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王爷拿着高希写下来的名单，哼哼笑了两声，那虽然只是一堆代号，却已然能够让谍网的人着手调查去了，凝神看了看名单最上面那个名字，潜伏在北境望北城的中南郡间谍头目是一个代号为情冢的人，名字倒颇有喻味，将名单揉成团，想身后一丢，顷刻间便被火焰燃成可灰烬。
　　临出狱前，小王爷对典狱长下了死命令，“除非是王府四层阶的人来，负责任何人都不可审问高希。”
　　典狱长应下，旋即又问，“小王爷，叶军统来都不行吗？”
　　王伊拍拍典狱长的肩，说道：“我说的不够清楚吗，叶羽是府内四层阶的？”
　　“下官明白了。”
　　关于狱中高希的事吩咐明白后，小王爷没在城中多做耽搁，将城中事该吩咐的都吩咐了下去，接着便骑着黑马，前往中南郡。
　　中南郡位于苏秦中境边境，因此处出过一宗师中南，此城便也依他为名。
　　中南郡外有一广阔无垠的平原，与北境的据荒城接壤，这平原本就是两境的边境处，两境也都相安无事多年，但这次矛头的爆发是因为近期边境处北境的放牧农民居然被中南郡的边境守卫捕杀，而且几百头牛羊尽数被收了去，此事传到了北境王府，北境王当下下令让子夜亲率两万黑卫军四只泰坦灵兽来到据荒平原。
　　原本战争可以一触即发，最后的结果也是毫无悬念，把四只泰坦灵兽牵来推下这座城真的有点大材小用，之所以局势僵化到现在，则是因为大宗师中南终日坐在城头，弹琴奏乐，子夜探测过，中南郡外的平原之地设有了中南的黑子阵，如果直接冲杀，定要有死伤无数。
　　从望北到据荒，即使南蛮大黑马再加上在路上停停歇歇也需要用上四天的时间，这就看出来了北境地区交通的不发达处。不像大陆上的其他地区，甚至都有了铁皮铭石车，交通四通八达，这也是为什么北境的步子始终迈不出去的原因，铭石资源太过于稀缺，只要爆发战争，北境的黑卫军只能够打闪击战，如果长时间持久交战，后勤的资源根本供应不上，最后导致不得不撤军。
　　王伊来到据荒城，这才僵持不过半个月，黑卫军庞大的军费开支和粮草就让这座边境小城摇摇欲坠了。再这么耗下去，黑卫军只能回撤到北境黑都。
　　“小王爷，大宗师中南据守城头，实在是攻不得。”据荒城城主在城前迎接，王伊来之前就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
　　子夜虽然已到大乘阶段，但若和宗师交战，没有一点胜算。
　　小王爷没在城中多做逗留，和城主没聊几句，便直接骑马去了据荒平原的前线。
　　士兵们已支起营帐，小王爷来后，子夜亲自出账迎接。
　　这是北境最为年轻的一个军统，披着黑色灵光铠甲的子夜行完礼，朝小王爷说道：“小王爷，先行去帐内休息吧，劳顿数日，定也是乏了。”
　　“无碍无碍。”小王爷回绝，又对子夜说道，“子军统，目前中南郡那边什么情况。”
　　“中南郡内士兵不出，只有宗师中南一人在城头，城内有探子来报，苏秦中境方面并未有援军。”
　　王伊理了理衣襟，说道：“中南郡这是想一人守一城。”
　　“小王爷，宗师能力虽强，可我们如要强攻，也并非下不了这城，还以为各个宗师都是天骄吗！”子夜说这话不假，宗师灵力虽强，可还没有强到能一敌万的地步，只是中南坐镇，如果真的不顾宗师面子要开战，势必也就和苏秦王朝撕破了脸，毕竟目前的苏秦除北境外其余四境也不过这一位宗师而已。
　　王伊远远看向城头，一白须老人坐在城头之上，仿佛察觉到了王伊的目光，转过头来面，对他报之一笑，颇有仙人道骨之风范。
　　紫芒光收回，小王爷拍案以下，“把他们的交通要道给劫了！”
　　既然没有粮食吃，就吃他们的。
　　铭石铁皮车虽然较为便利，却也有一大弊端，它若想通行，必须设有特定的轨道，而且通行的都是轨道设定好的道路。
　　子夜也早早想到这点，如今世子亲自下令，自己便让早早做了准备的士兵方队前去执行。
　　议事营帐在军营中心，和子夜一同进了军中议事营帐，一领队将军给小王爷递上了一壶水。
　　“前段时间，有个中南阁派来的刺客来刺杀我的小婢女。”王伊接过水壶，对子夜笑道，“你说中南阁为什么会让一个灵力四阶的人来刺杀我的婢女呢？”
