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此人名叫高希，年龄三十四岁，是苏秦灵院初阶班的导师，也就略懂一点刺杀的皮毛，中南阁李阁主是脑子糊涂了，还是真心想探探小王爷的实力深浅，居然派这种老师来刺杀小王爷。
　　王伊边走边看，实在想不通为何会有人来打云儿的主意，将手里的文卷握成团，随手丢在了路边的垃圾桶。
　　一路思考着，王伊已经小步溜达回了宅子，院内四个婢女都在，见小王爷回来后，都急匆匆上前询问，“小王爷，没受伤吧。”
　　“没事。”王伊摆摆手，他双子灵眸使用过度，眼睛有些乏累，看了一眼云儿，义正言辞的对她说道：“你以后不用再来给我暖床了，同她们一起睡。”
　　“是，小王爷。”云儿欠身回道。
　　待小王爷匆匆回了房，云儿的眼角才蹙出泪水，小眼红彤彤的。风儿最为成熟稳重，安稳她，“云儿妹妹，小王爷这是保护你呢。”
　　云儿看着里屋闭上的房门，带着哭声道：“可是云儿不怕啊。”
　　小王爷的城府有多深，除了自己的爹娘、雪依娘子和府内三只眼怕是很少有人知道，有些事他闷在心里不说，不是不知晓。
　　所有事串在一起，王伊觉得头大，一头栽在被子上，俗尘凡事，真是懒得去细细琢磨。
　　睡醒后，下午去了一号监狱，小王爷破天荒的将此案拍下，不再深究，并且也偷偷将刺客转移到了一号监狱的地下监室。
　　接下来几天城内又恢复了平静，毕竟柴米油盐是人必需之品，像这种事讨论个几天很快也就抛到脑后去了，当然茶馆里说书人也还是会大夸其词，醒木一拍，喝道，好家伙，咱北境小王爷那有多气派！
　　再说现在中南郡边境目前局势紧张，大有爆发战争的意味，两万黑卫军四只泰坦灵兽已经兵临城下，碍于某些方面的原因，这座城却迟迟不下。
　　在两境之地最剑拔弩张的时候，小王爷却亲自向北境王请命，愿去中南郡内谈判。
　　北境王坐在王座上，面具之下的脸微微震惊，右手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座椅蟒蛇头。
　　小王爷十五年来从未过去二层阶大殿议事，如今头一次来，就给在场的议事臣子带来了如此震惊的消息。
　　北境从不需要谈判官，如果各国诸侯觉得自身实力够硬，那大可和战无不胜的黑卫军战场上碰碰。
　　所有臣子议论纷纷，众说纷纭，但把意见归总下来全都持统一意见，不可再让小王爷只身犯险。
　　府内地位仅次于北境王的三只眼，他裹在一身黑袍之下，上旁边了移一步，说道：“我同意世子殿下前往中南郡。”满堂臣子哗然，可发言的人是三只眼，又不敢说什么，人宗师境界摆在这，只得沉默以对。
　　北境王将手一把放在蟒蛇头上，将此事敲定下来，让北境世子前去中南郡谈判。
　　出了议事大殿，小王爷只身到了马厩，牵回那匹南蛮大黑马，心里也对养马人暗暗竖了个大拇指，一看就每日悉心打理，喂着上好的马料，双目炯炯有神，连毛发都被梳理的整整齐齐。
　　北境养马有三人，饲养小王爷马匹的是在北境里有名的识马人，一个七旬的老头，步履蹒跚的走来，对小王爷提醒了一句：“这匹黑马，应该是南蛮的雾影，飞奔起来四蹄翻腾如云中雾影一般，如果没记错，这黑马，应该是南蛮王赏赐给南蛮九爷的。”
　　“南蛮消息如此闭塞，老伯乐还真是神通广大。”王伊说完后，抚摸着大黑马的长鬃，又笑笑补充道，“我说这匹马是我偷来的，信吗？”
　　老头也咧开嘴笑了，露出没剩几颗的黄牙，回道：“信得信得。”
　　“想当年我偷这匹马的时候，它可蛮纵的很，猜我怎么驯服的？”王伊对老头挑挑眉。
　　“小王爷难不成是一巴掌？”小老头伸出手比划了个五字。
　　“足足三巴掌，扇的我手都疼了，这匹黑马还是不让我骑。”小王爷眼角带笑看着大黑马，继续道：“后来我同它讲，给寻一匹容资极佳的母马，这畜牲眼睛才冒出精光。”
　　黑马听闻后，好似不开心，伸出前面两只蹄子踏踏地面，宣泄情绪。
　　“走了！”小王爷翻身上马。
　　这天北境有人骑马连下五阶。
　　想必除了小王爷也没有人有这般能耐，敢在王府内骑马。
　　不过出了王府，到了城内，王伊还是低调了下来，牵着黑马，怕惊扰到街上行人。
