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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浮生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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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争的末期,一个小村庄就被称作城池,一支十来人的老弱病残就被叫做军队。那个时候,整个文明都没剩下多少人了,战死的战死,饿死的饿死,还有一场雪上加霜的瘟疫……”
  “十曜王打了近十年,终于角逐出了最后的胜利者。最后的王找到了我,不对,那个时候应该称他为皇了,一群穿着兽衣,吃着野果的人的皇,何等……可悲!”
  “皇找到我,让我把以前记住的术法都书写下来,百姓们已经疲惫不堪,我们需要给他们注入动力,用过去的辉煌来指引新的文明!”
  “多么冠冕堂皇的话!事到如今,还有必要么?”
  “还有必要的,至少对我来说,还是有必要的。”
  “每当我埋头在书桌,总会觉着桌子那头有人在趴着睡觉,脸颊圆圆的,和三十多年前一样。哦,是她啊。太阳暖和起来,我搓搓手,提起笔来记录着。”
  “我提起笔来记录着,每写一个字,总觉着心里就会甜上几分,隐隐约约,是他们的脸。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但总归还算记着,我说过,我记性还算不错。他们的脸上挂着和我当年加冕仪式上一样的神色,是期待吧?期待着我能成为图腾,期待着能重建术法文明。看着那些期待,我像是含着蜜一样甜,我也说过,我很喜欢吃甜食。”
  “图书馆早就不复存在啦,战争、贫困与瘟疫把一切都毁去了。珍贵的书籍被当做最廉价的燃料,几十个村子里连点笔墨都找不到。文化断层,便是从那时候开始。”
  “我只能凭着记忆,把脑海里的那些东西重新变成文字。没纸了,就写在布上;没布了,就写在兽皮上;兽皮也没有了,那就写在沙子上,写在土壤上,写在石头上。”
  “但我的眼睛花了,手脚也不利索了。我老了,快要死掉了。”
  “我还不想死,她在桌子上睡得很甜,我想等她睡醒了,再一块儿下班;嘴里的蜜还没化完,我想等蜜化完,那样他们的期待,也该得到满足了。”
  “是的,我还没记录完,但我要死了,我不想死!”
  这真是个悲哀的故事,无能为力,是最悲哀的。墨尊也无能为力,所以他没有劝慰,没有提问,只有静静地倾听。
  “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和我同病相怜的老家伙。他问我还想不想写下去,我回答说想。他说,他可以令我活下来,但我必须一直写下去,直至时间尽头。”
  “我答应了。没什么好拒绝的,我就是想看着她,看着他们,不论‘时间尽头’是祝福,还是诅咒。”
  “他教给我一道术。纵观古今,我也没见过那么神奇的术,不需要任何灵力,却能改变生老病死。那不是术法,而是禁术,不应为人所掌握的禁术。人的野心,会用它来挑战神明!”
  “但我没什么野心,我想要的,只是安安静静地写着,地老天荒,海枯石烂,‘时间尽头’。所以我使用了那道禁术,抛弃肉体,只余灵魂。那道禁术名作融神分魂,是控制灵魂的起源之术。”
  “灵体的确方便了许多,没有生老病死,没有衣食所需,等我更熟练地掌握了融神分魂,甚至可以仅凭灵魂做到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座寻道阁,就是这么建造出来的。我害怕我的记忆终有一天会不如过去,便将所有文字转为了灵体,放到此处保存起来。好在现在书写文字只用动动念头,倒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费不了多少力气。”
  “寻道阁的名字是那个老家伙帮忙起的,意在为迷茫的人寻找一条道路。我说我的道路已经很明确,用不着再寻找。他说那就留给以后的人吧,如果我累了,把阁子交给一万多年后找到我的人就好。我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然后他就离开了,他自域外而来,当然也往域外而去。剩下我一个人,在这座阁子里默默写着,写着。皇死去了,见证过术法时代的人死去了,经历过王制时代的人死去了……沧海桑田,我还是在写着,写着。”
  “终于,我把我们的文明全都写完了,不只是术法,还有历史,艺术,政治,与一切。看着寻道阁里装满了书卷,我心满意足,想将她喊起来看看。”
  “但我发现,术法又回来了,因为灵气又盈和了,新的术法文明,再次开启了!”
  “我还发现,在我只顾着记录过去的时候,新的文明已经走到了我看不到的地方。我想起了和老家伙的约定,于是重新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新的文明可不像是过去,过去的文明都在我记忆里保存着,而新的呢?都是我未曾见过的。我需要离开寻道阁,前往人间,亲眼看看,才能把它们变成文字,纳入寻道阁里。”
  “这样很累。我已经不是个对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抱有好奇心的年轻人了。更累的是,我发现我追不上新文明迈步的速度了。我看一点点,写一点点,它却已经往前走了一大步。”
  “想了想,我似乎变成了一只追逐时间的可怜虫。时间是个老头子,拄着拐杖不快不慢地往前走,却要我竭尽全力,耗尽一生地追赶,才能勉强看到他的影子。这才一万年,我便已经疲惫不堪。‘时间尽头?’到底是祝福还是诅咒?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
  “记录过去是甜的,因为有她在旁边陪着我,有他们在心里看着我;追逐时间,却是很累的,我离开他们前往人间,一切都是我孤独一人。我好像真成了一具孤魂野鬼,没有人看得到我,我也无心与这个不属于我的时代有什么牵连。就算人间有大修行者能感知到我,却也与我毫无瓜葛。就算记住了我,又会怎么描述我呢?一具腐朽的灵体?一个不该存在的鬼魂?谁知道呢?你的两位老师,大概便是寻着那些痕迹找到了这个地方吧?”
