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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瞧你那怂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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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经年跟在白衣剑客身后,只见这一大早登门的贵客气质不凡,衣服是西蜀境内的上好丝绸,滚边绣着雪白雅致竹叶花纹,一尘不染。
  少年作为兆丰和的朝奉,看人的本事也有黎老头的七八分火候,尤其是男子腰间的那柄松纹古剑,尤为出尘飘逸,绝非寻常匠器凡铁可比。
  进了大堂,白衣剑客也不说话,就在大厅内转悠起来,看着案架上那些寻常物件,津津有味。
  陈经年一直陪在左右,试着道:“客官,可看中什么?”
  白衣剑客摇摇头,笑意盎然。
  陈经年又问,“客官是要典当什么?”
  男子并不回答,依旧走走停停,最后在一鸭嘴形的杯子前站定,陈经年忙不迭上前道:“客官,可是看重这‘公道杯’,这杯子出自春秋七雄的南唐,南唐还在时,这杯子尤为受宠,都快成了南唐皇室的贡瓷,客官若是看得上,小的可以给你算便宜些。”
  白衣男子打量着公道杯,笑道:“你这小小朝奉,懂的还挺多。”
  一听这剑客开了金口,陈经年顿觉有戏,卖力道:“客官谬赞了,只不过小子上过几年私塾,再加上往来商贾较多,耳濡目染罢了。”
  “连耳濡目染这词都会,不错不错。”
  及至此时,白衣剑客才正式打量起少年郎,“你比你爹陈一横那大老粗,有学问多了。”
  陈经年一惊,问道:“大侠认识我爹?”
  剑客点头道:“前些年的云栖武会见过一次,当时你爹贼威风!”
  陈经年好奇道:“怎么个威风法?”
  男子手指轻轻敲击着案架上的公道杯,传来一阵悦耳的清脆声响,打趣道:“等你以后到了江湖,找到你父亲,亲自问他好了。”
  陈经年默默把云栖武会记在心中,“那我娘呢?”
  白衣剑客似想到了那叫陈一横的男子,在妻子吴涵涵跟前的怂样,感慨道:“你娘呐,比你爹厉害多了。”
  少年瞪大个眼睛,一脸不信。
  男子笑道:“能把你爹管教得服服帖帖,能不厉害?”
  陈经年咧嘴一笑。
  白衣剑客随即想到自个儿,暗自叫苦不迭,貌似自己也有个搞不定的女子呐,最要命的是,自己的半个岳父,就在这虞州城,棘手啊。
  男子收敛心神,望着眼前的少年,神色凝重,“我大致可以看出,你体内有一股气,正在奇经八脉中肆虐,原本应当是被压在心湖丹室中的,只是有人以无上神通,强行破开,将其提前释放了出来。”
  一瞬间,陈经年就想到了那黑衣怪客,不过毕竟事关重大,再说少年虽然没走过江湖,但交浅言深的道理还是懂得,他抬起头,望着男子那张俊逸脸庞,认真道:“前辈,那股气提前释放,对我有何影响?”
  男子想了想,指了指城西方向,“这么跟你说吧,体内奇经八脉,大抵如焦知河一样的狭隘河道,至于心湖丹室,则像焦知河源头,寻常武者修士,只有慢慢汲取天地灵气,将心湖丹室填满,再渐次流经体内百脉,而你小子,要特殊得多,我猜想八成是你爹,为了让你在修行路上省一步,就把一缕精纯灵气灌入了你的丹室,想着慢慢温养骨骼,最终水到渠成的破境,如今看来,你爹这一手,倒是弄巧成拙了。”
  陈经年听懂了个七八,轻声问道:“弄巧成拙?”
  较之一般世家子还要世家子的男子有些纳闷,这陈一横的儿子,悟性好像很一般呐。
  男子大部分心神都放在了番石桥那边,但仍是耐着性子问道:“在堤坝上开一个口子,使得水流缓缓流出,与堤坝突然坍塌,有何区别?”
  陈经年沉思片刻,“前辈是说那股气相当于洪水,没头没脑的在我经脉中乱窜,也许哪一天,它就决堤了?”
  白衣剑客脸色越来越凝重,却打了个响指,“聪明!”
  陈经年脸上没什么变化,但心底早已将那黑衣怪客祖宗上下都给问候了一遍,“前辈,那有无补救之法?”
  男子一愣,他是百年一遇的剑道大才,关于修行,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哪会教人,歪了歪嘴,“我只能让它稳定一段时间,你先试着找到那股气,将其引到百会穴,然后顺任督而上,直至神庭,神庭直达四肢,最后将其封闭在巨阙穴中。”
  陈经年一脸苦涩,“前辈,说点我听得懂的。”
  白衣剑客一脸错愕,“这么简单都不会?!”