　　他回到自己宅院，四个婢女只见三个，后来听兰儿说，云儿这几日得了风寒，窝在床上。小王爷也只是点点头，说自己要出一趟远门，让她们三个好生照顾云儿。
　　再想着去雀阁一趟，在楼下驻足了许久，后来老鸨亲自出来，说雪依娘子晨间出了门，到现在还没回来。
　　小王爷心心念着要和她道个别，嘱咐一些事情，怕自己一走，城内会有人伤她。
　　和老鸨谈话间，雀阁的娘子马车缓缓驶来，两个仆从下了车，放下小木凳，雪依娘子在马车内先行踩着木凳下来，身后一名她的贴身丫鬟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服饰和化妆品随在身后。
　　老鸨也识趣，看雪依娘子来后，就满脸笑容的让他们两个好好叙叙，自己先回阁楼。
　　雪依娘子将雪白帽兜放下，她戴着美瞳，不见瞳孔里的蓝色雪花。她看见小王爷眼里的神色，和五年前去南蛮时一样，旋即柔声说道：“怎么了，小王爷。”
　　“去个安静的地方聊聊吧。”王伊见街上人多眼杂，有些话放不开说。
　　雪依娘子还以为小王爷又要干那事，小脸低下，小手在雪白的翠烟衫上胡乱画着。
　　“你脸怎么红了？”王伊第一眼没看出来她的小心思，还以为穿的太多蹿火所致。
　　“不是要去我房间吗？”雪依娘子眨眨大眼，疑惑的问了句。
　　王伊恍然大悟，明白了雪依娘子方才为何脸红，又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你脑瓜里都想的什么事，只是去茶楼而已。”
　　雪依娘子小嘴一鼓，想伸手抱抱小王爷，可街上行人太多，她又得装出一副和王伊有仇的样子，拨开他的手，冷冷的说道：“仅仅是去茶楼而已，可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小王爷惊叹雪依娘子这种语气的转变，心里暗叹两声，给她遮好面纱，说道：“走吧。”
　　茶楼里挑了个相对安静的旁屋，店内小二给上了两杯茶，在茶楼里喝茶可以免费续杯，如果有闲心，坐上一天都不会有人赶，可来茶楼里哪有几个是真心想喝茶的，要么借着喝茶的名义商议事宜，要么小年轻在一起谈情说爱，俗话说春秋大业一壶茶，不无道理，无论何样的春秋，无论何样的大业。
　　旁屋里听到小王爷要走，雪依娘子心里是百般不开心。这才来了不足一月，见面也不过几次，这一听又要走，还是去目前局势十分紧张的中南郡担任谈判官。香香的牛乳奶茶都没喝上一口，雪依娘子两眼泪汪汪，不再和王伊对头坐，而是跑过去坐到了他怀里，小鸟依人的模样惹人心疼。
　　“依依，我其实还要一件重要事没同你讲。”王伊轻抚着怀中佳人的后背。
　　“何事？”雪依娘子啜泣道。
　　“把你接到王府。”
　　雪依娘子眼睛冒出精光，擦擦眼泪问道：“真的？”
　　王伊端起茶喝了一口，应道：“今天下午府上会来人接你去，你我目前这种关系，早有人看出了端倪，我走后把你一人放在雀阁我也不放心，从一回城我便着手忙于此事，今天已经办完所有手续。”
　　“真的嘛。”雪依娘子转哭为笑，伸出细细小手擦擦眼角泪水。
　　“妆花了可就不美了，我就不喜欢你了。”王伊看着她，想起来她还是小黑丫头的时候，起初只是敬佩于她的才艺，琴棋诗画样样精通，凡事教她就会，后来才惊于她的美貌，想起来那个北境风雨夜，小丫头在大雨里追出十多里向小王爷表达自己的爱意。
　　真是一个惹人爱的小丫头，将乱飘的思绪收回，王伊现在也原本心想着要带着雪依娘子一起去中南郡，又害怕万一出现什么差池再顾不得她，索性将她安排在王府，那里有三只眼，旁人也伤不了她，委屈她再雀阁待了这么久，小王爷心中也有些愧疚。
　　小王爷万般想不通的有一点，那个刺客在城里接头的人，是如何去的。
　　难不成诺大的一个望北城还混进去了如此多的苏秦中南的间谍不成，北境的谍网就那么容易被渗透吗？
　　里屋的木门被人推开，还有着掌事的嚷嚷声“云儿小姐，小王爷吩咐过可不能进去的。”婢女云儿看着眼前这一幕———以冰冷待人的大花魁正坐在北境世子殿下的腿上，
　　云儿身后还有另外三名婢女跟着。