  “我现在啊,算是懂了那个老家伙为什么说我会累了。那家伙,说好与我同病相怜,却转眼就给我下绊子,真是不厚道。不过还好,你已经来了!”伊莱文笑了笑,把手伸过书桌,像一个温和的长者,摸摸墨尊的脑袋。
  墨尊心里有些异样,但没有避开。他也说不清自己对这个初次谋面的老人是什么感情,怜悯?信任?大概都有吧。
  “我的故事到此就结束了,怎么样?还有什么想问的么?”伊莱文整理好桌上的最后一本书,放到身旁。
  伊莱文的故事讲得很详细,墨尊也听得很认真,他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我能进来?为什么……我能看见?”他的老师都进不来的寻道阁,他却进来了;澜域这么多修行者都无法察觉到的伊莱文,他却看见了。这样的事情,让他如何能够不产生疑惑?
  “见到我是因为我想让你见到我,”老人笑了笑,直视着墨尊的眼睛,“至于寻道阁?是那个老家伙布置的,钥匙只有一把,一体双魂!”
  墨尊骤然感受到一股凉意,急忙追问道:“为什么?”
  伊莱文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清楚。但那个家伙能掌握禁术,想必不会轻易死去,说不定有一天,你也会碰见他,到时候你再找他要答案吧。”
  他站起来将几本书叠好,脸上带着一份解脱的笑意,“好了,我也该走了!”
  墨尊一愣,他闻到了不详的味道:“您要去哪儿?”
  老人洒然地说:“我要写的,早在几千年前就写完了。那个时候,我就应该叫醒她,然后一起离开。只是应那个老家伙的约定,拖着疲惫又写了几千年。而现在,与他的约定已经实现,我当然该走了。”
  墨尊被噎住,自己的老师寻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到达的地方,他好不容易进来,却又要这么快离开,心里顿时空落落的。但他有什么立场来挽留伊莱文?凭他与陈刻所作的交易么?
  伊莱文似乎看懂了他的神情,笑着说:“离开的只有我和她,而你,将会继承这里,继承我书写了万年的一切。”
  墨尊愣住,随即想起他和陈刻的交易,立刻摇头拒绝道:“抱歉,我和别人有过交易,我只是一把开门的钥匙而已。”
  伊莱文目光炯炯,“为了完成和那个老家伙的约定,我不惜在人间滞留了几千年。这已经是我……最后的执念。”
  没等墨尊反应过来,伊莱文已经抱住了他,没用多大的力气,但墨尊就是挣脱不开,那是来源于灵魂的束缚。
  “你不像我,不必承担沉重的约定。继承这里后,你可以随意使用,它会对你有用的……只要,你能承受得住那份痛苦。”
  混沌涌入墨尊的灵魂,偌大的宫殿已经了无踪迹。墨尊捂着脑袋跪倒在地,脑海像被撕裂了般的疼痛。他痛苦地哀嚎起来。
  一只手抚在了墨尊头上,和不久前那只手一样暖和。
  他强撑着抬起头,面前是一对男女。
  女孩的脸圆圆的,看起来很可爱。而男子有是和莱文一样的面孔,只是要年轻许多。
  年轻的伊莱文轻抚着墨尊的头,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狗狗,“我很抱歉,让你毁约,还要承担这样的痛苦,这份东西,希望能补偿我对你造成的伤害吧。”
  他伸手递出一件东西,是一块蜜糖,只有指甲盖点大小。
  年轻伊莱文的话如有魔力,抚平了墨尊的疼痛。他接过那块蜜糖。
  伊莱文笑笑,站起身,牵上女孩的手。
  “那我们就先走了。祝我们,后会无期。”
  墨尊看着他们转身离去的背影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他轻轻呢喃,“祝你们,一场好梦。”
  “喂喂喂!这东西该过期了吧?听那老家伙的意思,这得是一万多年前的东西了啊!我可没听说过什么蜜能有上万年的保质期!”影子在脑海里闹腾道。
  “闭嘴。”墨尊轻轻地说,然后仰头,含下那块蜜。
  一份不属于他的记忆浮上了脑海,里面包裹着一道禁术,还有一幅画面。
  阳光下,男孩正坐在窗边看着书,偶尔砸吧砸吧嘴,品着嘴里的蜜;他的桌对面,趴着一个女孩,脸圆圆的,很可爱,不时抬起头偷偷瞄一眼男孩,又迅速趴回去,枕着脑袋装睡。
  阳光很暖,暖的人心里很甜。
  蜜也很甜,甜得像是一场梦。
  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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