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安静

　　紧随而来的敲门声让张镇皱起了眉头，他隐去剑阵阵型，连带着阵中人也一并隐去。
　　花真剑前去开门，但门外来人让他愕然。
　　“司辰姑娘？还有这位是……”
　　司辰没理会他，转头问身边的墨不逾：“师父，这也是人心么？”
　　墨不逾点头，然后又摇头：“这是人心，也是人罪，同样是我算不准的东西。”
　　一旁的张镇心慌莫名，大吼道：“宗主快走！”
　　花真剑惊骇不已，张镇乃是三青榜第四十六名，他在怕什么？
　　但他来不及询问，一道剑光便将其拖走。
　　司辰看着他们慌不择路地从后院逃跑，对着墨不逾认真地说：“我能杀人么？”
　　墨不逾还是点头，然后又摇头：“可以，但不是他们。他们还是留给你师妹吧。”
　　司辰走进院子，那处剑阵在她面前无可遁形。
　　花真铃无力地瘫坐在那里，似在哭泣。
　　司辰把她抱进怀里，轻轻地说：“没事了。”
　　花真铃抬起脑袋，红红的眼眶惹人生怜：“司辰姐姐，原来……我是只虫子么？我……很恶心么？”
　　司辰一愣，然后学着师父一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是只虫子，但很干净。而且……”
　　“我也是只虫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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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安静了。”
　　乐至指尖敲了敲桌子，又重复一遍。
　　“太安静了！”
　　别云塔第三层。
　　偌大的混沌五席议事厅里，一张圆桌，五张椅子。三个人坐着，一个人站着。
　　坐着的三个人里有两个是闷葫芦，站着的那个人正在没心没肺地吃着糖。
　　这样的环境，当然会很安静。
　　但乐至说的安静，从来都不是指这里。
　　宁音麻溜地撕开油纸，把里面的麦芽糖咬了一半，然后把剩下一半喂给正在翻阅桌上情报的鬼天柩。
　　她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说：“乐叔你想干啥就直说呗，你还指望着银魇殿下和柩老大搭你话呀？”
　　“这个修行界太安静了！”乐至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是修行者啊！怎么能这么安静？”
　　“杀人夺宝！快意恩仇！这才叫修行者！想吃头猪都得自己掏钱买，撞了个凡人都得乖乖赔礼道歉，连搞个祭品也要偷偷摸摸的，这叫个屁的修行者！”
　　乐至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看他的样子，就差拍着桌子破口大骂了。
　　鬼天柩挑挑眉：“你是凡人。”
　　只有十来岁的男孩作出挑眉这个动作，就像稚嫩的孩子在刻意表现成熟，显得有些滑稽。
　　但还是那句话，因为他是鬼天柩，所以毫不滑稽。
　　“殿下您说这话可真令我伤心。”乐至做了个沮丧的表情，“不过我可不是凡人，我是……无序者。”
　　带着银色面具的第四人一直坐在那里闭目养神，按以往开会的经历，她从来不会说话，此时却突兀开口：
　　“想让我们干什么，说吧。”
　　是好听的女声，只是有些沧桑。
　　一听见她说话，乐至朝宁音做了个鬼脸。面部表情一向丰富的他将心里想说的话轻易地传达了出去。
　　“谁说她不会搭话的？认输吧！”
　　宁音撇撇嘴，不情不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麦芽糖抛了过去。
　　乐至刚想露出胜利的表情，那颗糖却又飘了回去。
　　鬼天柩接过糖咬了一半，把剩下一半喂给宁音。
　　这下就该轮到宁音做鬼脸了——“略！”
　　银魇还是闭着眼睛，仿佛不知道他们在玩闹一样。不言不语，独自一人，便是深渊。
　　乐至惹不起这几位，无奈地耸耸肩，干脆重新说起正事。
　　“这修行界这么安静，让我个无序者怎么看得顺眼？我想干什么？当然是想殿下们去搞事情咯。”
　　“咱们已经把棋盘摆好，只要再摁死几颗棋子，这场混乱的棋局，随时就能开始。”
　　鬼天柩没有抬头，继续翻看着手中情报，漫不经心地问道：“乱起来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你能包赢？”
　　乐至笑笑，说道：“好处可就多了去了。我们罪城是无序之地，若是能让天下无序，那岂不是可以说，咱们罪城的疆域已经蔓延到了全天下？到那时，陛下想要的祭品，岂不是任君采撷？”
　　“至于包赢？我没有包赢的棋法，但有绝对不输的下法。实在不行，大不了把棋盘掀了呗！不过到那时，咱们的计划也该成功了吧？”
　　“呵。”那座冰山居然前所未有地笑了一声，“你果然很有意思。”
　　乐至也笑眯眯地：“银魇殿下过誉了。那……您是同意了？”
