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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势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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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陈经年来到八方客栈,恰好遇到了几位老熟人,此时角落里的一桌,正坐着三位汉子,个个头戴围巾,肤色黝黑,神情彪悍,此时正聚在一起,用听不懂的南疆语言,交谈着什么。
  居中汉子肌肉虬结,头顶围巾处嵌有一颗蓝宝石,瞥见陈经年后,对着少年招了招手。
  陈经年心里一嘀咕,当初自己正吃面呢,便被三人架去了二楼厢房,对自己的身世来历一番盘问,临走时南疆头领还送了他一袋碎银子,如今又要闹哪样?
  陈经年三步变成两步,站在桌子旁,微微弯腰,一脸赔笑,“各位大爷,有何事吩咐小的?”
  南疆头领笑道:“陈经年,挺起腰杆来,逢人就点头哈腰,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陈经年站起身,对此没有反驳,他是兆丰和的朝奉,往上说是半个生意人,只有把顾客伺候尉贴妥当了,才有谈拢买卖的可能,往下说,他只是一个给徐家打杂的小厮,不学会讨好取悦他人,兴许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南疆头领见他不说话,也不生气,笑呵呵抱拳道:“那日惊扰了小友,在下南疆傅元正,曾是大隋边军,三十六营之一虎头营营长,若是信得过,一起喝碗劣酒,就当傅某人迟来的歉意,怎样?”
  陈经年有些为难,当初修炼长春内劲和练习走桩时,也忘了跟李玄道询问,能不能喝酒,此时只得弱弱道:“傅老哥的心意,小子心领了,小子最近嗓子疼,这酒就……不喝了吧?”
  坐在傅元正右手边的汉子一拍桌面,粗嗓子说道:“营长,跟这小子废话什么,喝酒是给他天大面子,敢不喝,让我戚飞光一板斧削去他脑袋当尿壶!”
  陈经年吞了口唾沫,哭丧道:“大哥,这酒我喝还不行嘛。”
  傅元正轻喝道:“不许无礼!”
  他伸出一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长凳,到了这时候,陈经年也不客气,跟傅元正相对而坐,四人刚好围坐一桌。
  傅元正让老板娘芸姨又添了副碗筷,亲自给少年倒了碗酒,碰碗之后,一饮而尽,陈经年捂着喉咙,面庞涨红。
  大大咧咧的戚飞光嗤笑道:“怂货!”
  陈经年眼神出现一抹阴霾,随即很好隐藏了情绪,自嘲笑道:“叫傅老哥笑话了。”
  傅元正哈哈笑道:“小友好性情,这位是戚飞光,与傅某人是过命交情,还有这位,武子刚,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不爱说话,闷葫芦一个。”
  傅元正指了指右边的汉子,正是骂陈经年‘怂货’的健壮汉子,又指了指另一位,嘴角有痣,面容刚毅。
  陈经年抱拳道:“小子见过戚哥、武哥。”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戚飞光冷哼一声,抬起碗,喝了口闷酒,至于寡言的武子刚,则对着陈经年点了点头。
  傅元正喝了口酒,开门见山道:“我观小友正在修炼一门精深拳法,周身拳意萦绕,不知可是李剑仙所授?”
  陈经年有些自得,“李玄道算我半个师傅。”
  傅元正笑意盎然,显然猜到了七八分,武子刚面无表情,反倒是戚飞光一副吃了苍蝇的夸张表情,“李玄道的剑术当世最强我承认,但收徒眼光,咋就那么次呢?”
  陈经年翻了个白眼,很想问一句,我的戚大侠,我是吃你家大米饭,还是睡了你闺女,说话咱那么不中听呢?
  傅元正不理会手下牢骚,正色道:“傅某人是沙场出身,因为读过些书,在行伍赚足了军功,成为了虎头营营长,亦精通许多军中杀伐之术,对拳法也有一定涉猎,若小友不嫌班门弄斧,傅某人可以大致说说。”
  陈经年心悦诚服道:“望傅老哥不吝赐教。”
  傅元正喝了口酒,娓娓道来,“世间拳法,大多以杀力见长,讲究那拳拳到肉,至于那些中五境的纯粹武夫,更是一拳出,山河覆灭,大有打天打地打空气的架势,至于那九境武夫,更是可凭一双拳头,就可攻城杀敌,北方大骊君主--拓跋羽,武帝城的武正奇俱是此列。”
  陈经年双手搁在膝盖上,认真听着。
  早年拜师于真武派的傅元正继续道:“而陈经年,你的拳法却大有不同,全凭呼吸深长,气血畅通,头脑安闲,心神稳静,有点类似道家的“静中存动意’,想来李老剑神在教你此套拳法时,早已讲过要以神走,以气化,以腰领,以意去,内外一体,心神合一,神气贯串,上下一致,久而久之,便会养出灵觉,也就是我方才说过的‘拳意’了。”
  陈经年犹豫再三,小声道:“前辈并未说过这些,他只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傅元正愣了一下,有些尴尬,随即坦然一笑,“怪不得他肯收你做徒弟。”
  陈经年纠正道:“半个。”
  “半个好,半个好!”