　　王伊神色有些不满，对云儿道：“你不是染了风寒，不好好养伤跑出来干什么？”
　　面容憔悴的云儿沉默不语，直接扭头跑了出去。
　　风儿上前去解释：“小王爷，云儿只是这几日在房间里待闷了，想出去透透气，路过此处时，看见了小王爷的黑马拴在茶楼外的马厩，就进来打听小王爷所在哪个里屋喝茶，想和你道别。”
　　王伊拍拍雪依娘子的后背，让她去一旁先坐着，眼神又凶恶的看向掌事的，吼道：“我不和你说了吗，谁来都不要说我在哪！”
　　掌事吓的一屁股坐到木板上，颤颤道：“奴、奴才见是是是小王爷的婢女…”
　　“滚滚滚！”他说话半半哑哑的，听的王伊有些不耐烦，又看了看那怔在原地的三个婢女，不解道，“还不去找找云儿，在这傻站着做甚？”
　　三人听小王爷说完后，一溜烟的离去。
　　这层楼其他屋子的人都伸出头朝这边看，让小王爷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一步跨到了门口，大声道：“谁在给本世子伸出头看一眼，就把他眼珠子扣出来喂狗！”
　　话音一落，看热闹的人都被头缩回去，纷纷把门闭合。
　　连负责添茶的小二都吓得踉跄着下了楼梯。
　　雪依娘子也随在小王爷身后，她不知小王爷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被婢女看见了又怎么样，不难多想又以为小王爷心里念着云儿，质问道王伊，“你怎么这般焦急？要不你也去追云儿？”
　　王伊一副看傻子似的表情盯着林雪依，说道：“你是城里三个饱吗？”
　　三个饱是望北城里一知名乞丐，意为一日三餐吃三饱，无欲无求者。雪依娘子听着是辱损自己，刚想还口，小王爷一把她扶住，看着她的眼睛说道：“现在就去王府，和府内门事通知一声，找三层阶事务总统青鸟，她会给你安排好在府内任何事。”
　　“你不同我一起去吗？”雪依娘子忘记了刚才辱骂自己三个饱的事，抬头回道。
　　“不了，现在城内应该传遍了你我间的事情，我有件事情还需要去处理。”王伊苦笑一声，说道，“看来世子妃你是定做得了。”
　　茶楼里眼杂，百事通最多，果然不出小王爷所料，现在坊间各处都在传北境世子妃居然是雀阁的花魁雪依娘子。
　　遮上面纱，王伊遣了几名街上治安队的官员，将雪依娘子送到王府，临别前还让雪依娘子给远在江南的师父送去书信一封，他这次去谈判，可不仅仅是委曲求全。
　　小王爷安排完所有事情后又是让人牵着黑马，去了一号监狱，他还是需要向他确认下情况是否于自己所想般。
　　高希从特殊牢房转移到了地下三号监室，这里臭烘烘的，是城市下的地下水道，这些犯人关在此处，每日出操劳动就是疏通管道。
　　现在是罪犯的学习时间，大学士在此处一手捏着鼻子一手举着本书，满口之乎者也得围着圆形监室四处乱转。
　　小王爷让人把自己带到了高希所在的牢房，这家伙正装模作样的坐个小木椅上听着大学士的之乎者也的道理。
　　牢门打开，小王爷走了进去。
　　高希急忙跪在地上，他知道这一条命是小王爷赏给他的，只是这可怜的家伙还在想着有朝一日能和自己妻女团聚。
　　小王爷没卖关子，直接把中南郡北境谍网的文卷拿了出来，上面的内容则是关于高希的妻女的消息。
　　“不，不可能，不可能。”高希双手颤抖，不敢相信这上面的内容是真的。
　　王伊可懒得给他解释真假，谍网出来的消息还能是假的不成。
　　小王爷告诉他：“你被李仲当成了枪使还不自知，仍在这里为他卖命。”
　　高希仿佛失了魂魂一般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
　　小王爷清楚这不是申问他的最好时机，可一股脑的把自己所有的问题都抛给了他，最后补了一句，“如果你甘愿陪你已故的妻子赴死我不拦着，但若是想要和你的女儿见上一面，只有我能帮你。”。
　　高希紧紧攥着这张中南郡北境谍网传来的报告文卷，他知道眼前这个北境的小王爷全然没有骗他的需要，这文卷所描述的都应是事实。
　　“拿纸和笔。”高希如皮球泄气，无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