  少年揉着额头,脸色尴尬,“第一次嘛,没啥经验。”
  男子伸出一手,在空中随意点了点,所点之处,便有亮光闪现,然后男子将点连成线,“大体就这么个过程,你试试看。”
  身为兆丰和的朝奉,陈经年经常要与账簿打交道,所以少年记性一直不差,可算过目不忘。
  所以当那些亮光消失时,陈经年早已将所有穴位、经脉流向记在了心里,他试着去控制那股气,可还没引到百会穴,少年心口一颤,莫名其妙就呼吸困难起来,满脸涨红,眼眶泛出血丝。
  陈经年赶紧伸出一手扶住案架,另一只手按在心口处,心跳剧烈如同擂鼓,咚咚咚,简直就像是要撞破胸腔。
  白衣剑客皱着眉,从怀中掏出一物,“算了算了,我怕那股气没爆发,你就自个儿把自个儿憋死了,这有本《引气诀》,是那江湖汉子都会备着的地摊便宜货,大体讲了如何引气炼体,如今留给你,自己下去琢磨吧。”
  陈经年脸色缓和了许多,小心接过后,顺杆子往上爬,“前辈,要不顺便拜个师?”
  白衣剑客摆手道:“我很忙的,再说他陈一横的儿子,我李少先可不敢收。”
  至于是不敢,还是嫌少年天赋一般,恐怕只有姓李名少先的男子知晓了。
  陈经年小心将那本《引气诀》放入怀中,指着案架上的公道杯,“多谢前辈赠书,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杯子前辈若喜欢,就拿去吧,回头我与黎叔说一声,从我工钱里扣就好了。”
  白衣剑客拿起那鸭嘴形杯子,嗓音温醇,“陈一横和吴涵涵怎生出了你这么个儿子,有点意思,这公道杯,我收下了。”
  陈经年心情大好,正想套套近乎,只见白衣剑客准备将公道杯收下,停了停动作,随即松手,“你先帮我收着,回头我来取。”
  说完,白衣剑客如瞬移一样,眨眼间出了兆丰和,陈经年张大个嘴巴,“这就是江湖人口中的‘缩地成寸’?”
  陈经年缓缓收回视线,看着悬而不坠的公道杯,想着今日定是遇到山上神仙了,陈经年壮着胆子伸手握住那只杯子,并无预料中的反常,松了口气,轻轻放入案架,想着下次碰面,一定要让白衣剑客收自己为徒。
  自己的江湖梦,不远了。
  想想就美滋滋。
  ……
  白衣飘飘的李少先一路穿街过巷,刹那间就来到那座老旧石桥旁,伸手轻轻拍了拍袍子,微笑道:“李老前辈,大家都姓李,五百年前是一家,你更是江湖中声名赫赫的剑道魁首,今儿个不打行不行?”
  奈何那腰间别着个青色葫芦的汉子一边掏着耳朵,一边没好气道:“不打,你求我啊?”
  瞬息而至的白衣剑客笑容苦涩,“老前辈就爱开玩笑。”
  邋遢汉子冷声道:“谁跟你开玩笑,虽说我喝酒和耍剑,算是当世数一数二,可对于长乐未央那娘们儿的儿子,可不会开玩笑,也没有开玩笑的兴致。”
  二人站在焦知河两畔,遥遥相望,站在番石桥上的锦衣少年汗流浃背,在先前一瞬,武道三境的他清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如今虽然稍有缓和,但仍有无数道气机,在少年身周萦绕,说不清道不明。
  汉子把掏耳朵的手放在嘴边,吹了吹,斜了眼锦衣少年,不耐烦道:“再说了,我只是找这小兔崽子谈谈天,又不干什么,你一个外人,那么紧张干嘛?”
  白衣剑客一脸不信,“就真是谈谈天?”
  汉子骂骂咧咧道:“不谈天,难道我会把这小子,拖去某个僻静角落,给按着糟蹋啦?!”
  站在桥上的锦衣少年面庞涨红,想要出言反驳,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白衣剑客一阵头大,眼前这其貌不扬的汉子,可是被算无遗策、腰悬紫葫芦的逍遥子评为春秋剑甲,在这样的人物面前,打又打不过,最重要的是,这位大剑仙还他娘的不讲理,就只能强颜欢笑,勉强维持下关系这样子。
  汉子摸了摸红通通的酒糟鼻,隔着焦知河,问道:“现在我可以带走这小子了吧?”
  李少先握紧了松纹古剑,摇头道:“不行。”
  邋遢汉子拍了拍腰间酒葫芦,“我干你娘勒,这意思是真要打一架咯?”
  白衣剑客缩了缩脖子,没脾气道:“不打不打,就这样站着说说话,谈谈天也是好的嘛。”
  “瞧你那怂样儿!”
  汉子一脸不屑,漫不经心道:“谈天说话也可以,总得告诉我,你小子与这小子是什么关系吧?”
  李少先看了眼锦衣少年,直言道:“其实吧,我跟他也不大熟,只是他的未来座师,是我半个岳父。”
  邋遢汉子沉吟片刻,上下打量着白衣剑客,“这么说,你是东越剑池的李少先?”
  白衣剑客一瞬间笑逐颜开,“前辈认识在下?”
  “不认识。”
  堂堂东越第一剑客,彻底傻眼,一脸受伤。
  看着他的模样,汉子出声‘安慰’道:“别一副吃了屎的表情,能被我李玄道叫出名字,在江湖中,也算混得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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