可就要丢了脑袋，说不定还要连累整个柳家！”
柳中原不解，问道
“大伯，这是为何？”
“哼，你以为卸甲州粮食充足这种全天下都知道的流言是谁放出来？”
“流言？卸甲州在春朝时，就以卸甲归田取名，良田千万顷。这是常识，怎么会是流言？”
“如果仅仅以为这个原因，流民是不会盲目的跑去卸甲州的。春朝时期，卸甲州的粮食都是向全天下各地送的。如今春朝刚刚灭亡一年半，怎么会有那么多粮食储备？加上天下大乱萧家也不得不扩充军备，种田的农丁自然也会少了。怎么还会有心思发给流民粮食？”
“大伯，您的意思是现在卸甲州缺农丁，源源不断流民就成了卸甲州源源不断不断的农丁来源！第一年可能会有些压力，但是再过几年，粮仓就能充足，成为萧家问鼎天下的本钱？所以……是萧家在不断散布这样的流言？”
柳长弓又冷哼了一声。
“柳州南部就与卸甲州仅仅相连，我们柳家所在的落阳城，原本就是粮食运输的枢纽。城内和萧家有关系的人，一层又一层，今天你在云烟书院夸夸其谈，坏了萧家好事。消息一旦传入萧家耳朵里，如今乱世，你自己思量！”
想到这一层关系，柳中原脸色一下煞白。
“大伯，多亏您点醒我。才没酿成大错。”
刘长弓沉默片刻，又继续说道
“虽然你读书读的有些傻，但是悟性还不错。我再与你复盘一次……”
“关于其他两策？”
“那两条狗屁计策，也就第三条稍微入我眼，第二条漏洞太多。山上寒凉，我不与你说这个，免得长篇大论。”
“那是？”柳中原不解。
“你可知大伯我在云烟书院，地位如何？”
“大伯，乃是书院教习，孜孜不倦，教书育人，道德高尚，收人尊重。”
“你可知道天工门？”
“墨家分之，行为乖张，拥有杀人利器。”
“你有是否知道，刚刚策马过来的沈家三人，先于天工门进入书院，是因为副院长李松亲自来接？”
“侄儿，不知。可是如果这样，您能接我进来，有些反常，难道大伯在书院中的地位比副院长还高？”
“因为我是李松的老师。李松在书院门前卖我了一个面子。但是这是远远不够的。书院的李松是副院长，强压衰落天工门一头不难。而我仅仅是一个教习，如果再压天工门一头，那翟冰云丫头不过十五六岁，岂不是要在门人面前威严尽失？所以……我只能用一招……你猜猜是那一招？”
柳中原恍然大悟：
“您的腿没事？您刚才是装的，好让翟冰云有个台阶下！”
刘长弓扶着轮椅站了起身。
“中原啊，中原。看来你虽然后知后觉了些，但是书还是读得不错的。一点就透，不过要是中行那小子来。可能都不会需我点醒，他自然什么都明白。其实我远在云烟书院，春朝在时，与你父亲通信频繁。你们俩的事情，都知道个一二。”
“中行讨人喜欢，做事练达，但是奈何心性跳脱，做事情太过务实。读书上与你稍逊一筹，不过那小子贵在通透，从小就没有与你争什么家主之位的意思。但是，也不愿意就成你左膀右臂，一门心思的想着出海见世面。你呢，看似温良俭让……其实内心还是有些坏水的，做事情务虚。书读得好，一门心思想天下闻名，完成读书人的修身齐家治国的人生目标。太平时期，你来做家主，柳家就算不兴盛，但是大是大非你是拎得清的，不会出什么大岔子。”。
刘长弓抬起白发苍苍的头，一双略有浑浊的眼，望向天边淡淡浮出的月，缓缓说道：
“但是，如今的乱世，又哪来的什么大是大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