　　“中南阁的人能潜进望北城，有谍子在城内？”
　　“我怀疑在王府。”王伊坐在营帐内主座位，子夜坐在旁座，两人面前摆放着佳肴，军营里没有好酒，只有烈酒，喝一口下去烫的喉咙像是插进去了一把刀。
　　小王爷酒量很好，这一口下去却也被这酒给辣到了，猛吸一口凉气，子夜军统在一旁笑道：“小王爷，这是黑都的凉刀子，可比不上府里的那些陈年好酒。”
　　王伊呛了两口，叉开这个事，问道：“吩咐下去了吗？”
　　“已经吩咐下去。”子夜回道。
　　“待他们坐不住了，再去谈判，还有一人应该今晚就到。”王伊端起酒杯嗅了两下，终是品不了这凉刀子，把酒杯放下。
　　王伊的营帐设在议会营一旁，世人皆知黑卫军凶猛风光，却不知黑卫军风光后的苦，清水煮菜淡薄粥，自从北渊事件后，苏秦与北境的矛盾便日益激化，最后甚至连粮食供应都停止了，都是北境自给自足。大陆人人都说，北境会反，可几十年了，北境始终仍在苏秦的名下，大陆人没见的北境反意，倒是苏秦的压迫之意已经跃然纸上。
　　反观中南郡。
　　中南郡议事大殿。
　　坐住正中位的正是城头的大宗师中南。
　　“丞相，如若开战，我们能有几分胜算。”说话之人正是中南阁阁主李仲，他移出步子，向宗师询问。
　　中南阁是属于王朝的灵宗门派，李仲正是现任的第三代家主。
　　中南一身白袍，他侧躺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中位台阶下，又有一人禀报：“丞相，铁皮负责人下午来的消息，黑卫军截住了中境送往城内的物资。”
　　中南点点头，一手抚着胡须，另一手把玩着一黑一白两个棋子，黑白棋子悬在掌心，有规律的来回盘旋着。
　　“丞相，北境世子王伊据说已到了黑卫军营帐内。”中南郡城主禀报。
　　苏秦丞相兼苏秦灵院院长中南挥挥手，示意不用再接着说了，让他们尽数退去，大殿内十余位官员抱拳辞退。接着，中南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喊住了李仲，说道：“李阁主，你稍等下，本相有事要问你。”
　　李仲住下步伐，回头弓腰问道：“丞相所言何事？”
　　“前些日听闻在望北城有刺客刺杀北境世子，你可知道？”中南睁开眼，打量着李仲的神情。
　　“臣有所耳闻。”
　　中南接着阖上眼睛，说道：“王府内第三只眼，可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中南阁隶属于苏秦谍网，像这种事一定要排查清楚，要那个老东西出手，可就不好了。”
　　李仲急忙跪在地上，拜道：“臣定排查清楚。”
　　中南微微颔首，道：“下去吧。”
　　出了议事大殿，李仲开始心慌了，中南话外意很明确，北境第三只眼人人皆知，所以有人说北境不可能出现任何一个谍子，难不成情冢的潜伏暴露了，这花了二十年培养出来的棋子，按理来说天衣无缝才是。
　　夜降临了。
　　据荒平原黑卫营帐却灯火通明。
　　中南郡城头巡逻人昏昏欲睡，在梦中正四处翱翔，却不知已然去了他乡陌路，干净利索的被人抹掉了脖子。
　　人称八百陷阵营的黑卫特种部队已经摸到了城头，他们潜伏了很长时间，一直纹丝不动，就等着最深夜巡逻人意识最薄弱的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
　　中南正在房间内运气，猛然间睁开眼睛。
　　视线触及的最远处，十支王字旗立在城头。
　　城门大开，黑卫军冲杀声在据荒平原响起。
　　四只攻城灵兽奔腾在最前面，张开大口咆哮着，满嘴獠牙，每踏一步，大地上都有振动之感。
　　中南不解，他早早已经在据荒平原布下了黑子棋盘阵。如果黑卫军有动静，他应该知晓便是，可为什么自己掌心的黑棋没有一点波动呢，如果不是宗师插手破阵，世上只有那一人，江南棋圣曹半子。
　　中南飘然起身，一身白袍无风自扬，中南郡全城都被他布下了白子棋盘，身前棋盘升起，他落下一枚白子，可接着，棋盘就凭空升起一枚黑子顶住。
　　三十里外城中营。
　　一黑袍老道一边饮着凉刀子，一边下着棋。
　　中南的声音穿刺而来，“曹半子，你个老不死的东西来插手我们苏秦事干嘛？”