　　“嗯。”带着银色面具的女子站了起来，“我去岚国。”
　　“不不不！”乐至笑意盈盈地阻止了她：“复仇这种东西，往往要放在最后品尝才会最美味。您呢，还请先去尝道小菜开开胃。”
　　银魇倏然看向乐至，藏在面具后的那双瞳孔就像冰天雪地里的一对黑宝石。
　　冷冽，神秘。
　　但她没有说话，转过身子，便已经没了身形。
　　“呵，银魇姐真是急性子。”鬼天柩跟着笑了笑，随即也站了起来。
　　“那我也去赴宴了。希望你的安排，能带给我更多的快感。”
　　“柩老大！你这台词好污哦！”宁音咋咋呼呼插嘴道。
　　“……闭嘴。”
　　“如您所愿，殿下。”
　　乐至的言语是这里最后的声响。
　　别云塔第三层里，又重新陷入了安静。
　　只是这次的安静，能持续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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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尊站在山上往远方眺望，心中纳闷不已。
　　“我们这是跑哪儿来了？什么谍子会在这么偏的地方布置据点？是闲着没事干吧？”
　　“这种情况呢，我能给你找到三十八种解释，其中在《谍子的自我修养》中有八种，在《侦查与反侦察技巧大全》中有十一种，在你的经典语录《陈刻那个贱人是不是又坑我了》中有六种，在本人的经典语录《你是不是傻X》中有十二种，请问您需要我一一念给你听么？”影子在魂海里闹腾着。
　　墨尊面色古怪：“你数数是不是有问题？这才三十七种吧？”
　　“嗯？您不满意？”影子冷嘲热讽道：“那行，我这就给您现编，你他丫就是个二货、二哈、二傻子、二愣子、二锤子……”
　　“你埋汰我可以，人家二哈做错了什么！不对！二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哦吼，你这是认了？”
　　“认个鬼！”
　　两人一边互相扯犊子一边寻路。
　　他们这是在寻找潜藏在岚国的煌国暗谍。
　　岚国能在煌国布下这么多谍子，其中甚至还有钟其道这种深海大物，那由陈刻执掌的镇明司自然也不可能毫无作为，他派往岚国的暗谍可也不在少数。
　　墨尊受陈刻之命来到岚国之前，陈刻将影王令、这些暗谍的位子以及联系他们的方法都一并给了他。这必然会对在岚国查找真相的墨尊有很大帮助。
　　于是墨尊自出了寒山郡后，就笔直地往北庭郡而来，这里有离他最近的谍子据点，他需要来此获取一些情报。
　　情报，永远是行动前的第一要义。
　　现在已至深冬，山上的林子很是安静，偶尔的稀疏声响，也是树上的雪垛掉落。
　　墨尊就在这份安静里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一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村子出现在了他眼前。
　　墨尊走进村子。
　　大冬天的，路上也没什么人，偶尔一两个村民看到他，都流露出诧异的眼神。
　　封闭，难寻，没什么新面孔，不然他们不会露出这种眼神。
　　这是墨尊迅速分析后得出的结论。
　　“跟当年的落枫村有点像啊。”墨尊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刻给的情报里，这附近的据点是一家武器铺。你看看是不是路口那一家？”
　　墨尊走近看了看，确实是家武器铺子。在荒野山村里，总是会有这种卖些防身器械，或者打猎工具的武器铺子。
　　墨尊走了进去，一个精瘦男子正叼着一杆大烟，无所事事地往柜子上挥着鸡毛掸子。
　　见着有人来了，他没精打采地招呼道：“客人要来点啥？上好的弓，上好的箭，上好的锤子您看入不入您的眼？”
　　“我买个鬼的锤子！”墨尊暗自吐槽了一句，然后深吸一口气，冒着被锤子敲脑袋的风险，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可制杖？”
　　男子一愣，然后不言不语从身后柜子掏出一把重锤：“您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墨尊扯扯嘴角，然后真的重复了一遍：“你可制杖？”
　　男子举起重锤，精瘦的胳膊上鼓起一团肌肉：“我不制杖，我贩剑！”
　　墨尊一听有戏，但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完。干这行儿的，最看重的就是仪式感：“你可贩金剑？”
　　这回轮到那精瘦男子深呼吸了：“我只卖银剑。”
　　墨尊两眼放光，暗号都对上了，只差最后一招：“你可有上剑招数？一并卖我？”
　　男子也松了一口气，放下手中重锤，说道：“没有，我练下剑。”。
　　“你俩这是在对暗号？”
　　背后突兀响起的声音让墨尊重新紧绷起来：老子又特么被发现了？你岚国人人均智商是二百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