  傅元正哈哈大笑,“等以后出了虞州城,你会知道,李老前辈对你,那可是良苦用心呐。”
  傅元正用手抓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嚼得嘎嘣脆,“看你如今精气神,想来是拳法有所成,想不想找个人练练手?”
  陈经年点了点头,这些天一直练习走桩,配合着十八转的长春劲,总觉着有使不完的劲儿,夜里也和柳嘉木切磋,但二人都多有留手,毕竟如果第二天鼻青脸肿的,容易遭人怀疑,如今有此机会,陈经年自然不会拒绝。
  傅元正看了眼戚飞光,后者没好气道:“别想着让我给这小子喂招,我怕一不小心,把他打死了!”
  陈经年猛翻白眼。
  傅元正转而看向武子刚,后者没有说话,直接站了起来,“后院见。”
  “我这兄弟,性子比较急。”
  傅元正说完也起身,让老板娘收拾收拾,将桌子挪至后院,当柳嘉木得知陈经年要与武子刚比划时,连忙从后厨跑了出来,站在屋檐下,手里拎着条草鱼,眼中满是焦急。
  后院。
  嘴角有痣的武子刚深呼吸一口气,眯眼道:“你是李剑神的半个徒弟,我自然不会伤你根本,但拳脚无眼,免不了要吃些苦头。”
  陈经年抱拳道:“黎老头总说,年轻人吃些苦,是好事,武哥尽管出手便是。”
  百无聊赖的戚飞光一脸鄙夷,这年轻后生未免太不知进退了,真以为跟着李玄道学了十来天的走桩,就可以赢了擅长战阵杀伐、几十个青皮痞子,根本都近不了身的三境武人?
  傅元正端来长凳,施施然坐下,伸出一只手掌,示意可以比武技击了。
  他当然不看好这名兆丰和的小小朝奉,但也有些好奇,能被独立武评鳌头二十载的李玄道收为半个徒弟,怎么也不会是平庸之辈,还有一点,因为那缕紫气的关系,他傅元正,或多或少希望陈经年能给在场众人一个惊喜。
  不过嘛,希望不大,这武子刚他是知根知底的,斤两很足,虽然才是开了七窍的脉冲初境,那也是实打实的高手,在这虞州城不说横行霸道,却也罕逢敌手,毕竟中五境都有顶尖高手该有的矜持,再说虞州城这么个弹丸之地,一来没机会也不轻易露面,再者不屑出手。
  像那些真正的天才武者,大多抱着青壮汉子看稚童撒泼的心态,从来都不乐意插手,于武道修为毫无裨益,境界越高,越考验滴水穿石的耐心毅力,一刻都不容懈怠。
  尤其是步入中五境,那便是小天地尽显,好似一幅千里江山图长卷舒展,无人不沉醉其中,画卷以外的角色,就成了土鸡瓦狗,画卷以外的场景,就显得粗鄙不堪。
  至于那些上五境修士武夫,则真正做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更多的是对大道的渴求追寻,妄求打破规矩,所以,在那些真正的神仙人物眼中,天象以下,皆凡人。
  本以为三两下便解决完事的戚飞光瞧见闷葫芦武子刚,正儿八经一撩袍子系在腰间,一脚踏出,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他便下意识身体前倾,心中有些诧异,难不成这小子还真是条大鱼?
  陈经年依葫芦画瓢,与他如出一辙,踏一脚伸一手,心境波澜不惊,在这等高手面前,心境一乱,便是兵败如山倒。
  武子刚率先出手,直线发拳,下盘稳健扎实,地面被双脚带起阵阵泥土,周身如拧绳,可见蕴有惊人的爆发力。
  戚飞光是第一次见到这闷葫芦如此全力而为,瞪大眼睛,神采奕奕,随即不忘提醒道:“姓武的,收着点,万一把这小子打残了,回头李玄道找你麻烦,可就不美了。”
  见这南疆客人拳势刚猛,手里拎着鱼的黝黑少年很是担忧,下一瞬瞪大眸子。
  陈经年做了个意料之外的动作,微微弯腰,骤然发力,笔直前冲,势若奔马!
  看着陈经年疾奔远去的背影,几乎一个眨眼就奔出两丈开外,饶是见多识广的戚飞光也感慨道:“真他娘的快啊。”
  早已料到此景的傅元正喝了口酒,轻声道:“剑神始终是剑神,剑道厉害,眼光更厉害。”
  此时,正在十里坡竹林内睡懒觉的邋遢汉子,似乎心有感应,眉头一挑,嘿,这话我爱听。
  八方客栈后院,少年身形与脚步浑然一体,一发而至,一寸抢先机,势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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