　　黑袍老道仰天大笑，随手撒下数枚黑子，在棋盘上布下了一手凤诩阵，凤鸣声在棋势上大震，据荒平原随风动，凤齐鸣。
　　北境世子王伊登上城头，手里举着王旗，一个诺大的王字随风舞起。
　　城里居民慌了，却也不敢出门，因为大街上到处都是黑卫军，全副武装的在街上警戒，黑卫军有不杀军令，老人妇孺不杀，贫民百姓不杀，归降士兵不杀。
　　但倘若看见有豪绅的大宅子，黑卫军便会一脚踹开门，进去将金银财宝洗劫一空。
　　街上反抗的中南郡守军，如同宰割羔羊般，毫无还手之力，九千黑卫军涌进了城，如黑潮一般压下。
　　小王爷在城头猛喝了一口凉刀子，曹半子这老头说话当真一言九鼎！
　　中南不敢出手，他只能在棋盘上博弈，若堂堂一大国丞相真的动手，第三只眼定也不会干看着。
　　抬起头来，数不清的黑鸦在中南郡城头徘徊。
　　曹半子生平最爱棋道，一生下棋不逢敌手，六年前受北境王相邀，去王府一聚，应是被小王爷给拉去了坊市去游玩，一个白胡子老道去歌舞厅画面实在有点违和，最后去的地方竟是风月宝地雀阁。
　　雀阁里有棋道上乘的白倌，和老爷子下了两把，都是五步内绝杀，这大陆人最津津乐道的博弈棋实在玩不来，一旁站着的雪依娘子，就看了两把，便对这号称江南棋圣大言不惭道陪她下一把。
　　小姑娘下棋无招无派，只是看透了曹半子的五步杀，出了第六步，雪依娘子小竹石落当中，让那棋圣都琢磨了半天，棋都不下了，夸这丫头聪颖，说收她为徒弟，下江南，不出十年，定也是一代灵修大乘者，雪依娘子回绝了棋圣的好意，下江南十年，再回来怕是小王爷的孩子都能上街打酱油了。
　　曹半子一人待了一辈子，不懂人间儿女情长红尘事，当即摇摇头，罢了罢了，可心里仍认了这个徒弟，让雪依娘子日后有事尽管麻烦就是，前提就是，好酒要管够。
　　可怜了这棋圣，在黑卫军营只能饮那凉刀子。
　　黑卫军冲进城内，局势顷刻间一边倒，不出几个时辰，大军已经围住了宗师中南的府上。
　　小王爷首当其冲，抱拳行礼，大声喊道：“北境谈判官王伊前来拜见丞相。”
　　中南这边棋还没下完，不过隐隐已有溃败之意，旋即也罢了，撤去这棋盘，他移步到王府前，一股灵势似决堤般向王伊以及他身后的黑卫军铺去。
　　所有士兵都被这灵势拍打的向后退了三步，王伊未动，子夜未动。
　　“想不到北境竟也与江南之地勾结不清！”中南缓缓落到地面，声音严厉。
　　王伊只是笑笑，回道：“丞相此话可说错了，世人皆知曹半子爱棋如命，他只是想找丞相下下棋罢了。”
　　“下下棋罢了？”中南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北境世子，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可真和天骄相差无几，下下棋就让曹半子不惜其力的从江南到据荒平原点下一颗白子，他怎有那等闲心。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谈判官，此事也与丞相无关，在这给丞相请个安，丞相可莫因下棋乱了心神。”王伊朝身后挥挥手，两个黑卫士兵便抬了一张桌子摆在了中南面前，上面还有一壶酒和水煮白菜加一块肉片。
　　“这就是我们黑卫士兵每天的菜，但依然没有我们黑卫大军下不了的城！”王伊冷哼哼两声，白袍中南不再说话，这事宗师本不该插手，他也知道小王爷话外的意思，如果两万黑卫军攻城，还有四头泰坦灵兽，他一人至死也守不下，毕竟不是巅峰时期的天骄，何能有这本领。但也就因为自己城头一坐，却令这么多士兵吃不饱饭。
　　中南也觉得有些羞愧，老脸多亏小王爷给兜着要不怕也挂不住了。只得说道：“还请北境谈判使移步至议事大殿。”。
　　“回丞相，今天本官有些乏了，待明日一早，议事大殿见。”
　　中南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点点头，两人就此相别，中南宗师前脚还没迈进屋里头，就听身后传来了北境世子的喊声：“传本世子命令下去，今天都给我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